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她抬头看到头顶黑乎乎的小电视,漠然想道:这不是机舱吗?为什么她闭眼的时候人还在军医大商业街,一睁眼就跑机舱里来了?
顾朝曦晃了晃混沌的脑子,试图回忆起这中间的过程来。动作间,卷曲的长发碰到身边一人的手臂。
她偏头望去,看到谢睿端坐在一旁。头枕着飞机座椅,睡得安稳。
半明半灭的光线里,他挺立的五官被衬得更加深邃。长长的睫毛连成道浓重的阴影,像落入凡间的神灵,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和掩藏其中的力量。
她眯着眼睛,脑海里骤然出现些零碎的记忆。
月落满地的街道,她趴在谢睿背上一会儿高唱《咱当兵的人》,一会儿背诵《我爱这土地》。
爱国主义情怀升华到高潮的时候,他背上的蝴蝶骨硌到了她柔弱的小胃胃。几声干呕溢出嘴唇,谢睿立马将她扶到街角轻拍她的背部。
她猛地抬头,抱住谢睿开始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他干净的衬衫上蹭:“谢睿!我舍不得你走!舍不得舍不得!”
他却毫不在意,搂着她一遍遍告诉她自己一放假就会回来看她。
温热的夜晚、少年的怀抱和此刻机舱里的冷空调形成鲜明的对比。顾朝曦搓了搓裸露的手臂,依然为自己眼下的处境感到迷惑。
“冷吗?”谢睿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宽大的手掌包住她的手心,“要不要帮你要个毯子?”
顾朝曦摇摇头:“不用。”
他站起来,从行李架上取出一件外套来披在她身上。俯身时,她看到他向来齐整的领口处那颗她一直视为眼中钉的扣子不知怎的不翼而飞了。
留下的口子不大不小,正好够她瞥见觊觎许久的锁骨。
线条流畅利落,关节处凸起,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禁欲感和……一抹红痕?
顾朝曦怔了怔,脑子里恍惚间又闪过一丝画面。
夜晚晦涩暗淡的林荫路上,身高腿长的少年被她逼至角落。她仗着满身酒意,揪住那颗不顺眼的扣子,用力扯下。
“顾朝曦……”他低沉的嗓音被她压了回去,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唇,皱眉道,“老板你不要说话!让我好好看看这个鸭架新不新鲜!”
面料硬挺的衬衫领被拉开,她盯着那副漂亮的鸭架看了半天,最终没忍住馋意,张嘴咬了下去。
尖利的牙齿撞上硬梆梆的骨头,一点儿也不好啃。她不死心,茫茫然愣了半刻,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碰上……
“还冷吗?”机舱里多数旅客都在睡觉,谢睿看着她小声问道。过近的距离让她更清晰地目睹了自己的罪证,升腾的热意快速在她薄薄的背脊渗出一片细密的汗珠。
顾朝曦咬了咬唇,努力镇定道:“不冷了。”
谢睿坐回去,忽然捏捏她的手问:“那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昨晚的事?
顾朝曦呼吸一滞,僵直着身子道:“什么事?我喝多了,记不起来了。”
谢睿顿了下,缓缓道:“就是……你听说我再过一周就要赴职,吵着闹着非要跟我一起回南桑的事。”
他半垂着眼眸,嘴角微勾,看着她问:“忘了?”
顾朝曦动了下眉尾,脑子里模糊地蹦出一幅她坐在地上,拖着谢睿的手臂逼着他立刻马上买好双人机票的画面。
omg!她这该死的行动力!
顾朝曦痛苦地抓着头发,简直恨不得穿越回前一晚摇醒醉酒的自己:“没忘。”
谢睿看着她,眼神专注:“真的?”
她点头,“嗯”了一声。
谢睿笑了下,挨着她问:“那你刚刚说记不得了的是什么事?嗯?”
顾朝曦一下顿住,脸上的热气被他那一声弯弯绕绕的“嗯?”搅和得更加猖狂。
她攥紧了盖在身上的外套,蓦地将自己整个脑袋罩了起来,闷声道:“我困了,再睡一会,你别吵我!”
谢睿看着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想到昨夜她扑上来时落在他颈间的湿润触感,轻轻摩挲着锁骨上的红痕,无声浅笑。
飞机落地时,天色尚早。
柔和的光线从天边的云层漫游到远处的山间,再缓缓降临她的掌心。顾朝曦深吸一口气,只觉康城的空气都比s市的更清新些。
她昨晚闹腾得厉害,以至于他俩除了一个随身背包。什么都没带,就上了飞机。
去南桑前,谢睿带着她先去了趟城里的超市采购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
逛到某片特定区域时,谢睿站在一旁自觉背过了身子。顾朝曦左右看了眼,动作敏捷地抓了几套浅色的藏进怀里,拽了拽谢睿的衣袖道:“好了,走吧。”
他应了声,斜斜瞥见一角淡蓝色的蕾丝花边和女孩子因羞赧而显得粉嫩可爱的后颈,向来淡然的心绪莫名浮躁了起来。
坐车回南桑的路上,顾朝曦看到沿途的山峰全都冒出了绿意,深的、浅的交融在一起,杂糅成一幅浓郁的油画,和着天空极致的蓝白和暖黄色的夏日光晕美得叫人说不出话。
灰黑色的公路两旁,曾被白雪覆盖的草原上也郁郁葱葱地长出无数小草和许多不知名的白色小花。马驹、小羊、耗牛像这片草原的主人,慢腾腾地踱着步、吃着食。
桑吉在公路尽头的草地上等着他们,风吹藏袍,闲散帅气的少年在顾朝曦的镜头里成了后来南桑大火的契机。
眼下,他骑坐在高大的棕色马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笑:“扎西德勒!”
顾朝曦双手合十,和谢睿一块儿回道:“扎西德勒!”
桑吉拽了下手里的缰绳,道:“走吧,上马回去,德吉已经做好饭等着了。”
谢睿把背包捆上白马马背,摸摸嘴里还不停地咀嚼着新鲜的嫩草的黑色大马,接过缰绳对顾朝曦说:“上去吧。”
她抬脚,踩着蹬子用力一拉。视野陡然升高,又在顷刻间落了下来。一片宁静中,她听见桑吉极细微地笑了下,似嘲讽。
倔强的灵魂瞬间烧了起来,她抓着马鞍再次发力,白嫩的小脸迅速涨红!力竭时分,一只手搭在她腰间,轻而易举地将她送上马背。
没等她反应过来说声“谢谢”,少年滚烫的身躯已经贴上她的背脊。谢睿牵着缰绳的手绕过她头顶,将她整个儿环抱在怀中,低声道:“顾朝曦,想不想感受一下真正的草原?”
她紧张地挺直了身子,乖巧点头。下一秒,呼啸的风声划过耳畔,绿色的山脊迎面朝她拥来。她在那一刻,嗅到了自由的气息。
其后,辽阔平野上,方才还在抿唇偷笑的桑吉抖着嘴唇,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驰骋的背影失语良久:“……”琇書蛧
兄弟,我带了三匹马过来的好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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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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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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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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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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