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吗?”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是有些激动了,诸伏景光感觉脖子好像传来似有似无的湿意,“我很担心你啊......景光一点都不适合公安,你完全温柔的过分了吧,明明一点都不合适去那样的地方,你知道那些地方是什么样的吗?!”
不想被帐篷里的其他好友听见,即使声音急切,他也咬牙将所有的吼声都压回喉咙里,余音听起来近乎是呜咽。
春日川柊吾想起自己......准确来说是成为羽谷缈后杀的第一个......孩子吧?因为贪玩不小心闯入废弃仓库,于是被永远的留在了火里。
如果负责这个任务的人不是他,而是景光的话......
“对自己想保护的人下手,明明那么痛恨这种人却不得不融入其中,但凡露出半点不忍都会被怀疑,甚至会亲手杀死自己的战友,你见过被发现后卧底的结局吗,一共......”
“一共327处拷问伤口,全身骨头都在死前被打碎。”
温柔却坚定的声音接住了他的话尾。
诸伏景光就着这个姿势转身,与春日川柊吾面对面站着,他停顿了一下,伸手擦掉对方眼角的湿润。xiumb.com
没哭,只是太激动生出的生理性泪水。
春日川柊吾下意识在脑内想到。
又不是小女生,自己都是二十二岁的男人了,为这种事情掉眼泪也太逊了。
诸伏景光将后面的内容说完,语气很平静,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情,“柊吾。”
这短短两个字包含的内容太复杂了,春日川柊吾忽然有点怨恨自己太了解两个好友,因为降谷零毕业礼那天的模样,他知道谁都拦不住这个注定要走向远处的家伙,所以只是气冲冲与人打了一架。
同样,今天诸伏景光短短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他也知道自己完全输掉了。
真是有点不甘心啊......那种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
春日川柊吾将碎发撩到脑后,咬了一下后槽牙,“可以出来了吧?”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金发混蛋出现在眼前,“好了好了,你们俩现在的姿势很像在演肥皂剧。”
闻言,他松开抱着诸伏景光的手,后退两步。
“柊吾,昨晚我就说了,”降谷零笑道,似乎有意将氛围往轻松的地方带,“hiro是和我一样的啊。”
三个人对峙着,诸伏景光难得有些紧张,降谷零也偷偷冲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想到去公安之前最艰难的是说服这个家伙。
并不讨厌,是被家人管教的感觉,就好像要去上大学的时候,家里的弟弟不舍得,大声质问为什么要走。
因为这个想法,降谷零有些失笑,他想起对方昨天来找自己时的样子,明明知道阻拦不了,却一定要来刨根问底的倔强。
两人了解他,就像他了解他们一样,明明知道最后的结果只会有那一个,却仍然安静地等待着对方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春日川柊吾终于叹了口气,似乎比吐出一口烟还要痛苦绵长。
“两个大混账。”
他咬咬牙,转身往帐篷那里走,走到一半又停住脚步,大声喊道,“景光——”
“嗯?”
“好饿——”
诸伏景光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放下来,他左手握拳置于唇下,将嘴角勾起的弧度遮掩掉,降谷零在一边冲他做了个口型,‘这下放心了?’
他轻轻点头,“帮我把鱼丸汤端过去吧,zero。”
“明白。”
因为在户外,并没有那么多工具,诸伏景光还是选择做了最简单的咖喱饭,米饭蒸了满满一大锅,六个二十多岁的警校毕业生可是很能吃的。
里面是常见的胡萝卜和土豆,因为刚才来闹了一通的家伙不是很喜欢胡萝卜,所以只切了一点进去,土豆和肉倒是又大块又多,和咖喱块一起炖至粘稠。
还有不能一直存放的鱼,用盐和酱料腌制,做了两种不同味道的烤鱼,又做了玉子烧,调制蛋液的时候刚好春日川柊吾抱过来,手一抖多放了些糖,比正常味道更甜一点,可以当做饭后甜点。
当然还有广受好评的鱼丸汤,那个家伙不喜欢胡萝卜,倒是意外地喜欢炖煮软烂的白萝卜,似乎关东煮里也很喜欢吃这个。
“太好吃了——”萩原研二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感慨道,“景光,请和我结婚。”
“哎?太狡猾了吧?!”
