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看到的,是一种从心底发出的恶寒。
被划开的脾脏,就像是一个被掰开的包子,紧致细嫩的外皮下,包裹着密密麻麻的红豆馅料。
不。。。不是红豆的馅料,是白色的馅料。
“杜主任,这什么东西?”见多识广的李承祖,在划开脾脏之后,拿着刀的手直接固定在了半空,甚至于整个人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杜衡没说话,只是觉得后背有点痒,不自觉的轻轻晃动了一下。
打开的脾脏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白色凸起,这些白色凸起覆盖了脾脏内部的所有空间。
如果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这一幕,估计能当场晕过去。
好在杜衡只是对血肉模糊的场面有点接受不了,这种画面虽然让人很不适,但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微微调整之后,杜衡伸出手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这个白色凸起——很硬。
钙化点?
可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什么原因能形成占满整个脾脏的钙化点?
“不是,你倒是说啊,这什么情况?”李承祖这会有点缓过来了,放下手术刀盯着杜衡追问。
“钙化点。”
“艹,上次开出以来一肚子的蛔虫,我TM刚还以为开出来一肚子的虫卵呢。”
李承祖吐槽的时候,杜衡此时低着头凝神观察着这些白色钙化点,手指从每一个钙化点上轻轻掠过,“我觉得你可能真的说对了,这些东西可能真的是虫卵。”
“虫卵?”李承祖被杜衡的话惊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回头说道,“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虫卵?
而且对于蛔虫我也是知道一些的,他们在人体内就算是要产卵,那也是在肠道或者胆管这些地方。
这。。。这。。。现在整个脾脏都是,这怎么可能?”
杜衡再次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些白色凸起后,面色终于是轻松了起来,缓缓直起腰的同时,也往后退了一步。
“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老喜欢对自己不懂的东西做出判断。”
“你什么意思?”
杜衡嘴角一扯,轻轻的往后退了一步,“我刚说了是虫卵,但我有说这是蛔虫卵吗?”
李承祖立马愣了一下,“这不是蛔虫卵?”
听着李承祖疑惑的声音,杜衡轻笑着摇摇头,一边摘手套一边说道,“我要是没有看错,这应该是绦虫的虫卵停止生长后,所形成的钙化点。
但现在还不确定这是猪肉绦虫还是牛肉绦虫,这个最好是拿去做个检查查清楚。”
李承祖低头扫了一下那让人难受的脾脏,然后很是不爽的说道,“开什么玩笑,你觉得这地方有能力做这种检测实验?这地方连个粪检都不能做的好吧。”
杜衡轻轻耸肩,“那就等患者醒过来了问问她自己,问问她的饮食习惯和爱好,估摸着也能问出来。”
说罢,杜衡微微迟疑了一下,“另外,脾脏中的这些虫卵,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失去营养变成了钙化点,但就看脾脏中这些白点的数量,我估摸着这个患者的体内肯定还有绦虫的存在。
所以等患者清醒之后,最好能快点给她做个驱虫。”
驱虫?
李承祖恍惚了一下,但是看着杜衡要走,赶忙一起跟着往外走,“驱虫这事你拿手,你直接帮我们办了呗。”
“可以,你们和病人沟通好就行。”杜衡没有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李承祖他们本身对驱虫就不熟悉,第二,这医院里压根儿就没有驱虫药,所以最后,这事情还得落到他头上。琇書網
只不过走出手术室后,杜衡却突然失笑出声。
这趟援外医疗你说不值吧,确实有点不值,因为按照现在的工作强度,还有接触的疾病来看,和国内的时候完全没法比。
别的不说,光是浪费的这些时间,他完全可以和廖主任在脑外手术的合作中,取得更多的成果,让他的‘杜氏八针’可以得到更好的推广和应用。
但是现在呢。。。。哎,没的比啊。
但是要说这趟对外援助没有任何收获,那也不对。
最起码在国内,很多已经快要消失的病症,或者只能在书本上看到的病症,现在却是不断地出现在眼前。
而这种收获,不光拓宽了他的眼界,同时也让他对基础病症的认识,有了更深的了解。
所以,事情嘛,总是有两面性的,多往能得到的好处上想想,人也不用总是那么烦躁和悲观了。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李承祖再次找到杜衡,“杜主任啊,已经和病人沟通好了,现在就请你开一个驱虫的方子了。”
“我看那病人可是个比较时尚的姑娘,她能接受中药?”
