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双手抵着重渊的肩,吻在她唇角的男人微微后退,那浅尝辄止的一个亲吻,短暂地几乎让人难以察觉。
酥酥睫毛微颤,而他已经低下头抵着她的肩,似乎在轻叹。也许是懊恼,也许是无奈。
而酥酥在短暂的失神后,她扶着重渊的手在微微颤抖。
“重渊……”
酥酥听见自己的声音甚至都是带着一丝颤,她无措地,慌乱地问他,“你受伤了……对吗?”
她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就从重渊的身后传来。不只是血腥气,在和重渊进行过短暂的神修之后,她对重渊的神魂之息很敏感,几乎在他抱着她的一瞬间,在血腥之气涌上的同时,她也闻到了重渊后背的神魂之息。
噬魂鸮。
噬魂鸮难道也能吞噬重渊的神魂吗?
她想推开重渊,想拿出自己的小青剑,想动手,但是重渊牢牢将她困在怀中,她甚至都看不见重渊的身后发生了什么。
只有噬魂鸮凄厉的鸣叫,还有叁月落凝结阵法后张狂却有些虚弱的大笑。
“重渊!”
酥酥心中慌得厉害,她迫切地想知道那噬魂鸮是不是伤到了重渊,她无法相信重渊会有在一只噬魂鸮手中无法与之抗衡的一天。
“小伤,别担心。”
重渊面色苍白,抬手捂在酥酥的眼皮上,语气冷静,说话间丝毫看不出他后背已经鲜血淋漓。
酥酥不信。重渊几乎不骗她,可是每一次骗她,都是严重到让人无法接受。
“与其考虑那只鸟,不如说一说,我亲了你,你有没有不喜欢?”
重渊语调甚至是有些上扬的。
酥酥已经慌得不能自己,她总觉着在她看不见的另一端,有着什么可怖的事情在发生。可是重渊说到的亲……
她只回忆起那短暂的微微碰触。唇上温软,微凉,有着一种决绝之气。
她见过湖中林的琉璃宫弟子们,以热切地,迫不及待地,彼此缠绵之姿,唇齿纠缠,亲吻热烈。
而重渊留给她的短暂地轻轻一碰触,却更像是一种……安抚。
酥酥顺着他的话只这么想了想,到底无法抵挡她对重渊安危地在意,顷刻间就回过神来。
“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说这个!噬魂鸮是不是……在吞噬你的神魂!”
酥酥急得都要从重渊的怀中挣扎开,却不想男人被她的力道冲撞了一下,微微蹙眉闷哼了一声。吓得酥酥僵在那儿一动不敢动。
“重渊?”
重渊却是淡定地嗯了一声,平静地模样让酥酥差点怀疑刚刚只是错觉。
可是不是的。酥酥几乎能肯定重渊受了重伤。因为护着她吗,因为噬魂鸮吃不到她的神魂吗?
可是不应该啊,这种噬魂鸮重渊怎么也不会没有办法,怎么会任由噬魂鸮肆意伤害他呢?
酥酥无法理解,她在重渊构建的小小角落里,可她也不能躲在重渊的怀中独自安全,任由他被噬魂鸮伤害。
酥酥呼吸之间,凌霄花的花瓣飞舞融化。漫天的灵气形成一个巨大的风漩。
风口漩涡逐渐靠近酥酥。
而她手中的美人图之前落在地上,在无人动的情况下,在风漩之中缓缓张开。
那画卷张开,内里本该是有一位红衣绝色女子,然而张开的画卷之中却只有一个少年。少年甚至还在动。在画卷之中张望着酥酥,发现了什么,嘴唇动了动,在说什么。
但是酥酥的注意力并未放在那副画卷上,并未看见。
凌霄花的花瓣洋洋洒落在酥酥的身上,带着浅淡的花香味。
酥酥甚至听见了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叮铃一声。
由远及近。
酥酥眼前一晃。她看见了一颗银铃上下飞舞,在血腥气息之中,在漫天鬼气之中,最后落在她的耳畔,轻盈落下。
酥酥耳垂一烫。而下一刻,她浑身烫得几乎让重渊抱不住她。
男人直到此刻面容才露出微弱的慌乱。
“酥酥?”