于是像之前很多次一样,其他人吵吵嚷嚷的接口道,“我也要!”
“我也要——”
“还有我!”
降谷零有些无奈的笑着,“重婚是犯法的吧?”
“关注点居然是这个吗?”
“还有,伊达班长,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春日川柊吾难得没接话,他捧着热气腾腾的鱼丸汤,因为烫不得不小口小口往嘴里送去,旁边是诸伏景光给他盛的满满一盘咖喱饭,里面没有一块胡萝卜。
并不是还在生对方的气才不开口说话,只是刚才闹了那一通,实在有点累了,还被景光反过来安抚了啊......
他的眼角好像还残留着对方手指的温度,降谷零恰好在这时给他盘子里夹了好几块玉子烧。
更不好意思了。
春日川柊吾努力低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这种情绪牵着走,明明不管是现在的警察,还是曾经和系统一起的任务,都最忌感情用事。
......这件事好像系统给他说过,是什么时候......?
[【知道你唯一的缺点在哪里吗?】
【你啊,太重视感情了。知道自己最终要走还忍不住投入。我们的任务只是完成主线任务,过程中无论多大的代价都能付出。明明牺牲掉那一小部分人是最好的办法,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追求所有人的圆满?】
【......完美结局系统,唔......伟大的牺牲也是完美的,可以这么说吧?如果你是害怕任务评价的话,这个解释完全可以被总部接受。说到底,还是因为感情吧。】
【连我都要骗的话,就是自欺了啊,朝里。】]
太投入了吗。
去不同的世界认识不一样的人,既然知道最终要走,所以才要加倍投入,好好珍惜遇见的家伙啊。
或许在有的前同事眼中他们只是任务NPC,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且自己每一次投入,其实也是认真的回馈吧,因为遇见的都是很好的人,怎么会舍得让他们拥有所谓...完美的死亡啊?
系统说的是对的,自己一直太过重感情了,才会舍近求远的想救不该死去的人,才会像之前那样在景光和零面前失态。但是,如果没有感情的话,如果什么都不投入的话,那和一团数据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再说了,虽然这样说好像有些老派,感情才是最大的武器啊,比匕首更能伤人,却也有保护别人的强大力量。
而且......
[【......笨蛋!你干嘛自己跑去救人,不知道要是在任务完成前连本体都死了的话,会真的死亡吗?!我之前是说不应该去救,但是如果你想的话,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你啊!】]
作为系统,你不也开始感情用事了吗?
从很早以前。
春日川柊吾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一直扬着嘴角,幸好因为低头并没有被发现。
将不复之前滚烫的鱼丸汤一口喝完,鱼丸本来应该是Q弹的口感,但因为采用的是被打到完全看不出原料的鱼糜,所以制成的丸子并不弹牙,是柔和的口感。
和浓郁的咖喱饭正好中和。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一直到下午,所有人都抚着圆鼓鼓的肚子,发出满足的感叹,做饭的人不洗碗大概是无论哪里朋友聚会都会遵守的规则,几个人干脆打了几把纸牌,将输得最惨的两人去洗碗。
伊达航和降谷零不幸中招,虽然班长一直粗中有细,明明长得很魁梧却比大家都要心思细腻,但降谷零总感觉对方洗碗有些违和,干脆把他分配去收拾残局,自己负责洗碗。
嘶...有点疼啊。
他昨天打架时手被伤到了,对方虽然一直挑着耐揍而且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地方打,但摔出去的时候手剐蹭到旁边的东西,划拉出了一个不深的伤口,手背和手侧都有些小的刮伤。
降谷零心不在焉的想着,一边冲洗碗筷,一边打了一个哈欠。
好困......吃饱了确实容易犯困,而且昨晚还那么晚睡。
他将第一个洗完的盘子放在一边,正准备拿第二个时,有人先他一步将脏盘子拿了起来,“我来吧。”
