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淮的脸色比刚才还要冷,西桐最怵她哥这副样子,可现在她喝醉了,先是抽噎着不说话,下一刻又放声大哭,“你凶我!我都这样了你还凶我,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沈西淮忍住开车门丢人的冲动,蹙眉看往前排主驾驶位,他沉思几秒,车子又在下一刻驶了出去。
“二嫂,”裴致逸这时忽然喊了静安,脸上的笑极其真诚,“沈西桐喝醉了就特离谱,以前看着我老喊别人,还说我胖,二哥他们明明说我太瘦了。”
后头西桐仍在说着醉话,静安双手紧握方向盘,趁空隙朝裴致逸笑了声,“你确实太瘦了,平时得多吃点儿。”
“我其实很爱吃,沈西桐说你做的饭特别好吃,说得我都馋了。”
“等你有空了,我请你来家里吃饭。”
“好啊,不过我不常待在淮清,我爸妈都在上海,最近我恰好来这边出差,过段时间就得回去了。”
“你一直在上海么?”
“我爸妈他们一直在,我大学之后才去的,之前不想走,因为不舍得二哥他们。”
见裴致逸不好意思地笑了,静安也跟着笑了起来,“你们感情很好。”
“是,不过一开始不这样,”他声音作势小下去,但车里的人都能听见,“小时候我最怕二哥了,他看上去特别凶,我还以为我犯了什么错,后来才知道他不说话的时候都这样,不知道的就会以为他不开心。”
静安不由得笑了,她并不想拒绝裴致逸的煞费苦心,默了默说:“是,他老这样。”
她语气并不明确,裴致逸默默观察着她的脸色,很快又说起别的。
西桐的车虽小,比福特嘉年华还是大一些,静安将车开得很稳,后头西桐说了一路醉话,等车子在6号门口一停,她被她哥一把掳下车,然后丢在那张20万的fendi卧床上。
她哼了两声,隔会儿眼泪又像是被拉了闸门,纷纷涌出来,静安拿了湿毛巾给她擦脸,她翻个身躲开,把手伸向她哥,“我要津皖姐!”
静安止住动作,察觉到对面的人看过来,但并没有看回去。
西桐抽噎着:“苏津粤那么讨厌,津皖姐却那么好……我要她来陪我。”
静安停顿两秒,转身将毛巾交给旁边欲言又止的裴致逸,“要帮忙的话喊我,我在楼下。”
身后西桐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就喜欢玩偶,她会给我买……”
静安快步走向门口。
“你的贝斯也是她送的!”
静安径直下了楼。
B&T的复古水晶吊灯发着亮光,六七米高的挑高中空客厅看起来尤其空阔,静安在客厅中央站了会儿,然后在沙发上坐下。
她拿出手机查看消息,身后很快传来脚步声,紧跟着身前落下道影子,她将手机一灭,面前的人已经在她身前蹲下,随即伸手过来牵她手,她下意识侧身躲开。
沈西淮抓了个空,只好去牵另一只,手机还在她手里,他捏住尾端稍稍用力,却没能成功,他又加了点力气,另一端也跟着使劲。
两人就这么无声抗衡着,静安知道他在让着自己,可就是不松手,她彻底恼了,终于抬眸看向他脸,刚要开口,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两人同时低了头,屏幕上三个字异常清晰。
五秒过后,沈西淮率先松了手,但并没有起身离开。
静安花了几秒钟思考,然后接通电话。
“怎么样?到家了么?”
郑暮潇的声音略显颓唐,“你刚走得太急,餐厅的伴手礼没拿,Yolo跟Paige也都没要,现在全放我车上了。”
“那你留着吧。”
郑暮潇笑了,“行,你那边没事儿吧?”
“没什么事儿,我已经回来了。”
“那就好,有件事儿……”
郑暮潇似乎很是苦恼,他沉默的间隙,6号的客厅也安静得有些诡异。
静安将视线略过面前人别开的脸,冲电话那头问道:“怎么了?项目出什么问题了吗?”
郑暮潇笑了,“不是,”他又停顿两秒,“下回开进展会议的时候我当面跟你说,先挂了。”
电话一断,静安有些茫然,可来不及深究,她低头去看身前的人,下一刻手被他紧紧握住,然后被迫跟他一起站了起来。
沈西淮低头看她,“先回家。”
静安回头看了眼楼上,又听他说:“先送你回去,待会儿我再过来。”
静安想说不用送,可最终没有开口。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静安的手被牵着,她侧头去看脚边的镜面水景,上头绿植悬浮,几对水灯发出微弱的光。
沈西淮将人送到屋里,进门先开地暖,抬头时跟对面的人对视几秒,随后转身出了家门。
西桐大概折腾累了,总算安静下来,没多会儿便歪头睡了过去。
沈西淮在床边坐下,用毛巾给她擦了脸,又坐一会儿,然后捏了捏西桐的鼻子,起身下楼。
裴致逸正给binbin喂小饼干,听见声音后急忙回头。
“二哥。”
沈西淮没应,只视线长时间停留在他脸上。
裴致逸没有避开,但最终还是颓丧地低下了头,“既然她睡了,我就走了。”
“你留下。”
裴致逸立即抬头看回去。
沈西淮暗暗叹了口气,“你要是想的话,可以留下,但只能睡这儿,”他示意旁边的沙发,“除非沈西桐喊你,不然不准上楼。”
他紧盯着他,“要留么?”
裴致逸喉结滚动,“二哥,你说我该留么?”
