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屯子以后,张援民便从车箱上下来,走在前头给解臣引路。
车先来在顾洋家门口,张援民先进院里一张罗,顾洋他妈黄彩玉和他大嫂严淑丽,婆媳俩一路小跑地出了院子。
李宝玉也下了车箱,和张援民一起在下面接着,赵军在车箱上提着麻袋往下送。
“慢点,慢点。”看着李宝玉、张援民接下来的大半麻袋的熊肉,黄彩玉乐得合不拢嘴,并抬头对赵军问道:“小军呐,这是多少斤肉啊?”
刚松手的赵军闻言,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黄彩玉的意思,笑着答道:“这袋子装的,不到一百斤。”
说到此处,赵军又解释道:“顾婶,你家顾洋看错了,那熊瞎子就三百来斤。我、你们家,还有宝玉跟我张大哥,咱们四家分,一家不到一百斤肉。”
“啊?”黄彩玉眉头微皱,看向身旁的严淑丽,说:“咱家老疙瘩看错了?”
“不能啊!”严淑丽道:“老疙瘩说,七、八百斤呢。”
一听这婆媳俩的对话,赵军等人就知道她俩是啥意思,张援民直接插话道:“你俩可拉倒吧!哪有七、八百斤的黑熊啊?”
说着,张援民把麻袋口一扯,给黄彩玉和严淑丽看那放在麻袋最上面的熊掌,道:“你看这黑瞎子掌,哪有那么大啊?”
“呀!”黄彩玉顺着麻袋口往里一看,然后把也凑过来,要往麻袋里面看的严淑丽,轻轻往旁边轻轻一推,然后冲着张援民一笑,道:“真是我家老疙瘩看错了。”
张援民撸着脸也不答话,但听赵军在车箱上说:“行了,顾婶,肉给你送到了哈。”
说到此处,赵军又喊李宝玉和张援民说:“宝玉、大哥,你俩上车。”
接下来要去张援民家送肉,于是张援民便上了副驾驶,而李宝玉仍然翻上车箱。
可就在这时,黄彩玉突然叫赵军道:“赵军呐,那个……打的黑瞎子胆呢?”
“黑瞎子胆?”赵军一怔,只把人心往好的一方面想,就对黄彩玉说:“顾婶,上次跟顾洋,我们打的那个黑瞎子的胆,搁我家仓房晾着呢,等干了,我再拿去卖,卖完了,就把顾洋那份给他。”
“不是。”黄彩玉使手一提那麻袋口,对赵军说:“婶问你的,是这個黑瞎子的胆。”
赵军闻言,深深地看了黄彩玉一眼,什么叫娶妻不贤毁三代,看顾洋他爹就知道了。
赵军没说话,可一旁的李宝玉却开口了,只听他说:“顾婶,咱们屯子,也不光我们几个打围,你可以出去找人问问,就今天这个黑瞎子杀下来,胆应不应该有你家的。”
“行了,宝玉。”等李宝玉说完,见黄彩玉哑口无言,赵军才拦了李宝玉一下,然后喊道:“解臣,开车!”
