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孙氏就为李如海一身行头、气度所慑,起身与李如海四手相握,并配合着李如海将手上下摇了一摇。
“大娘,啥前儿到的呀?”李如海又问了一句,解孙氏略带激动地说:“下晌到的,刚进屋没有俩点儿呢。那个,你是……”
解孙氏刚要问李如海是哪里的干部,就听解臣在旁边介绍道:“这是如海,我李婶儿家老二。”
解孙氏:“……”
解臣上次回家,可是没少给家里人讲永安的这些人和事。其中留给解孙氏印象最深刻的,正是李如海。
这还是个孩子,穿上龙袍也当不了太子啊!
解孙氏松开了李如海的手,一屁股坐到炕沿上。而这时,李如海转向老太太,笑着点头道:“江奶。”
“哎,好孩儿。”老太太笑着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如海呀,我觉(jiǎo)着你今天得是晚上跟你爸他们一起回来呀。”
“呵呵。”李如海呵呵一笑,道:“江奶,我此次下山仗义执言、解危济困!”
“这孩子……”李如海话没说完,老太太笑着往他胳膊上轻轻一拍,她也习惯了李如海说话的不着四六,就没细问李如海到底是为啥下山的。
毕竟旁边还有位“贵客”呢,老太太怕怠慢了解孙氏,于是便回过头,寻思跟解孙氏就李如海这孩子聊上两句,毕竟这孩子集趣味性与话题性于一身。
可当老太太看向解孙氏时,却见她正从炕桌上捡起一根柳条签子,这签子上还有一块羊肉。但这块羊肉,比其它的肉块都小,又是纯肥肉,烤过以后都快抽吧没了。
刚才解孙氏冷不丁见着“干部”,把这最后一块肉连着签子给丢了,此时一看干部是冒牌货,就又把肉捡了回来。
见老太太看向自己,解孙氏当即解释道:“不能浪费,要不白瞎了。”
解臣看他老娘这副样子,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说啥都不能领她来呀!
“嗯,嗯。”老太太连连点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按理说,像老太太这岁数人,最知道爱惜食物了。别说扔到炕桌上了,就是掉地上的饭粒,他们能都捡起来塞嘴。xiumb.com
而老太太想笑,是因为在上羊肉串之前,解孙氏一直跟老太太讲她家的情况,说她大姑爷是蛟河火车站的副段长、二姑爷是供销社经理,家里啥吃的都有,一般的东西她都不惜的吃。
这时,赵军他们也进屋了。
一进屋,赵军就见外屋地的两张桌上共计十三个大搪瓷盘。
盘子里码的全是手切羊肉,这羊肉贴在盘子上,当真是立盘不倒。
“妈呀!”赵军一进来就跟王美兰说:“外头我烧上木头了,一会儿搁伱那火盆里呗。”
“好儿子!”王美兰往四周扫了一眼,笑道:“都整差不多了!”
说完这句话,她探头往屋里一看,见时钟已经走到六点了,就招呼众人放桌子。
羊肉先撤到一旁,将两张桌子分别放到东西两屋。王美兰特制的三角口的火盆上桌,每张桌上放两个火盆,省着人多供不上吃。
四个火盆上两个放小铜锅,两个小铁锅。
这时,杨玉凤从碗架里端出提前熬好的羊骨头汤,分别加入锅中。
金小梅、赵玲、徐春燕、李如海忙着往上端菜,羊肉就不用说了,十三大盘羊肉,西屋给七盘,东屋搁六盘。
除了肉,还有菜。
虽说东北这季节没有新鲜蔬菜卖,但菜品也是不少。
酸菜切丝下水洗过两遍,在攥成团的过程中挤干水分,此时一团团的酸菜堆在小盆里。
大白菜,白帮黄叶。这个黄叶不是老叶,而是东北存储的冬菜,白菜一棵大的能长到十来斤。
外面是绿叶,在存储之后会渐渐变干。再这些干巴叶子扒去后,里面的白菜叶就呈黄色了。
土豆切厚片,泡在水里。还有切好胡萝卜片、改刀成一指宽长条的干豆腐,泡好的木耳、粉丝、粉条。
之前金小梅让解臣拿的蕨菜干,此时跟元蘑一起都泡好了。
看着一帮人陆陆续续往上端菜、端肉,见多识广的解孙氏懵了。
这解孙氏虽然不算是个合格的妈,但不得不说她那些儿女是真孝顺。这人更有福的是,她姑爷和儿媳妇也都挺好。
前年她二姑爷孙海柱,就曾请解孙氏去城里吃过火锅,但即便是在镇里饭店,解孙氏也没见过这等阵仗。
尤其是,王美兰还摆了两桌,这是解孙氏万万没想到的。
在解孙氏想来,王美兰能上四盘羊肉就算敞亮了。肉少菜多,多切酸菜、白菜。
就这,还得可着男人和自己这个客(qiě)吃,至于王美兰和那些女人、小孩,能用剩的汤煮口面条就算不错了。
所以眼前的场面,大大超出了解孙氏的预料。
此时,一张能坐十二个成人都轻松的靠边站,桌面上已经摆不下东西了。
“嘿!”老太太扒拉下解孙氏,道:“别瞅啦,咱洗把手去,讲卫生嘛。”
“啊?”解孙氏一怔,她还有些没回过来神,只听老太太又重复一遍,道:“你跟我洗一把去吧,赵了病从口入,咱得讲卫生啊!”
