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开灯就不见了,没错,因为以前没有灯。
它们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吓人办法,全是被人教的。
以前的亡魂多么无害,多么单纯。
顾诚洗着澡还要担心一下夏小满忽然从镜子里冒出来给他递洗发水,鬼都跟电影上学坏了。
都怪电影。
都怪人。
浴室的门打开,顾诚头发湿湿的从里面出来,看一眼吊在客厅中间吐舌头的夏小满,回身上了一柱香。
他转身道:“我刚刚在想,你要是敢在我洗澡的时候冒出来,说什么我也要超度你。”
夏小满从房顶下来了,笑道:“真巧,我刚刚也在想,要是从镜子里钻出来给你个毛巾,你肯定要超度我,所以我就没进去了。”
“……”
顾诚开始怀疑放任她在世界上多玩一段时间究竟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也许那天装自己的孙子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在点燃的香烛前又放个香蕉当作祭品,夏小满眼睛一亮,开心的跳了两下。
顾诚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旋即又隐去。
她毕竟已经死了,多皮一下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以前你活着都不是这个样子,就算开心也是很含蓄的。”
“以前我装的。”夏小满道。
行吧。
顾诚关掉客厅的灯,准备回卧室了。
“我可不可以看电视?”夏小满朝他问。
“看吧,声音小点。”
顾诚打开电视,把遥控器扔到沙发上转身回屋,看电视总比大半夜坐他床尾梳头发好。
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电视画面不断转动,看起来非常诡异。
许久,才用搜索功能找电影来看。
夏小满躺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鬼片,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
做鬼很无聊,好在找到顾诚后就不无聊了。
只要待在这里,就感觉很有意思,很像以前,她什么都不用想,只要读书,写字,现在更是如此,连吃饭都不用了。
虽然还是很想吃。
客厅里简简单单,一如即往的清贫风,夏小满知道顾诚其实不缺钱——因为很少花钱,所以很容易攒,攒下来又不怎么花,所以缺不缺钱好像没区别。
反正就是很简单的生活,和六十年代的那时一样,如果不是当年顾诚离开的时候留下的那一大笔钱,她还不知道顾诚是个富家大户,整天穿着洗干净的旧长衫装穷人。
夜渐深。
顾诚听着客厅细微的电视声音,皱了皱眉,听起来是恐怖片,他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
这个预感在早上就应验了。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顾诚还没起床,侧头看过去,夏小满从客厅爬进来了。
头痛……
顾诚从床上坐起来,拿过床头的手表看一下时间,差不多该起床了。
“哎呦!”夏小满痛叫一声,顾诚踩着她的手走出去了。
“看不见这么大个人?!”她气得大叫。
顾诚好像真没打算看见,洗漱之后又回卧室,哐当一声把跟在他身后的夏小满关在门外,换好衣服准备去学校。
“你看,我没来之前你就像个糟老头子,天天上个课回来,做个饭,看会儿书,睡觉,都快朽掉了,现在多么多姿多彩,你应该谢谢我。”
夏小满飘来飘去,“有聂小倩,贞子,伽椰子陪你,你要是愿意,洗澡的时候楚人美也能冒出来……”
“老陈,给你个贞子要不要?”顾诚站在台阶上朝隔壁的血族问。
“滚!老顾你别整那些邪门儿玩意。”陈华加快脚步麻溜跑了。
“看。”
顾诚朝夏小满示意。
“他不聪明。”夏小满说。
顾诚想了想,竟然无言以对。
抬头望望,天色有些暗沉,他一边摘电瓶车的充电器,一边朝夏小满道:“一会儿下不下雨?”
“我怎么知道,我只是鬼。”
“算一下。”
“哦。”
夏小满挠挠头,把这给忘了。
“会下,中午的时候,午时。”
“那我带把伞。”
顾诚回身去屋里拿了一把伞,然后骑电瓶车出门。
刚走到十字路口,脸上就传来冰凉的触感,几滴水珠落下来,随后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往下砸。
顾诚撑起雨伞等着红绿灯,回头看了赖在后座上的夏小满一眼。
“很久没用了……生疏了。”夏小满尴尬地移开视线,不和他对视。
“不过结果没错!是会下雨吧!”她强行给自己挽尊。
在人来人往的路口,顾诚撑着伞没说话,雨来得很急,打在伞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夏小满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他到了校门口四处望望没看见,在车棚锁好车到办公室,里面只有两个人。
“顾老师淋到了?”李明程到得早,捧着搪瓷缸子在吹气,一身衣服清清爽爽,见顾诚拎着伞进来打招呼道。
“带了伞,没什么用,下得有点大了。”顾诚身上湿了一半,脱掉外套搭在椅子上。
伞这个东西雨下大就不怎么好用,只有雨衣才能防住,好在学校没有太远,不然浑身湿透还要返回去换身衣服。
李明程乐一下,几个老师家多远,大概什么时候来都知道,他猜到下雨的时候顾诚很可能在半路上,果然如此。
“猜猜小陈老师会不会晚来。”老头儿朝顾诚道。
顾诚掸掸衣服笑一下:“她应该也在半路上,突然下雨,身上肯定湿了,然后回家换衣服,再打个车过来。”
“我也这么觉得。”
“作业批好了?”
“昨晚闲的没事,早弄好了。”xǐυmь.℃òm
窗外雨势愈急,听着雨打在玻璃上的杂音,顾诚从兜里找出几个硬币,抛在桌子上。
人活得久了,最大的好处是什么也会一点……如果活得更久,就不止是一点了。
午时雨停。
顾诚看看自己摇出来的卦摇了摇头,夏小满要么就是故意的,要么就是没认真。
“呦,顾老师,还会这个?”李明程有点惊讶。
“玩玩,哪会懂。”顾诚说。
“不得了,多才多艺……”
正说话,陈萌萌拎着伞进来了,身上干干净净。
“咦?我们还以为你会晚的。”李明程说。
“没出门我就觉得要下雨,直接打车过来了。”
陈萌萌哈哈一乐,看看顾诚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更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
“顾老师你这不行啊。”李明程也乐,指了指顾诚刚装硬币的口袋。
顾诚笑笑没说话,起身接了一杯水来到窗前。看向窗外。
下雨对鬼来说没什么影响,他只是想起了夏小满在大雨里给他送伞的一幕——
乡村里泥泞的土路,远没有现在的马路干净,傻丫头还没长大,在泥坑里深一脚浅一脚,摔了一跤满身狼藉,还高举着伞递到他眼前。
可是,那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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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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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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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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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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