是春日川柊吾,表情有些冷淡,估计还在不好意思,所以才这副表情,降谷零感觉自己完全看穿了这个家伙,笑道,“还是一起吧。”
“你现在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春日川柊吾撇嘴道,态度强硬地将人赶进帐篷里,“我早上睡过了,现在很精神。”
这句倒是真的。因为上午睡的实在太久了,他吃完饭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困得东倒西歪,连纸牌都握不住,只是感觉好饱而已。
“知道了——”降谷零笑着接受了对方的好意,钻进帐篷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们只租了一个巨大的帐篷,但给六个男人住还是有些拥挤。
前面春日川柊吾就在心里腹诽着,晚上睡这里不会在梦中打起来吧。
他进去,悄声钻进自己的睡袋中时,发现诸伏景光还醒着,于是稍微比划了一下,将刚才的事情告诉对方。
诸伏景光脸上是轻松的笑意,他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好好享受吧,zero。”
享受和好友们在一起的最后几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回来,或许等他回来时伊达航的孩子都上高中了,又或许他们一辈子都见不到面,直到彻底收网,他的好友们收到一份讣告。
降谷零乱七八糟地想着,沉甸甸坠入梦乡。
和他们中任何一个做朋友,就要习惯迎接每一个意外。
比如睡前降谷零还怀揣着和好友心意相通的温柔,现在只想手刃掉那个混蛋。
他咬牙切齿,看着被用黑笔圈出来的眼睛,外面声讨春日川柊吾的大军已经集结,只差他最后一个受害者加入,一起手刃那个在他们睡着时动手动脚的家伙。
几人刚刚从警校毕业,还没有之后那种一有动静就戒备起来的警惕心,困意汹涌,周围又都是自己信任的好友,才会睡得这么熟导致这种结果。
被画上浓重一字眉的伊达航如上冷静分析道。
他旁边是在额头上有一朵小花的萩原研二,他咬牙切齿,手里拿着鱼竿,“今天,是你死我活的事情。”
“...赞成,”松田阵平被画上了墨镜,幸好镜片部分并没有被涂黑。
“找到作案工具了,”伊达航在两人后面,手里拿着几只黑色彩笔,笔身上有两个大写加粗的红字。
‘特效!’
诸伏景光嘴唇上一左一右各画了一撮小胡子,看上去和其他几人的搞怪形象不太一样,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如果眼睛再狭长一点,留这种胡子应该会好看。
降谷零想起他哥哥诸伏高明,曾经自己在咖啡厅见过他一面,是和诸伏景光同款的眼型,但是他的显然更加狭长,甚至向丹凤眼的方向发展了。
如果是他留这个胡子应该还不错。
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降谷零现在主要任务是制裁春日川柊吾,他几步上去加入其他四人组成的队列,大家都这幅样子,谁也嘲笑不了谁。
“他人现在在哪儿?”松田阵平咬牙切齿道。
“不知道,”诸伏景光是几人中起来最早的,他无奈地耸了一下肩膀,“起来以后就没有看见他人了。”
“这个笔好像是特制的什么......”伊达航皱着眉头看黑笔笔壳上的几行小字,“喂——这个好像洗不掉。”
“什么?!”
松田阵平脑袋都炸了,他过来一把抢过伊达航手中的黑笔,仔仔细细将笔杆上的字来回看了两三遍。
是用于皮肤彩绘的笔,专门设计了防水功能,在皮肤上可以保持一天左右。
也就是说,从现在到明天下午,五个人都要顶着这样一张脸活动了。
“怪不得,”萩原研二想起来对方来的路上就在车上捣鼓什么,其他四人因为坐在后座并不能看见他的动作,但自己就在他旁边开车,当时还以为他是因为不舒服所以一直乱动,而且......“我就说他怎么非要选一个这么人烟稀少的地方露营,合着是为了方便自己恶作剧。”
“哈,”松田阵平无论是语气还是姿势都像极了□□,只是配上脸上潦草涂鸦的黑墨镜有些不伦不类,“如果抓到他,我要画星星眼镜。”
“那我还是画花吧,”萩原研二伸出手在额头上比划道,“画一排。”
“我画眉毛。”
“那我来画胡子好了。”
被祸害了眉毛的伊达航和有胡子的景光各自领取了自己的任务。
“那家伙能藏到哪去呢......”
