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财要拿这羊做饵,就不能给它太大的活动范围,这羊也就能在栓绳子的树,周围一米之内转悠。
羊在老孙家的时候,一冬天就吃豆饼,喝母羊奶,冷不丁上山来,吃点青草倒也新鲜。
可等它把周围的小草都啃干净了,也不见那俩损种带它回家。
羊饿了就叫得很惨。
这一叫,赵有财、周建军还以为是豹子来了呢!可此时到跟前一看,却是它饿了。
“爸,这咋整啊?”周建军向赵有财问道。
赵有财往旁边一撒摸,这时候想薅草都没有,地上只星星点点有些草,还不能成把地薅,得一棵一棵地拔。
赵有财懊恼地一皱眉,对周建军说:“那还啥咋整了,回去吧,不光羊饿,我也饿了。”
“我也饿了。”周建军嘀咕了一句,早晨不到八点从家里出来的,现在都快两点半了,啥人能不饿啊?
可人回去了,这羊咋办?
听周建军一问,赵有财都差点被气笑了,只道:“背回去呗!那还能扔山里么?”
“背……”周建军闻言,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羊是他从永胜屯子背了二十里地,背到山里的。最后,还得自己把它背回去……
这不溜傻小子呢么?
可不背能咋整?扔山里,再让山牲口给吃了,那不又白瞎了十块钱么?
要知道,周建军为了攒那十块钱,是有多么的不容易啊。
背吧!
赵有财背着枪在前面走,周建军背着小羊羔子在后面走。
翁婿俩一路下山,临近永安屯时,周建军忙叫住着急回家吃饭的赵有财,对他说道:“爸呀,有个事,我得跟你说。”
“啥事啊,回家再说呗。”
“羊的事,不能回家说啊。”周建军忙把羊放在道边,由着这羊啃点草吃,而他看了看左右,见无人才对赵有财说:“爸,回去了,春儿肯定得问这羊是哪来的,你可不能说是我掏钱买的啊?”
“那说是我掏钱买的啊?”赵有财反问一句,然后道:“我说怎么起早上人家取羊去呢,整了半天你跟我闺女藏心眼子呢,两口子过日子得好好过,偷摸藏钱那哪能行啊?”
“爸呀,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么。”周建军诉苦道:“春儿平时一個月就给我五块钱,抛去中午买饭,还能剩下呀?平时要有点啥事,兜没钱哪能行啊?”
“那你这话说的。”赵有财似乎很不赞同周建军这番话,一本正经地教育他说:“那我闺女这么仔细都是为了谁啊?不都是为了你们家么?不都是为了跟你过日子么?你看我闺女一年到头给自己花啥了?”
“是,是,爸,你说的对,我的错,”周建军一看老丈人要急,忙认错道:“但爸呀,今天这事你可得给我兜着啊,要春儿问,就说你掏钱买的。”
“行吧。”赵有财想了想,往前一甩手,道:“赶紧回家吧,我都饿了。”
赵有财说完就走,周建军忙把羊背起来,紧随其后。
二人一路进屯回家,赵春和胡三妹在家等候多时了,一看他们回来,婆媳俩出来一看,胡三妹都惊呆了。
不说上山打豹子么?这咋还背个羊回来的呢?
一看这羊,赵春反应过来了,昨天孩儿他爸管自己要钱,自己没给啊。
“建军呐。”赵春直接就问周建军,道:“这羊羔子哪儿来的啊?”
说到此处,赵春又对胡三妹说:“妈,昨天建军说要要买个羊羔子,拿上山去勾那个豹,我没舍得。妈你说,这不是败家么?”
“这可不行。”胡三妹一手握着赵春的手,一手抬起,冲周建军一指,说道:“春儿没给你钱,你搁哪儿整的钱啊?”