本该在他怀中被保护得很好,可这一刻她却浑身发烫,烫到不比真火弱。就算如此,他也并未松开手。始终将她抵在墙角,那一片唯一不会被噬魂鸮侵蚀的角落。
她怎么会……
而酥酥已经听不清重渊在说些什么了。
她仿佛轻飘飘地落在了一处。
那好像是一棵树,周围是整齐小石头堆砌的小水潭,潭中有不少的小鱼在争相跳出水面。
树梢上停留着一只小鸟,赤红羽毛格外的艳丽,叽叽喳喳啁啾不停。
她站在树边,环顾四周一圈,发现此处既陌生又有些微妙的熟悉。
酥酥提着裙走向小水潭边。水面清澈如镜。
她看见了红衣绝色的女子,手提裙赤着足,脚踝缠绕着一颗铃铛,一步一响,步步生花。
这是谁?是了,是那画中美人。
她在水下?酥酥不由得停下脚步,低头凝视那画中美人。靠得近了,酥酥发现这红衣绝色女子,在水中同样用好奇地视线看着她。
犹如一片桃花的纤长上挑的眼睛,美得令人窒息。而她慵懒而风情的纯真,更是此世间几乎不见的绝美。
酥酥愣了好一会儿,她眨了眨眼,那水中美人同样对着她眨了眨眼。就是这么一眨眼,才让酥酥察觉美人格外眼熟,这种眼熟是她绝对见过的。可是如果她见过这般的美人绝对不会忘记。
酥酥愣了好一会儿,伸出手去,她想试图打破水面的隔阂,将她从水中拉出。
在她伸出手的同时,那水中美人也对她伸出了手。
两只手在水面的波澜中轻轻碰触。
下一刻,清澈平静的水面掀起涟漪。水中美人在层层涟漪下犹如镜碎粼粼。
酥酥彻底愣住了。
她的手指在水面上能清晰感觉到水的冰冷。可是在无法触及那位水中美人时,酥酥甚至觉着指尖发烫。
片刻后,她收回了手。
而水面轻轻晃动的涟漪很快恢复了毫无波澜的平静,在这种情况下,酥酥再一次和水中美人四目相对。
直到这个时候,酥酥才不得不承认原来她看见的在水中的红衣绝色女子,现在这一刻就是她。
她在这个奇特的地方,变成个了这位画中绝色女子。
她是谁?
“师尊。”
白衣少年在小水潭的附近缓步走来。
他看酥酥的眼神十分复杂。可唯一能让人看懂的,就是他浅色眸中的炙热和专注。
酥酥听见这一声师尊,险些以为是琉璃醉在叫琉璃殃。可是下一刻她才反应过来此处没有琉璃醉也没有琉璃殃,只有她和一个陌生的少年。
少年生得很是精致,尤其是那一双上挑狐狸眼,格外招人。
酥酥看着白衣少年逐渐走近,她想说你认错人了。可是在她退后一步的同时,银铃声轻响。
是了,她此刻才是那红衣女子。
她忍住了没有动,目视着那少年缓步靠近。
她有好多问题想问,此处是何处,这个女子又是谁?他是谁?她怎么进来的这里,又该怎么离开?
白衣少年却只是在走近后,安安静静看着酥酥。
看了好一会儿,才轻笑了一声。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师尊了。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在无尽的黑暗里,我要再等上几百年,或者更久,才能等到师尊醒来的那一天。”
酥酥被这种专注的热烈看得有些尴尬。她不是那个人,她无法回应白衣少年的炙热感情。
酥酥移开了视线。
少年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在小石潭旁提起衣摆坐下,下一刻,一只红色的小鸟落在少年的肩头,懒洋洋啄了啄少年的头发。
“你……”酥酥犹豫了片刻,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此刻她肯定不能在这里耗费时间。在那漫天垂着凌霄花的地方,在有噬魂鸮的地方,重渊……
等等,酥酥忽地想到那个被她夺到手的晶棺。
晶棺内躺着的青年俊美而安静,闭着眼如同睡梦之中。但是若是睁开眼呢。睁开眼,会不会和眼前的白衣少年有那么几分相似?