躲在树上的春日川柊吾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绝对绝对是醒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自己照片已经拍得够多了。他蹲在粗壮的树枝上,一手扶着树干稳住身形,另一只手不断滑动,翻看着手机相册。
画完之后他可是趁着那几个毫无防范意识的人呼呼大睡,拍了几十张特写呐。
露营当然是无聊的,露营地当然不会选择游客密集的地方,但是人烟稀少的深山通常也没什么特别的景色,只是树木和溪水而已,所以,露营的乐趣百分之□□十都来自于同伴。
躲起来也并不是害怕被报复,而是因为...那几个家伙一定会四处找他,而通向溪水边的这条小路可是必经之路。
到时候他就在几人路过的时候,一下子跳下去,吓他们一大跳!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过分幼稚,春日川柊吾认真思考着有没有更好的出现方式。
直接跳下去马上会被揪住痛揍一顿的,要不从树上倒挂下去?这个动作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听见周围有什么动静,趁着他们没出来先试试看。
腿弯处用力夹住树枝,春日川柊吾向后仰去,视野中所有景色也随之倒转,他在那挂了一会儿,终于发觉自己现在的行为有点像笨蛋,经过长期训练爆发力很强的腰部迅速发力,将上半身再次送上枝头。
无聊——
你们几个就是这样当警察的吗,连这都找不过来。
春日川柊吾感觉自己等了好久好久了,拿起手机查看时却发现才十分钟不到而已。山上信号不好,手机没有网络什么都看不了,他只能靠浏览任务面板来打发时间。
准确来说是让月山朝里这个本体浏览任务面板,作为马甲,是和系统完全断开联系的,想看任务进度还得让大号来。
支线任务【拨云见日】在毕业那天就完成了,奖励除了系统钻石以外,还有一瓶用玻璃罐装着的金色粉末,因为完全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他干脆直接使用掉了。
后来才发现,这瓶金色粉末居然填满了春日川柊吾这个角色卡右下角漏斗的下方空间。但是他至今还没思考出这个漏斗图标究竟是什么意思,四舍五入还是没搞明白这个奖励的用处。
好——烦——
都半退休了还要做动脑子的事情。
春日川柊吾敲敲脑袋,决定换个思考对象,不如继续想想怎么给这次露营留下更难忘的记忆好了。
他包里还有一管芥末,本来是准备挑选一个幸运的倒霉蛋下在他的饭里,但是那几个家伙现在肯定严防死守,说不定自己的背包都已经被缴获了,里面可是还有女鬼cos全套衣服啊......
其实说白了就是长假发和白床单。
......说起来这座山上有湖吗?湖的周围说不定会有萤火虫,要不自己去山上找找好了,这个时间它们应该呆在遮蔽度高,植被茂盛,相对湿度高的地方休息,湖边不是最好的选择嘛。
好!去找......等等,萤火虫是在哪个季节出现来着。现在好像完全没有了。
白高兴一场,春日川柊吾撇撇嘴,说起来那些家伙的动作有这么慢吗,还是干脆不打算来找自己了。
他视线往下投去,忽然在不远处的树木后面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声影。
现在太阳已经下山了,天边还残留着暗蓝色的光,根据春日川柊吾的估算,等几个人过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几个人打着手电筒摸黑路过时他突然从树上倒吊下去,肯定能把他们吓一大跳。
但是现在,昏暗的光线也影响了他的视线,他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之前看见白影的地方,将画面拉大。
什么都没有啊......看错了吗?