等解孙氏和老太太回来的时候,赵玲、徐春燕和李如海已经在往桌子上端蘸料了。
这年头,芝麻酱有,但林区不常见。赵家的蘸料也就是韭菜花、腐乳、辣椒油、酱油、醋,还有农家大酱。
韭菜花和辣椒油那不用说,都是自己做的。至于腐乳嘛,是赵有财在食堂攒下来的,攒一年攒一小盔儿拿回来。
酱油、醋那就更不用说了,而大酱嘛,有些人就像赵有财和王强,他们吃啥都喜欢蘸酱。
“上桌!”老太太此时以主人的身份招待解孙氏,请她和自己一起坐在炕沿边,同时笑道:“咱们这些女人也不喝酒,咱就领这帮孩子在这屋吃。”
“这……”解孙氏看着桌子上的菜,上嘴唇抿着下嘴唇,一张一合又抿了一下,才看向老太太问道:“婶子,咱真这么吃吗?”
“啊?”解孙氏这一问,把老太太给问愣了,老太太与旁边的赵玲对视一眼,见赵玲也有些懵。
俩人都在想:“不这么吃,还能怎么吃?”
“那个……”老太太想了想,才对解孙氏说:“没事儿,能坐下。”
“不是。”解孙氏吞了下口水,然后指着那盛羊肉的盘子,问道:“这一盘肉不得有二三斤呐?”
“啊!”老太太往盘子里瞅了一眼,点头道:“有了。”
说完,老太太抬头看向赵玲,问道:“闺女,这一盘能有多少?”
“二斤多吧。”赵玲笑道:“一头羊将近五扣,出四十左右斤肉。小军烤了一块,我姐还留个大腿、两条里脊,说是剁了和馅子。完了剩下的,我们就都切了。”
说完这番话,赵玲顿了一下,又对老太太说道:“江婶儿啊,我姐说啦,明天让咱们头午就过来。完了我来前儿到家接你,咱一堆儿来。”
“啊,行。”老太太闻言一点头,顺嘴问道:“明天美兰要包馅啊?”
“嗯呐!”赵玲笑着应道:“这羊,咱今天吃了,那肝乎、羊头、蹄子啥的不都剩下了吗?我姐说明天熬羊汤,和那馅子说是蒸烧麦。上次小军领她上岭南,搁蓝幌馆儿吃过,她说好吃。”
“羊汤!”一瞬间解孙氏只觉口舌生津。
“玲啊!”这时,屋外传来了王美兰的声音,只听她喊道:“你来,你跟春燕,你俩切面条!”
赵玲答应一声就往外走,老太太轻推着解孙氏坐下。
而这时,赵军、王强、张援民、解臣正在屋外撮炭。
忽然,赵军家房门被人推开,就见王美兰先从屋里出来,其后金小梅、杨玉凤、李如海鱼贯而出。
“这是要干啥呀?”这阵势看得赵军一愣,他起身准备询问,却见王美兰抬手冲他比划,道:“赶紧把火往里整,你爸他们要回来了!”
“哎呦!”赵军忽然想起来,今天李大勇李叔喊自己回来,说是有急事来着。可自打到家,一忙活就给忘了,也不知道赵有财搁场子里惹啥祸了。
“军!”就在这时,王强扒拉了赵军一下,并指向仓房道:“你看你妈整啥去了?”
王强话音刚落,就见王美兰一行四人俩俩一组,每一组抬着一个箱子出来了。
“妈呀!”赵军这不是在喊妈他纯粹是惊讶的,他嘀咕道:“这啥前儿买的呀?”
走在前头的王美兰、李如海,俩人抬着一箱汽水;走在后头的金小梅、杨玉凤,俩人抬着一箱啤酒。
“老婶儿!”
“婶儿!”
张援民、解臣双双迎上,对王美兰道:“我们抬吧!”
“不用你们!”王美兰空着的手一摆,道:“赶紧整火!”
