在她身旁,金小梅与其并肩而坐,双手握着王美兰胳膊,劝说:“嫂子,别生气了,那孩子也是孝顺。”
“是啊,大娘……”一旁站着李宝玉闻言,刚要好言相劝,却对上了王美兰不善的目光。
李宝玉急忙转过头,跟解臣一起把脸别了过去。
“哼!”王美兰冷哼一声,抬头望了一眼医院墙上的内科简介,然后对金小梅说:“弟妹,你说。这不瞎耽误工夫么?该买东西,不去买东西,给我整这儿来,捂持一个来点儿。”
金小梅也是皱眉无语,抬头看了眼背对着自己和王美兰的李宝玉,只能再劝王美兰说:“嫂子,来都来了,检查也检查了,咱就再等一会儿,等小军出来了,咱们就去买东西。”
王美兰眉头紧锁,重重地冷哼一声,说:“咋检查,我也没病!”
……
“咋可能没病呢?”内科办公室里,赵军一脸惊讶地看着周淑娟。
周淑娟:“……”
周淑娟就是解臣的八竿子能打着的亲戚,她今年三十九岁,从医多年,经验丰富。
此时的周淑娟,看着赵军,很是无语。
三天前,她亲姐来找她,说是老解家的二小子求她,说有个病人,想让她帮忙给看看。
周淑娟的娘家和解臣家都是一個屯的,她和她姐小时候还吃过解臣老娘晾的小河鱼。
所以,不管出于哪方面的关系,周淑娟都不可能拒绝解臣的请求。
而且,周淑娟听说,要来让自己给看病的,是解臣朋友的母亲。
据说,解臣那个朋友挺孝顺的。担心老娘身体,才特意带着老娘从岭西过来看病的。
对于这一点,周淑娟挺赞同的,能带着老娘跑好几百公里来检查,那肯定是孝子啊。
百善孝为先。
孝顺的人,走到哪里,都被人高看一眼。
周淑娟也孝顺,而且不仅孝顺娘家爹妈,还孝顺公婆。这在她单位、老家,都是有名的。
所以,一听说是孝子带老娘看病,周淑娟十分愿意。哪怕是跟人串班,周淑娟也不觉得麻烦。
而周淑娟的这种想法,在看到赵军、李宝玉架着王美兰冲进诊室的时候,就尤为强烈了。
她有将近二十年的从医经历,太知道农村妇女抗拒看病的心理了。
而这种抗拒,尤其体现在看不见、摸不着的内科上。
于是,当赵军把王美兰按到凳子上时,周淑娟特别欣赏眼前这个年轻人。然后,就帮着赵军劝王美兰要理解孩子的心意,然后还给赵军好顿夸。这才半强迫半哄着的,带王美兰做完了检查。
可此时此刻,周淑娟看向赵军的眼神,发生了改变。
不夸张的话,这是她从医将近二十年来,第一次看到患者家属,因为家属没病而着急的。
周淑娟不知道赵军是重生者,也无法理解赵军心里的疑惑。但她奶奶在旧社会的时候,曾在地主家当过老妈子,所以周淑娟多少听说过一些大宅门里的骨肉相残。
这时,见赵军一脸急切地看着自己,周淑娟暗暗摇头,心里就想:“我那王大姐真可怜,儿子等着争遗产,竟然盼着她有病。”
赵军哪知道自己面前这位姨心里想的啥呀,他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生怕是误诊了。
而在他的要求下,周淑娟已经给王美兰把所有能检查的,都检查了一遍。
而最终结果就是,啥事没有。
来的时候,赵军就听解臣说了。这周淑娟是镇医院内科,最好的医生。
而且,赵军心里清楚,既然找了熟人,那基本就不存在误诊的情况。可上辈子,王美兰走的时候,说是心口不舒服,然后没多一会儿,就去世了。
那不就是心脏的问题么?
但此时,赵军心里隐隐有一种猜测,那就是或许因为自己的重生,使家里的生活越来越好。老娘心情一好,就百病全消。
“周姨啊。”想到此处,赵军脸上强挤出笑容,对周淑娟说:“我怎么感觉……我妈最近身体不大好呢?”