春日川柊吾将画面往旁边调整了一下,按下快门。
晚上似乎连风都大了起来,耳畔全是呼呼的风声和枝叶晃动时产生的沙沙声响,他轻咽了一下口水,将刚才拍到的照片放大,一寸一寸的看。
反正肯定不会有什么鬼,要不是自己看错了,要不是那几个家伙吓唬自己。
!!
春日川柊吾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手机,刚才拖着画面往右滑时一张...那是脸吗,一张模糊的被头发完全覆盖住的脸出现在画面中,春日川柊吾心脏砰砰跳着,缩小了画面,终于看见了那个东西完整的样子。
头发不长,可能只盖住了下巴,通身雪白。
吞咽口水的声音被风声盖住,他再次打开相机对准之前的位置细看,那个东西已经不见了。
去哪里了......
“在找我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张被头发盖住的脸出现在镜头里,距离近到仿佛就在眼前,事实也的确如此,他放下手机就看见了那张鬼脸,对方似乎趁着风声杂乱爬上了树,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春日川柊吾着实吓到了,下意识往后一躲,眼看重心不稳要掉下树枝,‘黑发女鬼’连忙伸出手拉住他。
乱糟糟的黑色长发下,露出了一张画着墨镜的脸。
熟悉的黑色卷毛冲他一笑,露出排整齐且寒气森森的白牙。
丢死人了,吓人不成反被将了一军。春日川柊吾从喉咙里哽出几声气音,刚才确实吓得厉害,现在心脏还剧烈的跳动着,他把脸砸在对方侧肩处埋起来,因为到现在还没有稳住重心,他只能用手勾住对方衣服,防止自己再往下掉。
松田阵平的笑声就响在耳侧,他一手扶住对方,一手取掉了自己胡乱戴着的长假发。
“这是我的假发,”春日川柊吾闷闷道。
“害人终害己啊柊吾,”树下传来萩原研二幸灾乐祸的声音,他套着白色床单,本来就比较长的黑发乱散着,旁边是举着手机录像的诸伏景光。
松田阵平带着他一起从树下下来,因为刚才被反吓到惨叫实在是丢人,春日川柊吾还是紧紧埋在对方肩膀上,被扒拉了好几下也没抬起头来。
被他紧贴着的人发出一声哼笑,这个姿势让他很顺利的将手捏在对方后颈上,“现在知道害怕了,还想吓人?”
春日川柊吾被揪住后颈,这才不情不愿地抬起头嘟囔,“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zero猜到的,”松田阵平回道,说话时‘啧’了一声,把手中蓬乱的黑色长假发扔在他手里,“拿着。”
“凭什么是我拿?”
“你自己买的假发,”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副墨镜戴在脸上,把春日川柊吾给画的眼镜涂鸦盖住,收获了对方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黑灯瞎火的你戴墨镜,走得了路吗?”春日川柊吾撇撇嘴,又转头将手搭在萩原研二肩膀上,“怎么样,我画的不错吧?”