“不是。”周建军忙往赵有财身旁一退,扶着赵有财胳膊说道:“这羊羔子,是我老丈人拿钱买的。”
平时周建军都是直接管赵有财叫爸,但此时和胡三妹说话,他只能称赵有财为老丈人。
赵有财抬头看了自己姑爷一眼,然后转过头,冲着赵春和胡三妹笑道:“是,我掏钱买的。我寻思要花点钱,能把豹子打下来,对我亲家、对建军都能有好处。”
胡三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农村老太太一辈子仔细惯了,拿羊羔子去喂山牲口,她是真心疼啊。
但不得不说,这半年来,赵家可没少搭他们的。过年前赵春从娘家拿回来那个熊胆,可是铜胆啊,说千八百块钱都少。
还有前些天,赵军打那个猪神,要卖的话,还得三百多块钱呢。
当然了,这三百块钱的价,是他们永胜屯的价,在永安屯只能卖二百多。永胜屯猎户打野猪,连皮带肉加骨头,一斤可是三毛!
可人家赵军,说给就给了。这些,胡三妹都记在心里。
所以此时,她对赵春说:“闺女,这钱可不能让我亲家拿,赶紧该多少钱,咱们花,这是给咱们办事啊。”
“嗯。”赵春应了一声,然后问赵有财说:“爸,这羊羔子,你花多少钱买的啊?”
“没多少钱,还给啥啊。”赵有财知道,这钱就算赵春给拿,自己接了,回过头不也得给周建军么。
若是如此,还不如把钱放在自己闺女手里了。所以,哪怕感受到了周建军期待的目光,赵有财也对赵春说:“这十块钱啊,就当我给我外孙子花了。”
“这哪能行啊……”一旁的胡三妹还想再劝,却被赵有财给打断了。
只听赵有财说:“有啥不行的?我说亲家母,就别说钱不钱的了,有吃的没有啊,莪这都饿了。”
“有,我咋把这茬给忘了。”胡三妹说着就往屋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亲家赶紧进屋,我马上就给你整饭、吃饭。”
赵有财闻言,转身背着手就往屋里走,而那赵春直接问正牵着羊的周建军,说:“咱爸花十块钱买的羊羔子,你昨天咋管我要二十呢?”
“我……”其实周建军昨天是先要的钱,后买的羊。去买羊的时候,他也知不道这羊得花多少钱,所以就多要了一点。
可现在呢,有些做贼心虚的他,被赵春一问,脑袋有些短路,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你等着的,你。”赵春撂下一句狠话就回屋了,只留下牵羊的周建军在风中凌乱。
此时,那饿肚子的羊,又咩咩地叫了起来。
赵春进屋,就直奔赵有财房间,到门口小声叫了声爸,但听屋里赵有财应声,她才推门进来。
“咋了,闺女?”赵有财问道。
“爸!”赵春走到赵有财跟前,一脸急切地问他:“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妈藏钱了?”
“李如海!”此时此刻,赵有财脑海里只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心想这小瘪犊子,一张破嘴都嘚啵到永胜屯子来了,等自己回去的,非让李大勇打折他的腿不可。
但他是想多了,只听赵春继续问道:“你别不承认,我妈能给你那么多钱么?你哪来的十块钱买羊啊?这要让我妈知道了,不又得收拾你啊?”
“你这说啥呢……”
“爸啊,不是大闺女说你,我一小前儿,你把钱缝我被子里,我妈要洗被,一下都给拆出来了,最后那被都不是你洗的么?这要在让我妈发现……”
“去!去!去!去!去……”赵有财一听,抬手就哄赵春,道:“赶紧出去,帮你婆婆整饭去!”
“哎!”感觉赵有财是死鸭子嘴硬,赵春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去,但到门口时,仍不忘转过身来,劝赵有财投案自首,说:“你这老头啊,跟你说啥,你也不听。要不我让建军上屯部打个电话,让小军过来。”
赵有财一指门口,吼道:“出去!”