酥酥试探着问:“……琉璃……笑?”
那位在五百年前自刎为师尊神祇有苏氏殉葬的,琉璃百上宫的第一任宫主。
白衣少年只是回眸看着酥酥,对这个称呼没有任何反应。他微微垂眸,不知道怎么轻笑了一声,笑声中有些苦涩。
“如果师尊想这么喊我的话,也无妨。”
她……认错人了?
酥酥有些尴尬,攥紧了裙子。但是她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琉璃笑,此刻她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这里是何处,我要离开此处。”
她急切地说道:“我还要出去,那噬魂鸮……”
白衣少年歪着头,看清了酥酥眼底的紧张和慌乱,他似乎有些落寞。安安静静听她说着慌乱的话,片刻后,才开口:“噬魂鸮对师尊来说,根本没有威胁。只需要师尊出手就能将其吞噬融化。”
“至于师尊想要知道的其他。”白衣少年顿了顿,却对着酥酥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笑意极其得淡。
“师尊陪徒儿吹一会儿风吧。”
“没有师兄,只有我,只陪着我,好吗?”
酥酥不再说话,她心下焦急,可是眼前的白衣少年好像是唯一一个能解决她迷茫的存在。
她同样提裙落座。在水潭边的石头上坐下后,那红色的小鸟自然落到她的头上来,还有一只小兔,自然钻到她的怀中。
酥酥肩上落着小鸟,怀中抱着小兔。她忽地想到什么,抬眸。
而本来该是在看着水潭中阳光倒影的白衣少年,则是侧着脸,用酥酥看不懂的视线始终注视着她。
酥酥忽地想到了。
那张美人图。美人图之中的红衣女子就是如此一番模样。
酥酥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水面吹过一阵风,风中带着凌霄花的花瓣,花瓣散落在水面上,被鱼儿搅扰,缓缓坠入水潭之中。
而白衣少年说是吹风,在风吹来的那一刻,他如梦初醒,缓缓站起身来。
“师尊。”
他垂眸看着酥酥,轻叹了一声:“徒儿满足了。”
“……就到这里吧。”
浅浅的风旋起空中的花叶,而酥酥的头发,裙摆,都跟着风在晃动。
脚上的银铃叮铃轻响。
白衣少年退后两步,在水潭的边缘站定,用最专注的目光凝视着酥酥,下一刻,他嘴角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闭上眼,轻轻往后一倒。
酥酥吸了一口气,而那白衣少年消失在粼粼波光之中。
叮铃~
银铃声在响。
酥酥脚踝上的银铃自然挣脱,缓缓漂浮在空中。
下一刻,银铃化作红衣绝色的女子,站在酥酥的对面,温柔地目视着她。
“我等了你数百年。”
女子一笑之间,山花烂漫,垂在半空的凌霄花争先下落,用花朵拥抱着酥酥和那女子。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同样也是有些熟悉的。
酥酥怔怔地看着那女子与她走到只有两步之遥的距离。
她是……谁?
“这几百年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你会不会要我,会不会抛弃我。”
女子像是有些赧然,冲着酥酥眨眼:“还好,你回来了。”
回来了……?
说的是她吗?