“是很不错,”萩原研二很是配合,和他一起摆出端详的动作,“小阵平好像很适合戴墨镜哎,看起来就像□□一样。”
说罢,他凑过去,小声道,“柊吾今天很不对劲哦。”
萩原研二很是敏锐,不,不如说大家都很敏锐,又或者说因为是熟悉的好友,所以很能体会到对方的情绪。
他莫名感觉今天春日川柊吾是有点不开心的,不管是前面大家在帐篷里打牌时他忽然说要去视察诸伏景光做饭的情况,还是恶作剧之后躲起来,前面看他背包时几人不仅从里面找出来了很多恶作剧道具,还有几大本相册。
有点像在闹别扭的小朋友。
萩原研二因为自己的比喻失笑。
春日川柊吾只是摇摇头,略过了这个话题,本来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没想到一回到露营地,闹别扭的小孩就被五个人团团围住,按在了中间,颇像当初几人一起逼问诸伏景光心结时的场面。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打头的松田阵平一副恶人颜,配上墨镜和从自己包里缴获的水果味棒棒糖,完全就是一副黑老大的样子。
“从那天开始你就不对劲了吧,”降谷零双手抱胸,“就是抓住外守一的第二天。”
伊达航接上对方的话,回忆道,“突然开始加大运动量。”
明明之前采用的都是对身体损害最小的方法,那天起突然开始加大运动量,根本不顾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了。
啊......这个,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努力的话,根本干不过羽谷缈在的那个破组织,所以开始加大运动量。
而且因为三年的‘罪犯’生活,自己回来以后感觉警校哪哪都好,很有干劲,所以加大运动量之后除了特别累,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再说了,之前抽卡抽出过[神奇药水],因为高强度训练造成的肌肉损伤当天就可以恢复。
“还有,”降谷零指指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嗯......太黏人了。”
“啊?”春日川柊吾下意识看向其他几人,见他们都附和着点了点头。
什么叫黏人啊,听上去也太小女生了,我那不是因为三年没见,又快毕业了,珍惜一下和你们的相处时间吗。
春日川柊吾撇撇嘴,他回来以后确实一直有些低气压,月山朝里和飞鸟雾那边倒是还好,但是这边刚回来就又要分开了,反正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那两个人不知道要消失多久,以这里的犯罪率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在爆.炸物处理班肯定天天连轴转,伊达航也是......而且自己已经决定好了去向,到时候哪还有时间再......
有点像大学生毕业时的心情了,明明已经过了那么多世界,这次却忽然患得患失起来,不过居然情绪没有收拾好被他们发现了,之前自己扮演马甲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事。
最近是不是太放松了......
松田阵平在旁边咳嗽了两声,让他回神,他把鱼竿抄了出来,对着他威胁般比划道,“说不说?”
“好吧......”原来现在是轮到我解开心结的环节了吗,春日川柊吾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是有点舍不得。”
也许是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几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铺了毯子的草丛上,春日川柊吾忽然有些坦然,于是挑挑拣拣地说着,也没管其他人能不能听懂。
今天的月亮是不是太亮了些。
他微微侧身,正好和松田阵平对上视线,对方用手指将墨镜勾下来一些,露出双黑色的眼睛,直直看向春日川柊吾,“说到底,你只是没做好准备。”
“没准备好什么?”春日川柊吾忍不住笑,伸手把他的墨镜推了上去,“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你脸上墨镜纹身实在太好笑了,还是先遮起来吧。”
要不然太毁气氛了。
松田阵平不爽地咂舌,给笑得肩膀不停颤抖的家伙一拳,“没准备好毕业,也没准备好当警察,没有准备好面对所谓......必要的牺牲。”
“我哪里没准备好当警察了?鬼佬不也说我很有觉悟吗......”
伊达航将手搭在他的脑袋上,“你只准备好了自己的牺牲。”
他老成的长相很容易让人想到兄长或者父辈,春日川柊吾那个雇佣兵老爹和伊达航有些相像,刚开始作为班长的伊达航虽然长相粗犷但心思细腻,经常在他偷偷锻炼的时候提供建议,几重叠加,让春日川柊吾对他有了些类似雏鸟情节般的亲近。
被他揉头发有点像被老爹揉头发,他下意识感觉别扭,迅速缩开,含糊道,“这种事情谁会准备好......”
谁会做好好友牺牲的准备。
也正是知道自己完全没有准备,但好友却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准备好迎接自己的未来。总有种被抛下的感觉。
这样想是不是有些太矫情了。
根本没有做好让好友为了公众的利益牺牲的准备,说到底还是自己完全没有和其他好友一样的觉悟吗......
“噗......”是萩原研二的笑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谁会做好这种准备啊。”
“哎?”春日川柊吾一顿,“我以为你们都......”
“笨蛋,就算当了警察,我可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萩原研二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在柊吾眼里,我们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嗯......”结合之前好几次几人遇见事件时的样子,春日川柊吾认真分析道,“遇到事情就不要命的往上冲,怀揣正义感的热血笨蛋。”
“哈?”松田阵平很喜欢揪他后颈,这会儿又将手覆盖上去,把人捏得直往旁边躲,“惶恐不安才是正常现象吧,但是就算这也不也要硬着头皮往下走吗,谁要求当警察就一定要做好这种觉悟,什么负面情绪都不能有啊?”