赵军这种说法很委婉,是想表达自己对王美兰重视,然后从周淑娟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这样一来,自己就能放心了。
但赵军的表情,落在周淑娟的眼中,就是强颜欢笑。而且赵军刚才的话,在她听来,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所以,周淑娟很生气,但有解臣的关系在,她没有太多的表露,只淡淡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这为人子的,到底是孝顺,还是不孝顺?你妈没病,还不好么?”
“好,好,没病那就太好了。”赵军只在意那没病二字,却忽略了周淑娟的语气。
这时候的赵军,脸上露出笑容,但还是随口问了一句说:“对了,周姨。我妈这身体,用不用给她开点啥药啊?”
周淑娟脸色一沉,只摇了摇头,说:“这又不是感冒发烧,不用预防。”
“啊,那行。”赵军应了一声,但见墙上大钟上的时间,已经是十二点半多了,便对周淑娟说:“周姨,这都中午了,咱们一起出去吃点饭呗。”
“不去……了我。”周淑娟尽量让自己拒绝的不太生硬,然后又说:“你们吃吧,我家里还有事儿呢。”
赵军闻言一怔,感觉有些不对。他知道这周淑娟是跟人换了班,但既然是值班,那就是一天一宿,要知道医院可不像别的单位,你家里有事,也不能走啊。ωωω.χΙυΜЬ.Cǒm
所以,赵军就感觉这周淑娟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热情了。
赵军怀疑,或许是自己刚才的态度,让周淑琴误会了。让她以为自己是怀疑她的医术,才有此不满。
但赵军哪里知道,周淑琴已经在脑袋里脑补好几出大戏了。
“周姨,咱有啥事,也不能耽误吃饭呐。”赵军笑着对周淑琴说:“我听解臣说,你爱吃鱼,一会儿咱就找个馆子,我这当晚辈的,请你搓一顿。”
“真不吃了。”周淑娟一边拒绝,一边起身往外走,赵军见状连忙跟上。
周淑娟一从屋里出来,扭头就见王美兰脸色不好,当即更认定了自己心中所想,于是便喊王美兰道:“王大姐呀。”
“哎!”王美兰闻言,转头见是周淑娟,忙从长椅上起身。
说实话,此时王美兰的心里也是没底,有些紧张地看着周淑娟。
“王大姐,你放心吧。”周淑娟冲王美兰笑道:“你身体挺好的,啥毛病都没有。”
“真的呀!”王美兰一颗心瞬间安定下来,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周淑娟的手,然后另一只手在周淑娟手背上轻轻地拍两下,诚恳地说:“妹子啊,可是麻烦你了。”
“没事儿,不麻烦。”周淑娟眼角余光看到赵军从屋里跟了出来,便对王美兰说:“王大姐你身体挺好,也没什么毛病,那乱七八糟的药,能不吃,就不吃了。”
“哎!”王美兰笑着点头道:“就我儿子,一天净整什么血啊,还有黑的乎的药让我吃。”
说到此处,王美兰仍一手牵着周淑娟的手,但那拍周淑娟手背的手却是往起一甩,笑道:“他整那些,我是都没吃啊!”
赵军:“……”
“那就对了!”周淑娟双只手一起握住王美兰的手,说:“可不能乱吃药呀。”
一旁的金小梅,也不知道这周淑娟脑袋瓜想的是啥,只是像平常唠嗑一样,接话道:“他儿子孝顺,惦记他妈身体。”
“孝顺?”周淑娟看了金小梅一眼,之前赵军和李宝玉架王美兰进来的时候,金小梅被甩在了后面。在王美兰进了诊室以后,金小梅就一直在外面坐着了。所以,周淑娟不认识她。
“王大姐。”周淑娟向王美兰问道:“这个也是你家亲戚啊?”
“嗯呐。”王美兰笑道:“这是我弟妹!”