在下一刻,红衣女子对着酥酥伸出了手。
“我感知到了你很焦急。别怕,你永远都不需要为此世间的一切焦虑。”
“你是至高无上的……”
酥酥在女子的话音中不由得同样伸出了手。
然而在双人伸出手交叠的那么一瞬间,酥酥眼前一晃,红衣绝色女子化作漫天的凌霄花,花瓣在风中旋转,一点点被她的身体吸收接纳。
酥酥轻盈地在空中飞起。
在花瓣之中,银铃落入她的身体。
炙热,滚烫,数百年的等候。
酥酥缓缓睁开了眼。
纤长上挑的桃花眼中,是一丝迷茫。
是她。
她的魂。
酥酥捂着胸口,神魂恍惚之间已经合在一起,而酥酥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神魂强大。以及身体里充盈的灵气。几乎要将她吞没的强悍。
酥酥呼吸急促,深吸气的同时,她眼前一花。
却是从那混沌之境中回到了墙角落。
凌霄花瓣缓缓落在她的眼前。xiumb.com
而重渊紧张地盯着她,伸出手落在她的眼皮上。
在刚刚的一瞬间,他感知到酥酥的消失。然而也就是一眨眼之间,她又回来了。
却是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酥酥整个人长开了。
圆润水透的大眼睛微微有了眼尾的上扬,瞬间将清纯无害的纯良染上了一抹魅色。
可就算如此,她的眼神也依旧是纯真的懵懂。
酥酥来不及说话,她只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气几乎要涌出,并未思考,手中自然结印。
下一刻,从她身体里涌出大量的灵气,以绝对强势的霸道之气横扫偌大的垂花天地。
噬魂鸮发出凄厉的鸣啼,被风卷入漩涡中。
而酥酥的身体也轻盈飞起。
重渊瞳孔一缩,倒是并未伸手阻拦,而是转过身背靠着墙面,无视了一地鲜血,目光始终追随着酥酥。
酥酥无法按捺的强劲灵气席卷空中。
叁月落结的阵法被吹得四分五裂,不但如此,叁月落本就因为强行招出噬魂鸮导致灵气空虚,直接被一股强大的灵气击中,击穿了身体,胸口处直接被灼烧出一个大洞。
痛苦的哀嚎声响彻。
酥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无法压抑的,澎湃到满满地,要溢出的灵气。
只能不断宣泄释放。
随着灵力不断的肆虐,垂花天地之间仿佛遭受了一场浩劫。
在这场浩劫之中,只有重渊安然无恙。
酥酥轻盈落地的同时,耳旁的银铃清脆声响。
银铃化作她的耳坠,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叮铃叮铃摇。
酥酥能清晰的发现,在风漩之中的噬魂鸮的身体里,有着重渊的神魂气息。
她心头一疼。几乎是无可抑制的怒意让她纵身一跃,飞身而起在风漩之中,伸手抓住了那只噬魂鸮。
这只噬魂鸮吞噬过她的血。与她有着感知通灵的一刹。
然而这不能阻挡酥酥的出手。
她虽未见过噬魂鸮,可是这一刻她无师自通的知道该怎么来做。
她一手抓着噬魂鸮,一手凝聚了灵气,一掌拍在噬魂鸮上,而那挣扎的噬魂鸮则在酥酥的手掌下渐渐变小,最后化作一颗红色的血珠,落在酥酥的掌心。
这里面就是她的血,和重渊被撕扯的神魂。
重渊的……神魂。
酥酥大口大口呼吸,还是会有些憋气的难受。
就在前一刻,她看见噬魂鸮的一瞬间认识了这种黑暗里的生灵。在被喂食了噬血之主的血后,噬魂鸮就会去吞噬噬血之主的神魂。旁人无法对噬魂鸮进行任何的攻击,因为在吞噬了噬血之主的血后,噬魂鸮在某种角度上来说,就是噬血之主的化身。
重渊如何无法消灭噬魂鸮,他只需要轻而易举地抬起手,就能将这种生灵消灭。
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因为血灵在那一刹相通,在噬魂鸮身上的一切伤害,都会让噬血之主全部接收。
所以重渊放弃了任何对噬魂鸮的动作,而是保护着她,任由噬魂鸮去撕扯他的神魂。
酥酥缓缓落地,她眼前有些发黑。她手中攥着这颗红色的血珠,清晰的知道重渊在刚刚的那些时间内,为了保护她经历了什么。
神魂的撕扯,对于刚刚进行过神修,神魂重伤,还因为动手再次反噬的重渊来说,无异于是毁灭性的伤害。
就算如此,他也始终保持着沉默,没有给酥酥透露出一丝半点的伤害。
都是……都是那个人带来的。
酥酥站稳后,看见那躺在地上血流一地的叁月落。
屠城鬼蜮的叁月落,利用此等黑暗之中的生灵,将她与重渊逼迫到何等地步。
酥酥手一垂,二尺小青剑落出。
她抬起手,手中剑光寒冷。
一剑挥出。
天崩地裂,潮彩既出,山河倾落。
叁月落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在剑光所到之处,化为尘埃。
凌霄花在鬼气的侵蚀下不断融化重生。在酥酥的灵气被风吹荡开来时,重新生长出嫩芽。
风动,铃响。
酥酥攥着手中剑仿佛在发呆。她嗅到了……凌霄花中熟悉的气息。
是一个……是谁,为她种下一片凌霄花的人……是谁?