“切,时尚是时尚,但是她没钱,而且都已经混到要到这医院来做手术了,你觉得她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杜衡听得轻轻摇头。
确实,这地方的有钱人别说来这医院看病了,就是这医院的门,非必要的工作情况,他们都不会踏进来。
“开方没问题,也花不了几个钱,都是很常见的药材。我就是想问问,你弄清楚她得的是猪肉绦虫,还是牛肉绦虫?”
李承祖立马很肯定的说道,“肯定是牛肉绦虫。”
“这么肯定?你怎么判断?”
“因为信仰啊,这姑娘的宗教信仰不让她吃猪肉。”李承祖得意的看了一眼杜衡,而后不等杜衡继续询问,他便接着说道,“另外,这个患者非常喜欢吃三分熟的牛排,这是她的原话。
所以,她得的肯定是牛肉绦虫。”
杜衡缓缓点头。
其实不管是猪肉绦虫病,还是牛肉绦虫病,都是带有囊虫的肉没有煮熟,或者是菜刀、案板生熟不分造成相互污染,然后被人食用后造成的。
就像这个姑娘的这种饮食习惯,三分熟的牛排在国内,或者是其他发达国家,其实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几率,是不会感染绦虫病的。
因为这些地方对食品安全从第一步开始就卡的比较死,有问题的肉品,几乎是没有可能流入市场的。
但是在穆伊拉这地方,那可是与国内完全不一样的管理,这地方别说是有囊虫的病肉,就是病死好久的牛羊,人家照样在市场上贩卖。
所以在这个地方经常吃三分熟的牛排,那么感染绦虫病的几率就会大大的增加。
方子开的很简单,其实也不算是药方,就是让病人先吃南瓜子肉,然后再用槟榔煮水喝。
“你这是不是太简单了?”李承祖看着方子上的两个名字,顿时就觉得杜衡可能在耍他玩。
谁知话音刚落,杜衡立马像看白痴一样的瞟了他一眼,“不懂就不要瞎说。
南瓜子在中医当中归大肠经,主治蛔虫和绦虫。这么一大把的南瓜子肉吃下去,就能把吸附在肠壁上的绦虫给弄下来,进入到肠道中。”
说着杜衡伸手把李承祖手里的药方抢过来,然后指着上面的字说道,“看到没,我在上面还专门写明了,要在吃完南瓜子四个小时之后,才能喝槟榔水。
为什么?
就是为了给南瓜子发挥效果留出充足的时间。”
“那你这槟榔是干嘛用的?”李承祖不死心的继续问道,“你这南瓜子能驱虫,别说槟榔也能驱虫。”
杜衡冷笑一声,“嘿,你还真说对了,槟榔还真就能驱虫。”
“那你这不用重复了吗?”
“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绦虫从肠壁上下来掉入肠道,要是不及时的排出来,等那些没被药物杀死的绦虫缓过劲儿,它们会重新吸附到肠壁上。
而槟榔除了能杀虫,它还有利水、行气的作用,所以让病人喝槟榔水,就能造成病人腹泻,然后。。。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这就去弄。”李承祖也不恼火,笑呵呵的从杜衡手里抢过药方就走。
而这个举动可把杜衡给气着了。
他抢药方能干吗,最后还不是要找自己去后面的药房拿药。
毕竟南瓜子这东西在穆伊拉的市场上能找到,但是槟榔可找不到。
不过还不等杜衡站起身,孙新和李承祖错身而过,来到了杜衡的诊室。
“昨天那个绦虫病人?”
