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的很简单,反正连梅子就算落在魔族手中也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困扰,还能得到重渊那半颗心脏,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重渊如此抵触,她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酥酥陷入了两难。
“神无所不知,所以神祇大人许是知道了一些事,不愿交出怜梅子。”
巫族族长声音干涩地说道。
“但是神祇大人应该知道,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够与神之力对抗。就算那人是您的徒弟,那只不过是一个弱者卑微的渴求罢了。”
酥酥倒是没想到,巫族族长居然能把这一切摆开在明面上来说。
这可是他巫族和魔族合作的共同点。
“那你也应该知道,无论如何,怜梅子对我们来说都是不怎么愉快的存在。”
“但是怜梅子能生长成巫子的心脏。”
巫族族长不卑不亢说道:“只要神祇大人需要,我愿意以我毕生巫力来促进花的生长。”
不得不说基于这一点,酥酥还是心动了。
“我会寸步不离。”
她宣告道。
巫族族长匍匐叩首。
“定不敢欺瞒神祇大人。”
如此她下定了决心。
重渊在一侧无法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酥酥做出抉择。
如果这其中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对她造成意外的话……
但是眼下她既然已经做出了抉择,那他就跟着走。
城主府的血腥气逐渐散去。
巫族人将芎和的尸首收敛,而魔族人到底是惧怕被魔主惩罚,各个面如死灰,等待着魔主的惩罚。
从城主府前往无尽深渊,酥酥依旧是和重渊一起。
而巫族族长没有和他们一起,却在他们抵达之前,就已经杵着巫杖,站在了深渊的边缘,凝视着金色云雾中,空无灵晶花的云渊。
除了巫族族长,在周围的还有几个戴着面具的巫族人。
酥酥一个都不认识,但是能感知到这些人身上的巫力,有别于她见过的不少巫族。
让她诧异的是,在巫族之外,居然还有魔主的存在。
千商身着黑衣,背着手站在深渊边缘,狂风吹得他衣袖飞扬,压抑的乌云之下,他回过眸来,那双眼睛比乌云还要深暗。
他看着酥酥和重渊相握的手,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巫子十分碍眼。
师尊有喜爱的小辈,会亲昵地摸摸他的头顶,却不会与谁十指交握。这个巫子,已经是第二次被他的师尊牵起手了。
而现在为了他的半颗心脏,师尊明知道他想做什么,却还是愿意拿出怜梅子。
这一刻,千商和重渊的心思重合了。
杀了他。
杀意在他眼里蔓延。
然而在面对酥酥的时候,他还是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
“师尊。”
比起之前他称呼师尊的时候,此刻他的声音多了一丝阴沉。
酥酥看见千商的时候也有一瞬间的错愕。
可是转念一想,此刻对怜梅子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是放在明面上的,那也无所谓了。但是她到底是顶着神祇氏的身份,将自己代入神祇氏来想,若是她的徒弟因为一些龃龉或者仇恨有如此犯上作乱的心思,她会用尾巴把对方抽几百次。xǐυmь.℃òm
想到此,酥酥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扫了他一眼,假装什么也不想和他说的样子,目光直接落向了巫族族长。
千商抿着唇,手指几乎将掌心抠破。
如果说在巫神殿时,师尊看他的眼神只是有那么一点不在乎,那么这一刻他敢断定师尊什么都知道了。看他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丝厌弃。
被师尊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千商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但是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千商的心脏快要炸裂般的疼。
比起被师尊责罚,他从未想过师尊的无视会让他疼痛至此。
为什么?为什么师尊就不能多看他一眼呢?
就算他心生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师尊都懒得多看他一眼吗?
魔主所在的地方,逐渐魔息缭绕。
彰显着他不平稳的情绪。
然而酥酥是真的没有多在意他半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巫族族长身上。
“要怎么做?”
巫族族长凝视着云渊中的金色云雾。
“神祇大人,我巫族会繁荣昌盛吗?”
他没有回答酥酥的问题,反而如此提问。
酥酥直接了当说道:“不会。”
巫族族长叹了口气。
“既如此,那这就是我巫族的命吧。”
“是因为我们失去了神心吗?”
酥酥想了想。
“你们从未得到过神心。”
就单论巫族在重渊身上所做下的这些罪孽,她相信神祇大人真的知道,也不会看得下去的。
巫族族长不再说话。事以至此,他能做的太少了。
巫族族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乌云遮天蔽日,一切都藏匿起来,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狂风呜咽着怒吼,卷起无数枯枝腐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又一股奇怪的腐朽味道。
这或许就是巫族注定的宿命。
垂垂老矣,无力回天。
“神祇大人,请将怜梅子的树种一并给老朽。”
巫族族长朝酥酥伸出了手。
酥酥犹豫了下,还是从锦囊中取出了怜梅子。
只有巴掌大的一株小树苗,上面有没有结果她都还未看清。
与她而言这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但是怜梅子若是能在云渊之中化身灵晶花,再被孕育成重渊的半颗心脏,就足以。
交出怜梅子的时候,酥酥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当初在金门得到那一株怜梅子的时候,也是因为魔族抢夺。
所以说,时隔五百年,魔主也没有放弃那个念头吗?
神祇氏和魔主这对师徒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了?