酥酥想不起来。
她缓缓回眸。
垂花天地之间在经历了鬼气的侵蚀,又有酥酥的灵力狂风席卷,此地已然和最初的模样有了一些出入。
唯有重渊安安静静站在墙壁角落之处,在凌霄花的花瓣缓缓垂落之中,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
酥酥手中小青剑都忘了,提裙立刻朝重渊跑去。
他此刻是面对着她的,可是她能看见那地上鲜红的血,被侵染的花瓣在血海之中枯萎。
她瞳孔一缩。
一大片的……血。
她腿有些软,跑得甚至是跌跌撞撞。
可是重渊对着她伸出了手,接住了摇摇晃晃的酥酥。
“你的伤!”
酥酥急切地就要将重渊翻过来。
他始终用自己的怀抱面对着她,让酥酥根本看不见他的后背。
“没事,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重渊面不改色,扶着酥酥阻挡着她想看的动作。
“根本不是一点小伤!”酥酥急了,“噬魂鸮吃不到噬血之主的魂魄会肆意撕扯他人的神魂!你的神魂本就有损!”
重渊微微眯了眯眼。眼前略微长大了一点的酥酥居然会知道噬魂鸮的特征。
他姑且按下疑惑不提,到底不愿意让酥酥看见他深深白骨的后背。
“无妨。一点神魂罢了。”
重渊轻描淡写地说道:“比起这个,离开此处才是现在该做的事情。”
酥酥怎么也看不见重渊的后背,她急切到甚至感觉鼻子有些发酸。这是一种陌生的情绪,却让她难受到眨眼都是酸涩的。
“重渊,让我看看。”
她鼻音很重,惶然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重渊却是微微低头,在酥酥的眼皮上落下轻轻一吻。
“乖,别看了,会吓到你。”
他却是只能无奈地承认伤势有些重。
酥酥紧紧攥着重渊的衣袖,咬紧牙齿。
眼皮上那浅浅的一抹温柔,让她缓缓安静下来。
重渊怎么也不让她看,此刻再纠缠也没有用。的确如重渊所说,现在先离开此处,然后赶紧去找医修给重渊疗伤才是最重要的。
“叁月落……死得连骨灰都没了啊。”
酥酥恍然听见了琉璃醉的声音。
她回眸。
那在之前忽然消失的琉璃醉手持那副美人图,一点点卷起,抱在怀中,而后歪着头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似乎轻笑了一声。
酥酥盯着琉璃醉。她总有个错觉,琉璃醉会不会……
琉璃醉仿佛发现了她的视线,回过头来。
琉璃醉浅琥珀色的眸子看起来格外的冷清,尤其是在和她对视的时候,几乎看不清他眼中的感情。
是他率先移开了视线,踩着地上堆积的厚厚的花瓣,走到了晶棺旁边。
重渊抬手从锦囊之中扯出了一条斗篷,给自己披上。
酥酥默认了他的行为。
他根本看不出受了重伤的模样,甚至会主动牵着酥酥的手,朝晶棺处走过去。
“……你满意了吗?”
