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小声道:“一会儿可能要有麻烦。”
李宝玉闻言,回头往门口看看,虽然此时门口已无人,但李宝玉想起了上次来镇里卖大皮时,发生的一件事。
“嗯,不喝了,多吃点菜。”李宝玉说着,把酒缸儿推到桌角。
饭馆外,对面两趟房中间的胡同里,靠墙蹲着六个人,他们动作整齐划一,都抱着胳膊,并把手伸到另一只手的袖口里。
这时,一人急匆匆地从胡同口进来,那六人中有一人,穿着黄布棉袄,抬头问他:“那俩小子吃饭呢?”
“嗯呐。”来人身穿黑色棉袄,头戴狗皮帽子,眉心有个大痦子,好像三只眼似的。
他道:“这俩小子挣着钱下馆子了,搁里头造呢。”
穿黄布棉袄的男人,抻头往向最里面,看着靠墙角的,另一個穿黑棉袄的人问道:“上次你们跟的也是他俩呗。”
“嗯呐。”这个穿黑棉袄的说:“上次他俩卖的大皮,俺和成子跟去,那俩小子亮刀子了。”
“亮刀子怕啥?”黄棉袄冷冷一笑,道:“亮啥今天也截他。”说到此处,他又抬头,看向回来报信之人,问:“咋的,我听说他俩还带镐把子了?”
“是呗。”报信之人答道:“搁大商店里,我听一个小子说的。”
“镐把子……呵呵。”黄棉袄冷笑,不屑地道:“拿这玩意,小孩儿啊。”
镐把子,说白了,就是根木头棒子。这棒子能接到农具上,可以接到镐头上,接到锹头上,甚至接到锄头上也行。
这几个人,都是打家劫舍的,平日干的刀口上舔血的买卖,镐把子哪能吓得住他们啊?
只听黄棉袄道:“我记着你们说过,他俩是农村的吧?这个点儿,也没有车,我估计他们不能等。咱一会儿就跟着他俩,等出了城,找个没人的地方就下手。”
说着,黄棉袄一拍身旁的光头大汉,道:“老三,完了就看你的了。”
大冬天的剃光头,这老三可是够彪悍的,只见他身穿一件打补丁的蓝棉袄,一脸横肉,凶神恶煞。wWW.ΧìǔΜЬ.CǒΜ
听黄棉袄之言,光头老三面露冷笑,伸手从脚旁提起一根大铁链子来。
老三双手抓着铁链子两端,往左右一抻,就听嘡啷声响,他把铁链子抻直。
这根铁链,长约一米二,也不知道拴什么用的,有鸡蛋粗细,看起来分量不轻,要卖废铁,也能值两个钱儿。
老三抓着铁链子两端,将其在身前摇动两圈,一边摇,一边说:“老大,你就看我的吧,不就俩小子么?你看我一链子一个。”
饭馆里。
赵军和李宝玉闷头吃着饭菜,气氛很是沉闷。
他们不是怕麻烦,只是心里有些不爽。
“哥哥。”李宝玉拿起老板送的大葱,在大酱碟里蘸了一下,然后狠狠咬了一口葱白,问道:“你说,能不能是猞猁皮也涨价了?”
“这玩意涨啥价?”赵军摇头,道:“这玩意比大皮还少,他那商店一年也收不着几张,没有价。你没看么,咱卖一张,那男的就得打个电话问问。”
说话时,红焖肉上桌了。
看着那枣红色的红焖肉,李宝玉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们不缺猪肉吃,但他们吃的都是野猪肉。而野猪,很少有肥肉。
这年头,肥肉远比瘦肉受欢迎。
而且,野猪肉远没有家猪肉好吃。
“老板,给我们整两瓶汽水。”赵军想了想,还是要了两瓶汽水。
“好嘞。”
“再来俩勺。”
接过汽水拿过勺,赵军和李宝玉用小瓷勺往碗里盛了红焖肉,然后使勺拌饭,使勺往嘴里喂。
这肉吃着爽。
二人就着两个菜,吃了一屉蒸饺、四大碗米饭,喝了四瓶汽水。当开始打饱嗝,而不是汽水嗝的时候,桌上已杯盘狼藉。
赵军叫老板算账,老板过来一看,道:“酒二分、四瓶汽水两毛、四碗米饭……”
说到此处,老板望向赵军,问道:“有票吗?”
