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金友站在赵军身后,周围聚满了看热闹的,他们有归楞的,有拉套子的,就连伙夫老头子听到消息,也急匆匆地赶来看热闹。
“都搁这儿干啥呢?不知道干活啊?”突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呵斥众人。
杜春江到了!
被杜春江呵斥,大多数的工人都没动地方,因为他们听得出,杜春江那话是冲赵军去的。
赵军闻言,只是一笑,随意往楞堆那边扫了一眼,然后把拄在地上的尺杆子往起一提,冲着楞堆一指,喝道:“归楞的都给我听着哈,明天开始,都把木头给我靠楞根儿放着。咋的?干归楞的,这点事儿都不懂啊?是你们把头不懂,还是你们不懂啊?”
赵军此言一出,刚拨开人群走到他面前的杜春江为之一愣。
杜春江皱起眉,与赵军对视着,赵军刚才的一番话,开始是在教训归楞工人,但最后两句话,却是直指他这个楞场把头。
也就是说,他杜春江刚才的呵斥,被赵军原封不动地给还回来了。
此时杜春江才察觉,自己面前这個小技术员可不是好拿捏的。
但杜春江却成竹在胸,冷笑道:“赵技术员,我听我三弟说,咋的?他辛辛苦苦拉回来的木头,你都不给他记账?”
“记不了啊。”赵军毫不客气地说:“你弟,是杜春林吧?他上别人小号拉木头去,这我记不了。”
“这有啥记不了的?谁拉回来的,就记谁账上呗。”杜春江理直气壮地反唇相讥道:“这你也管啊?赵技术员,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赵军深深地看了杜春江一眼,沉默了大概两秒钟,才神情严肃地说:“林场给你们排一个个大班,一个个小号。是让你们守规矩的,你要到山上随便拉木头,我们林场还费这个事干啥?”
一听赵军把林场都搬出来了,杜春江就没敢往下接,虽然他知道赵军说的都是空话,但当着这么多工人的面,他可不敢非议林场制定的规章制度。
可杜春江一不说话,赵军那边瞬间火力全开,只听赵军道:“你要说这规矩不用守,那妥了!明天我让78、79楞场的,全到你们林班来拉木头。反正像你刚才说的,谁能拉回去,就算谁的。”
赵军如此一说,整个楞堆场瞬间鸦雀无声,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不敢出声了。
而杜春江,脸色骤变。
这时,赵军一指杜春林,说:“今天你拉下来的木头,全都白拉,听见没有?”
杜春林听见了,是他没有回话。
但此时杜春江已回过神来,看着赵军说道:“赵技术员,你就是把我弟拉的木头全算到老蒋账上,他也一分钱都拿不着,你信吗?”
“我信。”赵军点着头,应着杜春江的话,他这样的反应,反倒让杜春江一怔。
但紧接着赵军又说话了,只听他说:“你弟今年拉木头,多了我不敢说,他拉一年的,我能给他扣没三个月。”
说到此处,见杜家兄弟脸上变色,赵军又问了一句:“你信么?”
杜春江、杜春林愣在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我告你去!”杜春江怒指赵军喝道。
此时的杜春江,已然图穷匕见,因为他根本拿捏不住赵军,最后只能靠要到徐宝山那里告状,来威胁赵军。
这就是楞场对上验收员的无力,平日只有验收员收拾楞场的份儿,而楞场只能躺平。
而杜春江想去找徐宝山告状,还是基于徐宝山不待见赵军,否则徐宝山不会因为一个楞场把头,去得罪自己手下的验收员。
“告谁呀?”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杜春江背后传来,只听他道:“都搁这儿围着干啥呢?你们楞场不干活呀?咋的?杜春江明年不打算包木头啦?”
杜春江回头一看,看清来人,不禁脸色一变,甚至顾不得和赵军争吵,忙从兜里掏烟,迎了上去。
还是带过滤嘴的花团烟,这烟抽起来一股清香,在这林区甚是好卖。
杜春江一边从烟包里往出拽烟,一边笑道:“林师傅来了,快抽颗烟。”
来者正是林祥顺,而他身旁,站着李宝玉。
林祥顺没去接杜春江手里的烟,任由他一直把烟举在自己身前。
林祥顺看着杜春江,问道:“老杜啊,我一进来就听你叫唤撒欢儿的。咋的?你要告谁啊?”
可能是林祥顺话说的太快了,杜春江没听出来他话语中带的啷当,只笑着答道:“啊,我们楞场新分配来的技术员,小年轻的,不懂……”
杜春江一句话没说完,竟然被林祥顺伸手扒拉到了一边。
林祥顺大步走到赵军面前,关切地问道:“小军啊,咋的了?”
“二哥,没啥事。”赵军笑着答道。
那边,手里还举着烟的杜春江,只觉脑袋“嗡”的一声。
这一声二哥,可不是随便叫的。
山里人互叫兄弟、大哥实属正常,但这二哥,却是只有家里人才能叫。
不信你看李宝玉,跟林祥顺都那么熟了,在称呼林祥顺的时候,也只能叫他顺子哥。
杜春江傻眯了。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如果赵军有林祥顺这层关系,为何会被徐宝山排挤?
但眼下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得想法子挽救,要不等以后楞场用车的时候,非得让林祥顺卡死不可。
想到此处,杜春江忙来在林祥顺身旁,笑着问道:“林师傅啊,赵技术员是咱家啥亲戚呐?”
林祥顺转身看着杜春江,伸手揽过赵军肩膀,说道:“这是我二叔的儿子,是我亲兄弟。”
林祥顺这话说的就有毛病,但却差点把杜春江给吓死。
整个永安林区,熟悉林祥顺的人都知道,在林祥顺面前,你不能提他爸,否则他必急眼。
还有就是林祥顺口中的二叔,不是他们老林家的人,而是林场一食堂大师傅赵有财。
那要这么说,赵军岂不就是赵有财的儿子?
“赵军、赵有……”杜春江心里默念着这爷俩的名字,夸张的说,这数九寒天的,杜春林脑门都见汗了。
杜春江不能不怕啊,整个林区,可都知道赵有财跟周春明嘎亲家呀!
周春明又是谁?
永安林场二把手,一切生产都归他管。什么验收、统计、调度,全是他一个人说的算。
这种背景,就算告到徐宝山那里,又有何用?
见杜春林愣在当场,林祥顺只说了一句“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哈”,说完就带着赵军、李宝玉走了。
跟在赵军后面的,还有蒋金友。只不过赵军、李宝玉上了林祥顺的车,蒋金友则是回窝棚收拾行李,赶爬犁下山回家。
当卡车开出楞场时,林祥顺按了按喇叭。
喇叭声惊醒了杜春江,他看着身旁的杜春林,问道:“我是不是刚才跟那个……赵军说,我要告他?去”
“嗯。”杜春林重重地点着头。
“我是不是还跟人家耍横来着?”杜春江又问。xiumb.com
“是。”杜春林点头,下一秒就哭丧着脸道:“你中午还没供人家饭呢。”
杜春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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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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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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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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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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