“对,刚给开了方子驱虫。”
杜衡笑呵呵的站起身,“孙主任找我有事?”
孙新轻轻的嗯了一下,“江医生和姆巴医生那几个病人没事吧?”
“没事,已经可以出院了。”杜衡抿了一下嘴后问道,“孙主任,这都已经七天了,江医生和姆巴医生还没回来?”
孙新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气,随即没好气的说道,“昨天晚上刚通的电话,说是到在肯尼亚看迁徙的角马呢。”
“这才三月份,有角马迁徙?”
“谁知道呢?”孙新满脸的厌恶,“对了,我和索拉格院长谈好了,只要这边医院接到肺炎的病人,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全程参与治疗和观察。”
这个消息让杜衡精神一震,立马点头说道,“好的,我会认真跟进的。”
孙新轻轻的点了下头,他能做到的也只能是这样了。
只是临出门的时候,孙新忽然犹豫了一下,然后转头和杜衡轻声说道,“刚才和索拉格院长回来的时候,我在街上看到一个人,有点像是姚翻译。”
“姚有石?”
“嗯。”孙新压低声音说道,“隔得有点远,看的不是太清楚,但是我感觉就是他。”
杜衡定定的看着孙新,不知道他说这个事情干什么。
而孙新犹豫一下后继续低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是姚翻译,他来找你了,记得一定要通知我。”
“孙主任,你这是。。。。”杜衡还是有点不解。
“到时候咱们两个人在场,有些事情就能说清楚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
杜衡答应了下来。
说实话,他也挺想见到姚有石的,想问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愿望有没有完成。
但是就这么又过了两天,他连个姚有石的屁影子都没看到,这让他有点失望。
但失望又能怎么的,自己还是得老老实实的上班。
“杜医生,瓦隆医生请你过去一下。”失望有点无聊的杜衡在办公室闲坐,德德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有事?”
“来了一个肺炎的病人,说是请你去给点意见。”
杜衡哦了一声,立马收拾一下自己的衣服,跟着德德去找这个瓦隆医生。
不过去了之后,杜衡也只是能上手检查,然后记录病人的症状,听德德翻译病人讲述发病的过程。
至于治疗,不好意思,这个病人并不同意接受中医的治疗。
这一点杜衡并不意外,同样也无所谓。
不过这个病人是第一个没有接受治疗,就被接触到的肺炎病人,杜衡还是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收获。
病人胸口闷痛,咽疼,有咳嗽,但不厉害,喉咙有痰,却咳不出来,勉强咳出一点,也是一些白色粘液。
舌黄,脉像左数右濡。
这与之前的肺炎病人几乎没有差别,就是一个肺热的征象。
而这个右手濡脉,就是这一次一个意外的收获。
濡脉,脉象浮而细软,轻按可得,重按反不明显。
《脉经》中说道:濡为亡血阴虚病,髓海丹田暗已亏,汗雨夜来蒸入骨,血山崩倒湿侵脾。寸濡阳微自汗多,关中其奈气虚何,尺伤精血虚寒甚,温补真阴可起痾。
也就是说,濡脉多见于亡血伤阴或是湿邪留滞之证,主的是虚证和湿证。
但是现在这个病人的情况,明显是就一个肺热痰湿的肺炎病人,是热证,是实证,所以这就让杜衡多了几分小心。
只是这个病人不接受中医的治疗,所以杜衡也就没办法给瓦隆医生建议,只能静静地在旁边观察。
到了经过了一轮的治疗之后,杜衡再次给这个病人诊脉的时候,惊奇的发现,病人的濡脉已经不见踪迹,而且就连之前的数脉,也变成了洪数脉。
洪脉:壮如洪水,来盛去衰,滔滔满指,常见于邪热亢盛之证。
而洪数脉,则是热盛的表现。
但,病人的体征上,却是风平浪静,一点热证的表现都没有。
奇了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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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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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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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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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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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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