“哎!”驾驶室的窗户开着,解臣听见声音,便将车启动。
这时,黄彩玉反应过来,忙冲赵军笑道:“赵军,婶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那个……你们别着急走啊,进屋喝点水呗。”
“对呀!”严淑丽在旁边给她婆婆溜缝儿,说:“眼瞅着中午了,搁家吃口饭呗。”
赵军好像没听见一样,摸着脚边的黑龙脑袋,而这时,汽车启动,载着人和狗向张援民家开去。
“切!”眼看汽车走了,严淑丽对黄彩玉说:“妈,你瞅那赵军,牛哄哄的。”
“行啦,行啦。”黄彩玉一扒拉严淑丽,说:“小点声儿,你再让人家听见。”
说着,黄彩玉双手一提麻袋,道:“你给我搭把手,咱俩给这肉整院子里去,挑块肥的焅油,剩下的五斤一嘟噜、五斤一嘟噜,都拿铁丝绑上,明天起早,咱娘俩上集上卖去,卖完了钱,留着给我大孙子上学。”
黄彩玉口中的大孙子,就是严淑丽的儿子,听黄彩玉这么说,严淑丽当然高兴了。当即不用黄彩玉伸手,她直接把麻袋扛在自己肩上,背着就往院里走。
黄彩玉看着儿媳妇背重物那踉跄的脚步,不但没过去帮忙扶着点,反而嘴角微微上扬,面露冷笑。
……
当汽车来在张援民家门口时,赵军、李宝玉、解臣都下车了,张援民带着解臣走在前面,赵军和李宝玉拎着麻袋走在后面。
刚到家门口,就见杨玉凤迎了出来。
“兄弟!”杨玉凤一出来,就招呼赵军和李宝玉,道:“快放下,怪沉的。”
说完,杨玉凤就把视线转向解臣,面带微笑地冲解臣一点头,再看向张援民问道:“这兄弟谁呀。”
张援民给杨玉凤一介绍,杨玉凤就招呼赵军等人进屋,并要留他们在家吃饭。
但赵军却说车上还有熊肉,得赶紧拉回家,使井水拔上。
而张援民也说,让杨玉凤准备吃的,晚上再请赵军他们来家里吃饭·。
赵军、李宝玉、解臣回到家,先把狗放回家里,再将熊胆交给王美兰处理,然后三人又把熊肉搬下车。
一进院子,金小梅就在隔壁招呼道:“赵军、解臣,你俩过来,婶给你们做好吃的。”
“行!”赵军闻言,答应了一声,然后到家房门口,冲里面喊了一声:“妈,我和解臣上我婶儿家吃去了。”
“去吧。”正在刷锅烧水的王美兰笑道:“你婶新学一道菜,让她给你俩整着吃。”
赵军很好奇地带着解臣到了隔壁,一进屋就见金小梅在锅台前扒玉米粒。
再看一旁,放着一个打开的黄油纸包,而里面包着一堆松仁。
松子去皮,就是松仁。这在东北很常见,但这一包松仁太小了,小到比赵军他们平时嗑的要小一半。
赵军一看就知道,这是马尾松的松仁。
马尾松松塔小,松子、松仁相对也小,但它的营养价值比别的松仁都高。
这时,就听金小梅说:“宝玉他舅给拿来的,今年有人从南方过来,专门上他们那边收这个,他们那屯子现在都打这个卖钱呢。”
赵军闻言,过去抓了一小把松仁,两手一倒,分出一半给了解臣。
赵军拿一个放在嘴里一嚼,瞬间眼睛一亮,道:“还真挺香哈。”
这松仁是生的,但越吃越香。
以前都嫌马尾松的松子太小,吃着费劲,但这现成的松仁不用扒皮,吃着就香了。
金小梅麻利地焯玉米粒、炸松仁,切胡萝卜丁、黄瓜丁。
然后留点炸松子的底油,炒玉米粒、胡萝卜丁、黄瓜丁,再勾薄芡,出锅前撒下松仁再两下就出锅。
松仁玉米!
重生以来,赵军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做这道菜呢。
但还不等他说话,一旁的解臣就问金小梅道:“婶儿啊,这做的啥菜?还挺好看呐。”
这话不假,有黄、有红、有绿,混在一起是挺好看的。
“这叫松仁玉米!”金小梅笑道:“听宝玉他大舅说,那帮来收松仁的,在他们屯子尝松仁的时候,就让他们这么给做的。”
“还挺会吃。”赵军笑着附和了一声,然后往锅台旁寻摸了一圈,也不见有主食。
这菜都做好了,难道现蒸米饭、干粮么?
这时,端着大盆的李宝玉进到屋来。他端着的大盆里,装的都是熊身上的肥肉,而为数不多的瘦肉,都被放在外面,用井水拔上了。
黑熊肉和野猪肉正相反,野猪肉是瘦多肥少,而黑熊肉,却是肥多瘦少。
李宝玉把大盆放在一边,吸了下鼻子,看见灶台上那一小盆他没见过的菜,问正在刷锅的金小梅道:“妈,这是啥菜呀?”
“松仁玉米!”
“松仁?”李宝玉一听,自己就找到了那黄油纸包里剩下的松仁。
李宝玉抓了一大把,然后给赵军、解臣各分一小把,紧接着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问金小梅说:“妈,这玩意哪儿来的呀?”
“你三舅来,给拿的。”金小梅说话时,正往大锅里舀水。
李宝玉一听,忙问道:“我三舅来了?他人呐?”
“走了。”金小梅道:“到屋放下东西就走了。”
李宝玉追问:“他干啥去了?”