“没有。”赵军说:“我都给你钱。”
老板点点头,继续算账。这年头,在外面吃饭,不但要钱,也要票。
但这都已经是八七年了,物资不像以前那么短缺。在这国营饭馆,没有票,给相应金额的钱也是可以的。
老板算了一遍,赵军和李宝玉一共消费两块五毛七。
赵军从里面拿出一卷钱,从里面数出三块钱,想了想又对老板说:“再给我拿四瓶汽水。”
“啊?”老板一愣,心想这二位都吃完了,还要汽水干啥?要想喝,一人一瓶,有两瓶也就可以了,这咋一要就是四瓶呢?
赵军道:“我们带走。”
“带走啊。”老板恍然大悟,道:“你在我这儿喝,我就没收你瓶钱。你这要拿走,那每个瓶子你得给我五分钱瓶钱。”
“行。”赵军把三块钱撂在桌子上。
这时,老板左右手各掐两瓶汽水走来,把汽水放在桌上,又从兜里拿出三个一分的硬币,递给赵军说:“下次你们要来,把瓶给我带回来,我退你们两毛钱。”
“好。”赵军一笑,冲李宝玉摆手,指着四瓶汽水说:“把这都装你兜子里。”
李宝玉看着赵军,问道:“拿它干啥呀?”
赵军道:“出来一趟,也没给咱弟弟、妹妹买啥,拿回去给他们一人一瓶。”
东北这时候的汽水,没有首都的北冰洋那么好喝,也就是带汽的甜水。
但就是这个东西,山里都没有。
一是山路崎岖,运输不便,整不好磕碎了就赔了。二是生活水平低,很多人给孩子买两分钱的糖球,都得寻思、寻思,才有可能掏钱。
李宝玉闻言,便拿过汽水往挎兜子塞,当他装了三瓶,拿起第四瓶时,突然停住了。
“咋的了?”此时赵军已经把麻袋卷拿起,横着夹在腋下,正准备往外走了,却见李宝玉这般作态。
李宝玉道:“把这瓶退了吧,如海不用。”
“你快给我装上!”赵军推了他一把,二人往饭馆外走去。
二人出了饭馆,一路出了永安镇,沿着道路往家走。这个时候,前面、左右可都没有人了。
只有身后,跟着七个人。
赵军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回头看,那七个人突然加快了脚步。
赵军拍了拍李宝玉,二人转过身。
那七人齐刷刷停住脚步,停在赵军和李宝玉对面大概八米之处。
“嘡啷……”光头老三一甩胳膊,一条铁链飞出,垂在身旁。
“那小子!”为首的黄棉袄上前一步,指着赵军,很横地说道:“赶紧把你那兜子给我……我艹!”
就见赵军,原本是左胳膊夹着麻袋卷。
可在光头老三甩开铁链子的时候,赵军左手抓着麻袋卷朝前的一端,把麻袋卷原本向后一端,顶在了自己左肋上。
然后他左手抓着麻袋朝上的那边,将麻袋往下一撸。
这一撸,就露出个把子来。
但这个把子,可不是镐把子。
赵军右手抓着把子,往出抽。左手抓着麻袋,不动。
这动作,就好像拔剑一样。
当他给这“镐把子”拔出来的时候,正面临着黄棉袄的勒索。
这时,黄棉袄正说到“给我”俩字时,却是看清了赵军手里的家伙,突然本该结束的一句话,最后却多了两个脏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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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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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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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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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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