琉璃醉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晶棺内的琉璃笑说着什么。
然而死去五百年的青年又如何能听得见他的声音,安安静静闭着眼,犹如沉睡。只是睡中可能做了美梦,青年的嘴角依稀有一抹浅笑的弧度。
酥酥走过来时,琉璃醉低头将手中的美人图放在晶棺上。
下一刻,美人图落在了晶棺之内,卷起的画卷放在琉璃笑的玉枕旁,和那一朵凌霄花一起,陪伴着琉璃笑的深眠。
晶棺回到了原本所在的位置。在酥酥的灵气扫荡之后,彻底将鬼气驱散,没有留下任何的不妥。只是地上多了一层厚厚的花瓣。
“走吧。”
琉璃醉看了眼酥酥,对她外貌上微弱的变化没有任何在意。
一行三人离开之际,石门缓缓关闭。
离开湖中,酥酥和重渊没有任何耽误,直接回到了元月殿。而酥酥更是没有半点停歇,直接去要去找医修。
却被重渊一把抓住了手腕。
“没用。”
重渊此刻已经瞒不住什么,索性不瞒了,直接说道:“噬魂鸮吞噬掉的位置,医修无能为力。”
酥酥咬紧下唇,忽地想到她手中的那颗红色的血珠,连忙递给重渊。
“这是噬魂鸮的凝珠。”
这里就是她的血滴和重渊的神魂碎片。
重渊微微挑眉。倒是没有想到酥酥居然能将噬魂鸮完全反噬。
他也不说什么,接过那颗血红色的凝珠,闭眸吸收。
酥酥并未打扰他,安安静静在侧给他护法。
过了足足一个多时辰,那颗血凝珠才消失在重渊的手中。
他看起来并未有什么变化。被斗篷遮盖的位置,酥酥怎么也看不见他的伤口,更是无法得知他是否有所好转。
然而重渊此刻到底是神魂再次受创,呼吸都有些浅淡。
酥酥犹豫了半天,只能从自己贫瘠的医术之中选出几个合适的疗符画出,一层一层将重渊埋在其中。
还是不够。她想着那侵染了花瓣的血海,就坐立难安,直接将自己的锦囊中,三师兄塞给她的丹药全都倒了出来。
可是这些都是针对身体外伤的,对重渊来说,只有那么几颗有用。
有用就足够了。酥酥将这些丹药全都塞给重渊。重渊也明白,此刻不吃的话,她只会更紧张。
几个丹药他来者不拒全都吃了,甚至还主动伸出了手。
“还有吗?”
酥酥犹豫了片刻,摇摇头:“其他的不适合,我去给你炼丹。”
此刻她已经知道这些丹药对重渊的作用微乎其微,幸好她知道如何去练灵骨生肌丹。
等等,她是如何知道的?
酥酥回忆了好半天也没有想起来自己是从哪里知道的。
可是她现在就是知道,灵骨生肌丹是对重渊的这个伤有效的。唯一她也束手无策的就是神魂上的撕裂。
除非进行神修。
可是刚刚进行了神修,还没有得到修复,重渊此刻的神魂根本无法接纳第二次的神修。
甚至于她……
酥酥能察觉到自己神魂比之前的强大,从一个破碎谈不上魂的魂片,差不多到了已经有些魂态的雏形。
是以为……
她的第二颗魂珠吗?
酥酥抬手捂着心口。
可是奈何当时她的心思全都被重渊占据,根本没有多余任何的情绪分出。直到此刻她都是有种不真实感觉。
酥酥走出元月殿,殿外,冉尚戈脸色铁青地,看见酥酥走出来,有那么一刹那的震惊。
“小师妹……”他仔细打量着酥酥。
明明酥酥还是这个酥酥,可是她的相貌出现了微弱的变化,体态上也有了一丝区别于之前的丰盈。
“小师兄。”酥酥看见冉尚戈,急忙问,“你这里有炼丹炉吗?”
顿了顿,酥酥补充道:“最好有千丝,缂柔草,柏水,杨絮,霍几兽心。”
冉尚戈一愣:“你要炼丹?”
“嗯。”酥酥知道高阶灵骨生肌丹并非谁都有的,或者说,灵骨生肌丹并非谁都知道的,对别人并不抱希望,为今之计自己炼丹。
冉尚戈有些无奈:“没有,这个你该去找三师兄。但是三师兄此刻还不知道踪迹,你问琉璃宫借一下吧。”
“炼丹炉吗?酥酥姑娘,属下有。”
说话的却是绛黎。
守在元月殿外的除了绛黎,还有酥酥许久不见的檀休。
檀休手持长刀,紧绷着下颌,看向酥酥时的目光有些复杂。但是怎么说呢,酥酥此刻看他的时候,好像看出了一些什么。檀休的目光中没有她以为那种厌恶。
“殿主……和你,受伤了?”