“上你大舅家去了。”金小梅说着,盖上大锅,然后突然想起一事,转身对赵军、解臣说:“晚上宝玉他三舅还回来呢,婶整几个菜,你俩晚上都过来。”
“不得了。”赵军笑着拒绝道:“今天晚上我张大哥,让我们上他家吃去。”
“啊,那也行。”金小梅也没强求,只道:“你们年轻人愿意搁一起,是比跟我们在一块儿强。”
赵军闻言,只是一笑,他此时更多的是在想,金小梅烧这么一大锅水,是要干啥呀?
但听金小梅吩咐李宝玉道:“儿子,你赶紧的,上房后园子里摘两根黄瓜。”
“哎!”李宝玉答应一声,把巴掌往嘴上一扣,将掌心里的松仁都倒进嘴里,然后转身就要往门外跑。
金小梅又道:“再拔个冰糖萝卜,小辣椒、香菜也都整点儿。”
赵军一听,这又是黄瓜,又是小辣椒、香菜的,咋感觉像是要吃过水面呢?
果然,金小梅动身到碗架前,打开碗架门,从中拿出两捆挂面来。
等金小梅再往回走时,看着解臣笑道:“孩子,进屋上炕,婶也没给你倒水,反正到这儿了,就跟到自己家一样。”
“哎。”解臣笑着回应一声,然后就被赵军推着往里屋走去。
等李宝玉拿着黄瓜、萝卜、辣椒、香菜回来以后,外屋就传来金小梅切菜的声音。
不多时,面菜上桌。煮好的挂面,使凉水过凉,拌上松仁玉米、黄瓜丝、冰糖萝卜丝、辣椒末、香菜末。
赵军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吃松仁玉米过水面呢,不过味道属实不错。
金小梅下了两斤挂面,都被三人啼哩吐噜地吃光了。
吃饱了,赵军就带着解臣回家午睡。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多,赵军才从炕上起来。
赵军一起来,就被王美兰递过来两嘟噜熊肉,一嘟噜瘦肉、一嘟噜肥肉,都使铁丝拧着,可以提在手里。m.χIùmЬ.CǒM
“去!”王美兰吩咐道:“给马玲送去。”
“哎。”赵军刚答应一声,就听王美兰问道:“那个熊掌,你不给马玲拿着啊?”
王美兰记得赵有财说过,去年就看见过赵军送马玲熊掌。
“不给她,给宝玉。”赵军道:“宝玉他三舅来了,妈你一会儿把熊掌给我婶儿,让她烀吧。”
“哎呀。”王美兰笑道:“这大热天儿烀熊掌,炕得烧多热呀?屋里还不得整得跟蒸笼似的啊?”
说到此处,王美兰一怔,好奇地问道:“你们杀这黑瞎子,不四个掌呢么?没给宝玉分么?”
“分了。”赵军把两嘟噜熊肉都提在手里,然后回答说:“给宝玉分个前掌呢,但听宝玉说,要拿去送给肖老师。”
“肖老师?”王美兰疑惑地问:“哪个肖老师啊?”
“肖楠老师,就如海他们班主任。”赵军笑道:“我李叔不是给人家得罪了么?寻思这要教师节了,给那老师送点啥吧。”
“你们净扯淡。”王美兰没好气地说:“鼓动那孩子逃学,完了你们还跟老师撒谎,人家肖老师那性格,可不带要你们东西的。”
“呵呵……”赵军呵呵笑道:“她不要,我李叔给她男人送去。她男人,是我们林场电工李师傅。”
“你们真行。”王美兰摇了摇头,就回屋去了。
赵军提着两嘟噜肉,临走前还到西屋跟解臣说了一句:“你搁家哈,我一会儿就回来。”
嘱咐完解臣,赵军就提着熊肉出了家门,刚出到院子里,就见李宝玉也提着熊肉出门。
不用问,这都是给对象送去。
俩人到院外,趁着同路时,赵军问李宝玉说:“宝玉啊,三舅回来了么?”
“没呢。”李宝玉看了看左右,小声跟赵军说:“我妈说,我三舅这次来,是想搁咱林场包点小材、小料。”
“这都好说。”赵军道:“现在就我李叔一句话的事么。”
说到此处,赵军又对李宝玉道:“三舅啥时候回去,你让他帮着问问,看那些来收松仁的贩子,收不收熊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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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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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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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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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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