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暮潇租了zipcar来接,接过行李箱时抚慰性地抱了下静安。
因为奶奶病情反复,静安近半年频繁地往返国内,直到这次情况趋稳。郑暮潇先前就邀请过静安,这次恰好借机要她散心,申请给她当美东的向导。
CMU不大,步行穿越一趟只要十分钟,相当于Q大的几个科技园。
赶上学校毕业季,来往的人很多。到晚上安静不少,静安跟着郑暮潇去参加他们的午夜编程聚会,回来时经过计算机系大楼,门口比尔·盖茨夫妇的头像雕塑很显眼。
“要是我当初学计算机就好了。”
静安站在门口没动,CMU和伯克利相似的一点是“全民CS”,不管是不是计算机专业的学生,都会选修计算机课。静安通过入门课能够写出俄罗斯方块和贪吃蛇的程序,如果专攻,水平应该不限于此。但没有如果,她现在在硅谷连一份满意的实习也找不到。
郑暮潇站在几步之外,想起高中时期每天会出现在课桌上的面包和果酱,有时候会是热腾腾的小笼包和滚烫的豆浆,陶静安知道他为了省钱不吃早餐,会给他带上一份。有几次还打包了校门口的炒肝,那家卖得尤其贵,也更好吃,陶静安只有在考得特别好的时候会奖励自己吃上一碗,比给他带的次数还要少。
他知道她正被什么困扰,一如他当初面对的境况,生病的家人和高昂的医疗费用,倾尽所有也要去上的私立高中,以及周边优秀同学带来的高压。
陶静安可能后悔转去文科专业,也后悔出国读研,但也就那么一点。
她身影在夜里略显伶仃,郑暮潇朝她走近,“陶静安,我知道其实你没那么喜欢CS,但如果你要学,可以随时找我。”
他看清她回头时脸上的笑,明眸皓齿,眼睛里似有秋水在晃动,浅淡的妆容让她整张脸愈发亮了起来。
她语调清扬:“我不是已经来了吗?”
CMU的夜很静,远处有戏剧学院的学生在排演露天剧目,郑暮潇忽然觉得遗憾:“你当初要是来CMU读戏剧就好了。”
匹兹堡离伯克利太远,来往一趟很不方便。静安之所以选择跨读新闻,一部分是想拓宽知识面,期望能从全新的角度去解读学业与生活。
静安只在匹兹堡待了两天,返程飞机上也在赶论文。一直忙到期末,终于收到两份实习offer,可仍旧开心不起来。毕业后是否回国是留学生普遍的问题,以她的职业规划为基准,留美积累经验是更好的选择,但她想回国陪奶奶。
犹疑不定之际,点开手机注意到程烟在群里圈了她几次,先前她没有心力顾及,暂时屏蔽了群消息,现在翻完聊天记录后一并回复:“抱歉,3月份我在国内,回来后也忙考试,没注意消息。”
程烟立即回:“少来了,你不是还去匹兹堡了么?那天我找郑暮潇讨论题目,他说他送你回来的,不过没在伯克利过夜,当天就飞回去了。”
“他暑假会来硅谷实习,提前来看下实习公司。”
“嗯,听他说了。我们也都留硅谷,郑暮潇说你还没确定?”
“对,还在考虑。”
“郑暮潇都要来,你肯定不能走。好搞笑,之前问沈西淮,他说可能不回去。他们家那么大一公司,他留硅谷实习几个意思,是要去其他公司窃取行业机密么?”
静安乍看到“沈西淮”三个字有一瞬间的陌生,上一次见面还是去斯坦福听课,那时她起了点奇怪的小心思,现在想来只觉恍如隔世。
她回:“我可能会去好莱坞,那边实习机会更多一些。”
但去好莱坞成本更高,静安最后还是留在了硅谷,实习一个月后,八月份仍旧买了机票回国。
在家里待到开学,走前一天奶奶拉住她手,旁敲侧击要她以自己的想法为主,避免得不偿失。
静安有些难受,笑着说:“我从来不勉强我自己。”
奶奶也笑,“这样最好。”
静安见奶奶笑着打量自己,绕去后头抱住她:“怎么了?舍不得我呀?”
“怎么会舍不得?每天在我面前晃,再不走我都要看腻了。”奶奶拍静安手背,“我是想啊,我们家孙女儿长得还算周正,学习也优秀,怎么眼光那么高呢?就没哪个青年才俊能被她看上?”
静安仍是笑,“我都说了嘛,我从来不勉强我自己。”
“你那些个同学都那么优秀,那这眼光得是多高啊?还是说已经心有所属啦?”
静安试图糊弄过去,“对对对,我就是心有所属了。人家太上进,我拼命追着还不一定赶得上。”
“那我知道是谁了。”
“谁?”
“你不告诉我,那我也不告诉你。”
静安无奈地笑,没再问下去。
隔天飞旧金山,再坐地铁返校。刚忙完开学,程烟在晚上发来消息,喊她去渔人码头。静安觉得太远,想了想说不去了,程烟大概在忙着party,没再回复。
等她跟爸妈视频结束,才发现程烟给她打了好几个语音电话,她立即回拨,程烟那边音乐震天响,她扯着嗓子喊:“你干嘛呢?一直占线!我喊沈西淮去接你了!应该早就到了,你出去找他吧!”
静安一惊,忙问:“他去Unit2了?”
“对啊!你不是住那栋吗?”
静安暗暗扶额,“我刚搬出来了。”
第一学年静安住的学校宿舍,是家里坚持要给她租的。伯克利不缺诺奖得主,又因为紧挨着臭名昭著的奥克兰,也不缺遍地的流浪汉,虽说不是每个流浪汉都具有攻击性,但安全隐患仍然存在,学生们每周都会收到几封校警系统发来的警示信。
住宿舍终归要近一些,但租金比市价还要高,一个月一万多已经算很划算。静安先前也确实贪图了便利,相对地在其他方面将花销控制到了最低,这回毅然决然搬出来,刚刚视频时才跟家里坦白。Χiυmъ.cοΜ
她忙起身换鞋,边给沈西淮打语音电话。
等一接通,她立即道歉:“不好意思,程烟不知道我搬家了,我现在不住学校,要麻烦你等我一下,我过去找你。”
说完不见那边回应,她愣怔片刻,声音轻下去,“你在听吗,沈西淮?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
那边终于开口,“没事,你把地址发我,我过去接你。”
他声音平稳,不似往常那样不甚耐烦,静安蓦地安下心来。
“好,我手机上发你,不要开太急,注意安全。”
“知道。”
静安挂了电话,一时怔在原地。过会儿回神,迅速找出一个印着向日葵的布袋,往里装几样从国内带来的点心,又塞进两包果干。
收拾好下楼,到街道对面买咖啡。上回她高度注意沈西淮,意识到比起果汁,他好像更喜欢咖啡。
附近不少餐厅,车子时不时飞驰而过,静安等在路边,不久便看到眼熟的银蓝色车子从远处驶过来,而后平稳地停在她面前。
透过洞开的车窗,静安看清沈西淮澄澈的眼睛,他脸上表情平淡,下车绕过来时,暗纹衬衫衣角微微扬起,里头白T衬出他流畅的身体线条。
他脚步不疾不徐,站到静安面前时带来一阵风,俊逸疏朗的模样让她晃了下神。
“几个月不见,不认识了?”
他竟开起玩笑,静安嘴微张,忙移开视线。
等忍不住再次看向他时,静安意识到,她埋藏的那点小心思又重新喷薄而出,如火山爆发一般,挡也挡不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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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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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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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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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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