酥酥不解。
但此刻也不是去在意这件事的时候。她将怜梅子递交到巫族族长的手中。
重渊眼睁睁睁的看着罪恶的果实落入巫族族长手中。
事情的一切起因是因为他,或者说因为他生来不死不灭,成为了巫族手中最好使的药,贪婪,得寸进尺,一步一步的让他们化身厉鬼,纠缠着想要从他的身上撕下血肉来。
如果这一切的罪孽在神的目视下依旧的话……
重渊侧眸看着酥酥。
少女绷着脸,一脸严肃。
她的发丝在狂风中整整齐齐披散在背,就连是风也知道绕着神走。
巫族族长接过怜梅子,手捧着这巫神像手中珍藏的圣物,一步一步走到了云渊边缘。
金色的云雾在深渊里翻腾,被摘去灵晶花后,此处仿佛缺失了什么。巫族族长一步一步走下深渊。他踩着金色的云雾,手捧怜梅子,走到云渊的中央。
他跪了下来,在金色的云雾缭绕之中,低语絮叨的念着什么。
随着他的声音,云渊之中的金色云雾渐渐上升,化作一道金色的光束,直冲上云霄,撕裂了密布乌云。以绝对的强势点亮整个天空。
酥酥能感觉到空气中出现了一股强大的巫力,这股巫力席卷着整个天空,四下扩散。
她上前几步,凝视着云渊之中的怜梅子。
那株小小的树苗在金色云雾中几乎被掩藏了身影。全靠巫族族长的背影才知道在何处。
此刻那些带着面具的巫族人跪在云渊的悬崖边,抬起双手结印,同样口中低语呢喃着什么。
如此看来,他们真的是在将怜梅子催熟。
也许很快她就能得到重渊的另一半心脏了。
天空之中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已经到了让酥酥不舒服的地步。
她微微蹙眉。
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一点不对劲。她好像对这种气息有些排斥。
这是巫族的巫力?可为什么会让她如此不舒服呢?酥酥不太理解,但她悄然往后退了半步。
这一退让重渊发现了。他侧眸低语:“怎么了?”
酥酥环视了一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云渊之下。
她这才传音入密:“空气中的气息让我不舒服。”
重渊闻言抬起头来。
他扫过天空上的金光,在金光之下源源不断涌出的巫息。
空气中只有巫息,并未有其他的存在。若是能让酥酥感觉到不舒服的,也只会是巫息。
可是好端端的,巫息怎么会让她不舒服呢?
重渊想了想,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将自己体内的巫息运到酥酥体内。
而酥酥不过是挑眉歪头看着他,并未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也就是说会让她不舒服的不是巫息。或者说不单单是巫息。
重渊的目光落在云渊之下。
云渊之中,怜梅子的小树苗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开出了一朵重瓣的金色小花。
灵晶花。
只要灵晶花变成红色……
在酥酥和重渊的目视下,金色的重瓣灵晶花逐渐一层一层染上红色。
酥酥眼睛一亮。
成了,重渊的另一半心脏!
巫族族长已经举起他的巫杖,金色的光辉不断涌入。
而红色的重瓣灵晶花在金色的云雾之中翻滚,一片又一片的花瓣凋落。
浓郁而强大的巫息铺天盖地甚至有着波涛汹涌的强势。
而跪在云渊边缘的那些戴着面具的巫族人,身体逐渐佝偻,他们生命的气息在逐渐衰弱,伴随着强大的巫息涌入巫族族长的巫杖之中,那些屋族人缓缓匍匐在地,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空气开始粘稠。
连呼吸都像是一种刑罚。
酥酥想,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天机告诉我。巫族的灾难始于巫子。”
跪在云渊之中的巫族族长高举起双臂呼喊。
“天机却没告诉我,给予巫子的灾难,会回馈到巫族身上。”
“天道不容巫族,却妄想容纳巫族的灾源,这是不公,这是神偏心的不公!”
花瓣所到之地,死去的巫族人身体里飘起一股黑色的咒烟。
伴随着花瓣钻入巫族族长身体,他身体里涌出了黑色咒烟,大量的生机在流逝。巫族族长的面容瞬间衰老干瘪。
他仰天怒吼。
“巫族的宿命。巫族的灾难。就让他一力承担吧。”
巫族族长缓缓从云渊中站起身,面向重渊。
酥酥瞳孔一缩,挡在重渊的身前,警惕地盯着他。
而巫族族长往前走了一步。
那些黑色的咒烟盘桓在天空,在红色的灵晶花身边飞舞出一个风漩,而后随着巫族族长的巫杖所指,蜂拥着争先恐后地,钻进重渊的身体里。
“神偏爱你,允你不死。但巫诅咒你,生于世一天痛苦一天。每一滴雨水落在你的身上都将化作利刃,割裂你的肌肤。每一个死去的巫族人经历的痛苦你都将在生命的长河中百倍经历。”
酥酥抬起手一掌击飞巫族族长,慌张地转身抓紧了重渊。
而重渊站在原地,他面色淡然,一道道巫咒钻进身体的痛苦算的了什么。他只是看见了巫族的消亡。
巫族族长吐出一口鲜血,断断续续地继续说道。
“你所拥有的都会失去。你将永永远远无法爱上一个人,一旦心动,你的半颗心脏将会经历千针所刺,你的每一个呼吸,都会消耗你的理智。凡你所爱之人,皆会因与你交合而死。你将永生永世无法繁衍子息。巫族消失于世。而你,将会是巫族不死不灭的罪恶。”
“背负着孤独,永远的活下去吧!”
酥酥想到了什么,紧张地咬着唇一把拉开重渊的衣领。
在他的衣领下,她熟悉的黑色巫咒,在他白皙的肌肤上蔓延,攀爬。
前半段诅咒重渊听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而后半句话,却让他的脸色骤然惨白。
他会——痛失所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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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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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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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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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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