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这种不怎么接触旁人的,都能感觉到赤极殿的侍从们紧张的气氛。
她每次看着,也只能看着。而后提着她的小青剑去离人河畔。
重渊这几天始终没有回来。她起初是有些想的。想的次数多了,就不去想了。
酥酥告诫自己,要学会习惯。
离人河畔的风温柔和煦,酥酥裙摆微微扬起,她顺着不断翻涌的记忆,磕磕碰碰挥舞着手中的剑。
风中传来长生花的烈焰气息。
酥酥练得小脸通红,握着剑喘气休息,闭上眼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喜欢长生花的味道。是温暖的。
“小狐儿,这才动了几下,就开始偷懒了?”
男人调笑的声音顺着风送到酥酥的耳中。
酥酥还闭着眼呢,她手攥紧了剑。是重渊来了吗?
见到他的雀跃在此刻并未展露出来,她甚至有一种闭着眼不去看他的冲动。
然而男人大步走来,抬手就在小狐的耳朵上揉了揉,痒痒地,酥酥抖了抖耳朵,睁开眼来。
重渊还饶有兴趣地看她手中的小青剑。
“继续。”
酥酥捏着剑,想直接扔了剑不练。不知道为何,她忽然有种想和重渊对着干的冲动。
可是转念一想,她没有扔剑的资格。她连舞剑都磕磕碰碰,到底还能拿什么保护自己。
酥酥举起剑,重复着自己这两日做过无数次的动作。
重渊看她时眉眸里都是笑意,看着娇小的狐耳少女生疏地舞动小青剑,慢腾腾地挑,刺,像极了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
男人背着手看得津津有味,在酥酥举起剑戳出的瞬间,他抬手侧身握住了酥酥的手腕,手臂带动着她,挽了一个剑花。
“想学剑?”
酥酥背抵着重渊,手上的剑随着他的力道而舞动。
“……想的。”
她想,重渊自然教她。小狐狸生疏的动作,很明显是并未怎么接触过。一切都要从最基础的来。
偏重渊也有这个耐心,手把手从最基础的给她教起,不过半个时辰,酥酥已经能像模像样舞着剑比划两下,期间还能穿插挽起剑花。
看着还挺好看。但是酥酥清楚的知道,这么看似流畅的两下实际上只是花架子。
酥酥攥着剑,问重渊:“我什么时候能像檀休一样厉害?”
起风了,重渊顺手将酥酥手中的剑收起,随口说道:“像他有什么好?”
“可以保护自己。”酥酥想了想,加了一句,“还能保护别人。”
就想檀休拔刀迎战护在她身前一样,她也是想的。
重渊立即否了:“不需要。”
“你这样就很好。”重渊手指一点,将酥酥化作小狐,弯腰抱起,揉着酥酥的蓬松大尾巴,强调道,“你不需要,你有我就足够。”
赤红色的小狐团尾巴翘起,有些僵硬。
不是的。重渊,不是这样的。
“需要的。”酥酥尾巴躲着重渊的手,从重渊怀中跳出,蓬松的大尾巴垂着,一如她耷拉的狐耳。
“你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我的身边,重渊。”
就算是,那也不是她的厉害。那是重渊对她的一个馈赠。一旦失去,她还是那个毫无自保之力的小狐。
重渊怀中一空。
他收起手,凝视着眼前咬着唇的酥酥。
他没说话,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折叠放着一条金色的丝线。
他抓过酥酥的手腕,酥酥缩了缩手,重渊强硬地拽着她,不容她半分挣扎。
而后低头将金丝拴在了酥酥的手腕上。
另外一头,则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金丝缠上了他手腕原本垂着的铃铛,而后金光一闪,重渊手腕上,和酥酥手腕上的金丝都消失不见。
做完这个,重渊才抬眸,不容置疑地说道:“我会。”
酥酥握着手腕,左右摇晃着看,皓白的手腕只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那条金色的丝线已经失去踪影。
“这个叫‘丝缕’。”
重渊见她好奇,手指一捻,金色丝缕再次出现在酥酥的手腕上。
“司南家唯一还算有用的东西。你我各持一半,无论何等境遇,我都会在你身侧。”
酥酥听到司南家,手指不自觉微微蜷了蜷。
她想问,司南家的司南悠来了赤极殿,是来嫁给他的吗?