……
次日一早,吃过饭的赵有财、周建军收拾东西,准备继续进山打豹。
和昨天不一样,今天翁婿俩准备的东西很充分,不但拿小兜给羊装了一些豆饼,还带了好几块发糕,准备充作二人中午的午饭。
收拾妥当以后,还是赵有财背枪,周建军背羊,一路进山,来在埋伏的地方。
将羊拴好之后,周建军把豆饼撒在羊面前,然后就躲到一旁树后去了。
然后,翁婿二人就在树后蹲,一直蹲到中午,他们也不出来,饿就在树后吃发糕,喝着用军用水壶带上来的凉白开。
又过了俩小时,突然那羊发出急促的叫声,赵有财和周建军感觉到了不对,都把脸往树上一贴,探出一只眼睛向前方望去。
就见一只豹子出现在二人视线当中,它小心翼翼地在林间匍匐着,一步步地走向了羊羔子。
羊仿佛感知到了危险,扯着嗓子不住地叫着。
这时,豹子离羊已经很近了,它每向前移动一步以后,都会小心地伏下身子,往左右观看,见左右无异样,才会继续起身往前走。
而赵有财离豹子,只有不到三十米的距离,赵有财想出手了,但豹子对赵有财是顶头过来,它没把大面留着赵有财。
大面,在打围里是说,就是猎物侧身时,把一面的身躯都露在了猎人枪口下。
而此时,猎豹和赵有财脸对脸,这打枪就有难度了。
于是,赵有财没有着急,而是一直在寻找开枪的时机。他相信,只要豹子侧身,就一定会给自己机会的。
可周建军不知道啊,他在旁边看豹子离自己老丈人已经很近了,但赵有财却还不出手。
一时间,周建军只以为是赵有财没发现这只东北豹呢,当即伸手冲前一指,在一米外对赵有财,用最小的声音说道:“爸,那儿呢。”
当周建军伸手去指时,豹子突然蹿起,凌空而下,一口咬住羊羔子后脖颈。
伴随着羊的一声惨叫,周建军在那树后喊了一声爸。而此时,赵有财已经把枪给端起来了,只等豹子摇身时,露了大面,自己就开枪。
可这时,周建军的“在哪儿”还没说出口,就见那豹子一蹿,蹿到树上,一跃又上了离它不远的柳树上,然后又一个起纵,便消失在了林间。
赵有财一枪没打着,再想开枪,却找不着那豹子的踪影了。
“我咋告诉你的!”赵有财转头冲藏身的一旁的周建军吼道:“告诉你,不让你说话、不让你说话,非得赶这时候说话啊?”
“爸,我不是寻思告诉你一声么?”周建军忙解释道:“我寻思没看见呢。”
“我没看见?我打围的时候,你还不一定干啥呢?”
周建军也没法反驳,只能转移话题地说:“爸啊,那羊羔子死了,咋办啊?”
“背回去啊!”赵有财喝道:“回去扒看能出几斤肉,烀上吃呗,扔了不浪费么。”
这是其一,还有一个就是那豹子一会儿要回来,再把死羊给吃了,填饱了肚子,那真说不定哪天才能再现身了。
要知道,东北豹特别耐得住饿,数日不吃也没问题。
接下来,爷俩忙活一顿,把那小羊直接扒了,声不到六斤的肉,由周建军背着,一路往家走。
走到山下,赵有财就说:“建军呐,我明天就回去了。”
“爸,别的!”周建军闻言,急忙阻拦说:“这豹子还没打着呢,你可不能走啊。”
“不走咋整?”赵有财问道:“羊也死了,明天勾不着它了,还留着干啥呀?赶紧回家该种地,就种地;该上班,就上班。”
“没羊没事。”周建军拦赵有财说:“我明天再买一个呗。”
“还买啊?”
“买!”周建军斩钉截铁地说:“明早从家出来,我就上老孙家。”
“那行吧。”赵有财似乎不是很情愿地答应下来,但突然问周建军道:“你这买完一只,又一只的,这是背着我闺女藏多少钱啊?”www.xiumb.com
“这回没了。”周建军苦笑道:“打过年到现在,我就攒下二十三块多,这买俩羊羔子,还剩啥了。”
反正是周建军花钱,不需要赵有财操心,赵有财也就不管他了。
可二人到周家时,却发现周家来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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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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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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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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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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