沈西淮仍旧看着他,类似的选择他做过很多次,知道其中的滋味儿并不好受。
他沉默片刻,并没有直接回答,只离开前丢下一句:“一楼除了沙发还有房间,东西都有,自己找。”
外头起了风,沈西淮这一回走得很慢,到家后先洗澡,出来后去旁边房间找出半盒烟,他很久没碰,抽出一支送进嘴里,火柴他记得放在窗台附近,翻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只盒子里看见,像是被人故意藏了起来。
他将火柴盒捏在手里,回身时碰到旁边立着的画板,他伸手扶了下,然后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画板被一块布遮着,他看住两秒,然后一把掀开。
画上一套绿绒沙发,坐在上头的人穿衬衫西裤,表情很平,眉头皱着,正盯着脚边那只正啃着沙发的白色金毛。
他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陶静安的水彩画……好像没他的好,可奇怪的是,就是比他的招人喜欢。
他伸手去抚右下角的落款,一行数字写着年月日,那时他正在曼哈顿出差。
地上还有好几幅被布遮住,他没去一一确认,起身将火柴放回盒子,烟也一并收回去。
卧室像往常一样留着那盏鸵鸟灯,床上的人侧身在睡,他掀被压过去,手抄住她腰的同时,低头去找她的唇。
静安压根没有睡着,在沈西淮压过来的时候她就伸手去推他,如此几次都没有成功,她嘴角吃痛,勾住他脖子咬回去时用力翻了个身,自己便到了沈西淮的身上。
他肩膀宽阔,衣服很碍事,她推叠到一块儿,他以前怎样对她,她就怎么还回去,他衣服上没有柠檬的图案,可这并不影响她学他反复磨人的方式。沈西淮向来很会喘,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克制,他喉音渐渐难以抑制,喉结来回滚动,身体彻底不受控制,于是很快反客为主。他没有去亲原本印着柠檬的地方,而是顺着衣服落下的曲线一寸寸扫过去……
屋里一时都是低喘,可两人始终没法更进一步。静安微张着嘴喘气,很快又被堵住。
她一身反应无处排遣,本能地呜咽两声,然后一巴掌轻轻落在他身上。
“烦死了……”
沈西淮胸膛剧烈起伏,下一刻笑出声来,“烦什么?”
“什么都烦!”
沈西淮并不罢休,咬她耳垂,“烦什么?”
静安捶他肩膀,“做不了!”
“还有呢?”
静安快速匀了两口气,“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
“西桐说你不开心!”
“她喝醉了。”
“我喝醉的时候跟你说的都是真话!”静安语气烦躁,“你那天明明生气了,可你就是不说!”
她脸上的委屈几不可察,沈西淮却看出来了,他捏紧她手,“对,我是生气了。”
他终于承认,静安忍不住瞪他一眼,又气呼呼说道:“你要是提前告诉我你会赶回来看演出,我肯定会等你,就算你赶不上我也等你,同事她们人多,不缺我一个。可我都快看完了,然后才知道你回来了,我不喜欢这样,好像我抛弃了你,可事实是我更想跟你一起看。”
沈西淮亲她手背,“对,是我考虑得不周。”
静安抽出手不让他亲,“明明是你的问题,可你就是能让我内疚。”
“对,是我的错。”
“那你还不坦白从宽?”
沈西淮笑了,很快又恢复正经,“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
静安不想笑的,可还是笑了,“我说过的呀,那件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没有谁对谁错,你是为了我好。”
“但我还是干扰了你的工作。”
“然后呢?”
“我的想法比较阴暗。”
静安笑出了声,“我要听。”
“要是斯瑞哥不找你们公司合作,可能就不会这样,现在跟你一起工作的人也都是跟我很熟的朋友。我知道你可以克服,但还是跟其他工作有差别。”
“可我也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我的工作做好。”
沈西淮仍然坚持,“有差别。”
静安别开脑袋,故意轻轻“哼”了一声,“你不说就算了,我要睡觉!”
沈西淮忙将她揽回来,“你做的另一个项目也都是认识的朋友,但是你很开心。”
静安终于反应过来,“所以你觉得这是你的问题?”
“我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她总是很清楚的自己想法,但那天她说她不知道,足以说明这件事情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困扰。他宁愿去解决以后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也不愿意在此时此刻让陶静安不舒服。
“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但不代表每个人都对了。”
静安伸手捧住他脸,“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怪你?”
“不是。”
“但你在怪你自己。”静安将脸挨近,“我得告诉你实话,我确实更喜欢跟聚点工作的氛围,Yolo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们早就想再合作,聚点方案的推进也很顺利,可这并不是跟IB合作对比出来的。IB的项目对我们来说会更难,是因为创意需要灵感,需要时机,我们只是还没等到合适的时机,而且相比我以前做的很多项目,IB这边已经很顺利了,我不能说我完全没有受影响,但这些没那么重要,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很想认识你的朋友呢?”wWW.ΧìǔΜЬ.CǒΜ
沈西淮忍不住要去亲她,“程前是我推荐的,你本来想找Yolo。”
静安这回的拳头比刚才要用力,她是真想打他,“这怎么是你的问题呢?你推荐程前的时候都不知道IB会找我们合作吧?而且我真的很喜欢程前!”
沈西淮又说:“你跟Yolo更熟。”
静安又想打人了,可忽然又笑了出来,至少现在沈西淮在跟她坦白。
“我现在既能跟Yolo合作,又可以认识程前,我都觉得我很幸运了。”
沈西淮这回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
静安忍不住捏他脸,“现在你知道我的想法了,是不是不会不开心了?”
沈西淮将她捞来自己身上,“还有点。”
静安疑惑,“什么?”
沈西淮凑到她耳边,用着气音:“我不喜欢那只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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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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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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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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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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