想了想,酥酥觉着还是不要问了的好。
至于丝缕,酥酥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这根金色的丝线或许是能连接着她和重渊,也或许不能。
她还是更想重塑丹田,好好修炼。
“重渊,”酥酥抬眸,对重渊露出了一个笑,有点浅,看不见酒窝,“我想修炼。”
重渊抿唇并未说话。
起风了。
他抬手落在酥酥的发髻上揉了揉。
“嗯,我知道了。”
酥酥的修行之路有点艰难。白狼珠碎了,不能蕴养丹田,肉脯都不能吃。那充裕的灵气会让她消化不了,反而难受。
重渊从书楼给她整理了一叠书,又叫来云色陪她。
今日太阳甚好,太阳花朵朵都精神饱满,偶尔还会故意和酥酥玩,用枝叶去碰触她。
“意随心生,心随意动……”
云色翻着书念了一句就丢开:“算了,这对你太难了。”
酥酥捧着腮,看云色又换了一本书来念。
云色念的零零散散,她讲不清楚这种东西,索性扔了书。
“殿主给你的白狼珠碎了,对吗?”
云色相比较念书,还有更好奇的事。
酥酥点头:“嗯,碎了。”
“那可就麻烦了。”云色纤长的指甲抵着额头,不耐烦地敲了敲,“你丹田废了,没有白狼珠蕴养,梅镜还被给了司南悠。根本不能聚灵,跟你说再多,你也做不到呀。”
酥酥又一次听到了梅镜。
上一次,还是在那凶兽突袭之时,檀休提起过,梅夫人提起过。
檀休说,还有梅镜,她还有希望。梅夫人问她梅镜是不是在她这里。
现在又是云色说起梅镜。
不过她说的,是梅镜给了司南悠。
酥酥有点好奇:“是梅夫人的梅镜吗?做什么用的?”
“之前是,梅夫人归顺之后就不是了。”云色解释道,“殿主救了梅夫人,这梅镜就是梅夫人的献礼。至于梅雪落……那是后一步的事情了。”
“这梅镜旁的作用我也说不好,只不过有一个很大的用处,就是能让人魂体入内,聚灵凝气。”
云色看着酥酥笑眯眯地说:“如果长时间在梅镜里凝气,你的丹田会慢慢补起的。”
笑罢,想到了什么,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咳……不过现在殿主拿去给司南悠保命了。”
酥酥还记得重渊提起过,那司南悠性命垂危,似乎是很容易就会没命。
她很快放过这个话题,转而兴致勃勃地问道:“那我还能用别的什么来填补吗?”
“唔,”云色似乎被难住了,最后抱歉地看着酥酥,“据我所知,雪领白狼的妖珠挺好的。梅镜比白狼珠更适合些。除此之外,我并不知晓旁的了。”
酥酥的眼色渐渐黯淡了些。
“你别难过,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云色笨嘴拙舌地安慰酥酥,“反正司南悠都快死了,给她就是救命,等救了她的命,殿主应该会拿回来给你。”
酥酥却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取出她的小青剑。
“你教我练一下剑吧。”
不难过的。酥酥已经清楚的知道了一件事。不在自己手中的一切,都是不属于她的。
所以她还是该牢牢掌握能属于她自己的。比如说练剑。
这几天酥酥很少见到重渊,总是从旁人口中得知,司南悠的状况不太好,殿主需要陪着她。
天色暗沉下来。
很快就是电闪雷鸣,黑云布满天空,闪电撕裂厚重的浓云。酥酥从望星坡变回狐狸,迅速往东殿跑。
下雨了。
重渊不喜欢下雨的。
她跑到星桥时,忽然想起件事。
这段时间的重渊几乎都在西殿的司南阁。他应该不会回来的。
如此一想,酥酥的脚步缓了缓,变回人身,在星桥桥头的柳树下发了一会儿呆。
那就当她是想回去睡觉吧。
下雨天,苍迦树皮做的小狐狸窝很暖和,她是回去睡觉的。
所以,就算打开门是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也不会失望。
酥酥想好时,雨滴已经滴答滴答落地。她沿着树下一路跑回东殿,大雨倾盆。Χiυmъ.cοΜ
她快要被雨给淋湿透了。耳朵耷拉着,蓬松漂亮的大尾巴也翘不起来,蔫蔫儿地垂着。
殿内没有半点光。漆黑一片。
果然不在。
酥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眨了眨眼,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反手关上殿门,哒哒哒跑到内殿去。
她浑身都湿透了,黏糊糊地,难受。
酥酥七手八脚撕扯着衣裳,尾巴不耐烦地摇来晃去,水滴顺着尾巴滴答滴答。
衣裳才脱到一半,一只手按住了她正要脱衣的手。
“笨狐狸。”
男人在一片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只能隐约听到细微的磨牙声。
“宽衣解带之前,不知道我在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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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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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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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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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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