檀休问话的声音很低。
酥酥摇摇头:“他受伤了。”
檀休咬紧牙关,别过头去。
他这般模样,酥酥也不在意,而是从绛黎那里取到了炼丹炉。但是她所需要的炼丹材料绛黎这里没有几个。
还是酥酥让人去找到了琉璃醉,通过他才弄全了材料。
不得不说,琉璃醉果然是琉璃宫的大弟子,这些稀奇古怪的材料很少会有人有,亏着是他去要,才从弟子们的手中三三两两搜刮出来了一些,给酥酥凑了俩。
酥酥甚至来不及去找琉璃醉道谢,直接在侧殿用灵火开了炼丹炉。
她许久没有炼丹了。
按理说该是极其生疏的,可是酥酥站在炼丹炉前,却有种前所未有的熟悉和记忆。
把控火候,每一样材料的炼化都在她的掌心轻松自如。
而且不像是旁人炼丹,需要一点点去炼化等待。她将所有材料炼化,只花了不到两个时辰。
用炼化过的材料投入炼丹炉之中,掌控着灵火,酥酥甚至能清晰感知到炼丹炉内的变化。
短短三个时辰,炼丹炉灵火熄灭,丹炉匣开。
一股浅金色的气息从炼丹炉中生出。
匣中是三颗金色的丹药。
酥酥直接抓起三颗丹药,埋头从侧殿直接冲到主殿之中。她都不用看,不用去试都知道,灵骨生肌丹已经炼成,且是最高品质的极品丹药。
明明是她很少操作的炼丹,却偏偏让她对自己的炼丹技术有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主殿之中。
重渊在小榻上打坐。
他的斗篷已经摘掉,随意搭在小榻的边缘处。
而他打坐的位置正好侧对着酥酥。
酥酥几乎一眼就看见重渊始终藏着不让她看的伤口。
哪怕只是一个侧面,哪怕只是匆匆一瞥。哪怕重渊立刻睁开眼抬手将斗篷重新披上,她愣在原地手中攥着丹药,也看见了重渊后背的鲜血淋漓,白骨深深。
红色的血几乎刺痛了酥酥的眼睛。她闭上眼,甚至能感觉到眼睛是酸涩刺痛地,有一种陌生的情绪跌宕不止。
重渊叹了口气,起身来牵着酥酥的手腕,扶着她在床榻边落座。
“吓到了?”
重渊并未想到酥酥炼丹居然几个时辰就能结束。完全是猝不及防让她给撞了现。她咬紧着唇,下唇甚至被咬出了血丝。
男人手指伸入酥酥的唇边,哄着她张开嘴:“松开,酥酥,别咬伤了自己。”
那一抹血迹染在了重渊的指腹上。
酥酥顺着他的话松开了牙齿,下唇留下了整齐了牙印,还有被咬破的伤口。
她眼神是有些惶惶然不知所措地,甚至是有些委屈地。
“重渊……”
她伸出手,手中是三颗灵骨生肌丹,她连忙塞给重渊,而重渊看都没看,直接抬手一把吃了。
酥酥手在半空垂着,她想要碰一碰重渊。可是一想到他的伤口,她都忍不住跟着疼,疼得她呼吸都有些针扎似的难受。
此等严重的伤,都是替她受过。本来该是她背负的伤口,全都被重渊替她抵挡下了。
酥酥从不知道原来想要碰触一个人,居然会让她心中有数不清的纠扯,最后指尖蜷缩着,始终没敢碰重渊。
“是不是……好疼?”
酥酥问出来后,却觉着自己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她曾经受过浑身撕裂一般的伤,疼得她至今都不敢回忆。
而重渊的伤……
“不算疼,可若是你心疼我的话,就疼。”重渊甚至说话间还有些笑意,“那你……”
“我心疼你。”酥酥眼神有些哀伤地凝视着重渊。
重渊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过了片刻,他轻轻抬手撩起酥酥的鬓角发丝。
“心疼我啊,那我就趁火打劫,这样,你若是亲亲我,我就不疼……”
本来只是轻佻的调笑,想要哄一哄酥酥。
可是下一刻,酥酥笨拙地,却小心翼翼地抬起下巴。
唇,吻在了重渊的唇上,酥酥小声喃语。
“重渊,我不想你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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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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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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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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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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