随着四人抬着汽水、啤酒进屋,赵军他们也把炭撮进了屋里,给每一个火盆里加了炭,才把盛汤的小锅坐在顶上。
火盆一点,屋里瞬间热了起来。
与此同时,永安林场通勤的小火车在永安屯外靠站,赵有财、李大勇、李宝玉、林祥顺,往日的上班四人组又聚齐了。
“大勇啊!”赵有财提拎着两个饭盒,道:“一会儿你跟宝玉上我家吃去吧。”
赵有财说完这句,还不等李大勇答应,就对林祥顺道:“顺子,你也来。”
赵有财话音落下,李大勇和林祥顺并没在第一时间答话。
只有傻乎乎的李宝玉,笑道:“大爷,你又整回来啥好吃的了?”
“啊,没啥。”赵有财道:“酱扒大豆腐,还有炸花生米。”
“啊。”李宝玉闻言,在心里嘀咕道:“这也没啥好玩意啊。”
而李大勇、林祥顺却知道,赵有财这是害怕了,不敢回家才把这些人给叫上。
这和赵军刚开始偷摸上山打围,回来怕挨揍就让林祥顺留下跟自己住是一样的。
“没事儿,二叔。”林祥顺在旁劝赵有财说:“你啥也没干,你怕啥的?”
“咳。”这时,李大勇轻咳一声,然后也安慰赵有财说:“小军这前儿也到家了,没事儿哈!”
李宝玉在旁咔吧两下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他呵呵一笑,对赵有财、李大勇道:“大爷、爸,这事儿谁也没有我弟好使,如海一回来,那帮老娘们儿就找着组织了。”
“对,对!”一听李宝玉这话,林祥顺也道:“可不咋的,有如海呢,咱怕啥的!我听我家春燕说,如海哪天当班、哪天下班,咱屯子这帮老娘们儿比我李婶儿都清楚。”
林祥顺口中的李婶儿就是金小梅,听他这话,李大勇呵呵一笑,道:“净扯淡!”
“哈哈哈……”林祥顺哈哈一笑,道:“不是扯淡啊,李叔。”
说着,林祥顺抬手一扶额头,道:“说是那谁来着……”
林祥顺手往旁一指,道:“就后搬来那个保卫周大奎他媳妇,挺大嗓门那老娘们儿,叫孙什么来着。”
“孙永荣。”赵有财接了一句。
“对,就她!”林祥顺笑道:“她搁那日历本上都划了,如海哪天上班、下班、休班,她都标上了,一直标到年底呢。说是哪天赶集买着明年的,完了接着标。”
“真的?假的呀?”李大勇都听麻了!
“真的!”林祥顺点头,说:“她跟齐婶子那帮人不对付,有啥话都攒着等如海下班,跟如海俩说。”
李大勇、李宝玉:“……”
这时,林祥顺继续道:“她家周大奎搁保卫组,不也值夜班吗?一开始周大奎还以为他媳妇画的是他上班、休班呢,后来一瞅对不上。”
李大勇、李宝玉:“……”
这还没喝酒呢,李大勇就觉得脑瓜子疼。而赵有财竟然跟着林祥顺笑了,这是赵有财从李大勇口中得知自己被诬赖搞破鞋后,第一次露出笑模样。
眼瞅着到了岔路口,每天林祥顺到这儿都得拐。今天他对赵有财说:“二叔,我回去告诉春燕一声,完了马上就出来撵你们。”
“拉倒吧!”赵有财一把拽住林祥顺,说:“你不回去,春燕就知道你上我家了。”
当赵有财忐忑不安地快到家时,他家屋里正欢声笑语、热气腾腾。
赵玲和徐春燕也切好了面条,她俩切的手擀面,是等着吃到最后,把这面条下到锅里。
只是现在屋里太热,面条放屋里会软会坨在一起,徐春燕就把面条散在盖帘上,端着送到外面,放在赵、李两家的墙头上。
此时夜幕降临,气温已在零下三四度左右,外面早就没了苍蝇。
而当徐春燕端着面条出来时,两家院里的狗忽然全都叫了起来,冷不丁的徐春燕吓了一跳。
徐春燕很快就反应过来,喊道:“是不是二叔回来啦?”
徐春燕话音刚落,就听着了一个她最熟悉的声音,“春燕啊?你咋来了呢?”
林祥顺在那问话,赵有财心里却是咯噔一下,他早晨从家走的时候,知道家里啥都没有,没寻思王美兰能摆席。而此时徐春燕都来了,赵有财就以为是王美兰听信谗言闹了起来,这帮亲朋好友都来劝架的。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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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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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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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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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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