“难道是小阵平这张冷面酷哥的脸太让人误会了?”萩原研二使劲揪了一下对方的脸,疼得松田阵平倒吸一口气,捏着春日川柊吾后颈的手移到了萩原研二头上。
“什么冷面酷哥,”终于被松开后颈的青年笑着看他们俩打闹,“明明像脾气不好的任性小孩......什么啊,我还以为只有我没有觉悟,想着是不是......”
是不是自己根本没有成为警察的责任心。
“因为这种事情束手束脚的,这可不像你啊,”伊达航笑道,降谷零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轻搭在他的头上。
“为什么你们那么热衷于摸我的头发?”
春日川柊吾挣扎着从草丛上起来,看着几人幽幽叹了口气,“真是的......”
“现在好了?”
“嗯......”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完全好了,安慰人挺有一套的嘛萩原研二,不愧是花花公子——”
被他提到的人也站起来,脸上的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既然好了......”
萩原研二猛得用双手拉住对方手腕,将他双手扭在背后,同时腿部发力往后倒坐在地上,稳稳将人禁锢在怀里,春日川柊吾被他这一下搞蒙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哈?”
笔盖拔开的声音清晰传来,诸伏景光拿着黑笔,笑道,“不好意思啊,你脸上干干净净的实在太不合群了。”
太记仇了吧!
几分钟后,降谷零画完最后一笔,满意得拿出手机对着已经完全不想挣扎的家伙一阵拍。
诸伏景光第一个画,但却是在两边脸颊上画了猫咪的胡子,于是本来想乱画些什么的松田阵平难得不那么恶劣,因为长期训练很是平稳的手在他的圆圆的眼角旁边勾勒出上挑的眼线,一双圆眼硬生生被画成了和诸伏景光很像的猫眼,伊达航对自己的绘画技术没什么信心,象征性在他眉毛上画了两下。
之后松田阵平接手按着春日川柊吾,萩原研二依旧奉行了自己之前的承诺,在他额头上画了一排花。
降谷零干脆用黑笔在他鼻尖上画了一个小圈,涂黑了。
“可恶......”揉着手腕,春日川柊吾干脆往地上一躺,“现在是整整齐齐了......对了,我已经收到想去的部门邀请了。”
“嗯......嗯?!”
本来几人是在随便闲聊着,闻言都诧异地转头看他,“应该是毕业之前就收到了吧?”
“嗯......”春日川柊吾有点心虚。
“那你现在才说,”萩原研二狠狠给了他一下,“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啊?!”
自知理亏的人迅速道歉讨饶,“因为之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啊,刚才才决定好。我可是一决定好就告诉你们了。”
“是哪个部门从搜查二课那里抢到了人,”降谷零调笑道,春日川柊吾的脑袋特别灵光,在警校时就帮专责侦查智慧型罪案的搜查二课解决过好几个案件,所以毕业前便收到了对方好几次邀请,没想到都被一一拒绝了。
“组织犯罪对策部,”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去缉.毒?”
“嗯。”
“说起来,”萩原研二勾住他的脖子,“一直没有问过,小柊吾为什么想当警察呢?”
“啊......这个嘛,”春日川柊吾想了想,“在孤儿院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朋友,答应了帮他找人,还是警察最方便干这件事。我说过我爸是雇佣兵吧,跟着他一起生活时住所都在一些灰色地带,很多拐卖幼童和女人的家伙也会贩售毒.品。”
“所以想去组织犯罪对策部吗......”伊达航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板寸头,爽朗地笑道,“这才像你啊,柊吾。”
“班长——”春日川柊吾撇了一下嘴,连带着鼻尖和脸上的画痕也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像真的长了猫胡子,“......来干今天的最后一件事吧。”
他把自己背包中的相册翻出来,语气难得有些畅然,“山里可以烧火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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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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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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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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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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