“啊……弟妹呀。”周淑娟看了看金小梅,又扫了眼赵军,仿佛明白了什么。
“周姨。”这时,赵军上前,再一次邀请道:“这都快一点了,咱们吃口饭去呗。”
“可不么!”王美兰一听,拉着周淑娟的手,说:“妹子,今天可没少给你添麻烦。走,咱吃饭去。”
“不了,不了。”周淑娟说:“王大姐,我今天真有事,我就不跟你们吃了。等过阵子,我要去岭西那边,到你家去看你。”
“妹子,你要来,姐当然欢迎了。”王美兰道:“你也知道我叫啥名,你到我们那边,就到永安屯。完事儿,你一打听就妥。”
“行!”周淑娟心里下着决心,嘴上也说:“王大姐,我一定去!”
说着,周淑娟双手握着王美兰的手,还用力地摇了两下。
这时,赵军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但他没再劝。因为按常理来说,这顿饭,赵军请客,周淑娟赴宴,一点毛病没有,也没什么好客气的。毕竟中午了,赵军他们也得吃饭呐。
但周淑娟再三推让,那就可能是真的有事,脱不开身。所以,谁也没再劝她。
而在王美兰和周淑娟依依惜别之后,赵军等人就要离去。可这时,周淑娟却叫住了解臣。
解臣也没多想,只以为周淑娟有私事要对自己说,便冲赵军道:“军哥,你跟婶,你们先上车,我一会儿就出去。”
“好嘞!”赵军点了下头,再向周淑娟道谢、告辞,才带着一步三回头的王美兰走了。
眼看着王美兰走远,周淑娟仍未曾收回目光,而且还长叹了一声。
这时,解臣在旁边问周淑娟道:“姨,你咋了?”
“唉。”看着王美兰背影,周淑娟摇头,说:“我这王大姐也太可怜了。”
“啊?”解臣顺着周淑娟的目光望去,可此时王美兰等人已经转过墙角,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想起周淑娟刚才说到“王大姐”三字,解臣便疑惑地问道:“姨,你说的是莪赵婶吗?”
“嗯。”周淑娟点头,又感慨地说了一遍,道:“我这王大姐命太苦了。”
“姨!”周淑娟此言一出,可是把解臣吓了一大跳,他还以为是王美兰得了大病,周淑娟不好当着王美兰的面直接说,所以才把自己留下来,想让自己转告赵军。
可想到此处,解臣又觉得不对,刚才周淑娟和赵军单独在屋里说了半天的话,要是王美兰有病,那周淑娟直接告诉赵军就行了。
但解臣还是很着急地向周淑娟问道:“我赵婶是不是得啥病了?”
“没有。”周淑娟说:“检查好几项都没问题,就差验血了。但要想验血,你们得到舒兰去。”
“嗯?”解臣越听越糊涂,只问:“那你咋说她可怜呢?”
周淑娟未曾答话,反问道:“你搁她家待着,看她生活咋样?她家是不是可有钱了?”
一听周淑娟问起这个,解臣就想起了赵军家新盖的五间大瓦房、仓房里的一排熊胆、挎兜子里的一堆野山参,然后就连连点头,道:“是,他家可有钱了!”
“唉!”周淑娟印证了心中的猜想,便摇头道:“都是钱闹的呀。”
解臣眨巴着眼睛,疑惑地看着周淑娟,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但听周淑娟说:“没事儿了,你快跟他们吃饭去吧。完事儿,你给我王大姐带个话,说我过阵子去看她。”
“啊!”解臣有点懵,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周淑娟把他留下来是要干啥。
此时,在医院外。
赵军和李宝玉上了后车箱,而王美兰、金小梅坐在车厢的副驾驶里唠嗑。
就听王美兰对金小梅说:“刚才那大妹子人挺好啊。”
“这个……”金小梅皱起眉头,思索了下才说:“我咋感觉她不大对劲呢?”
“没啥不对的。”王美兰笑道:“就是心眼太好了,我看她瞅我那眼神,好像特别可怜我似的。”
“啥?”金小梅瞅着王美兰,心想她能可怜你啥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三百六十天都吃肉。全屯,不是,全乡都顶数你家最有钱。你要可怜,别人还活不了?
就在金小梅胡思乱想的时候,解臣从医院里跑了出来,他上到副驾驶上,把周淑娟的话要去拜访的话转告了王美兰。
然后,解臣在王美兰的唏嘘声中,启动了汽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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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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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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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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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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