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道儿,这人忽地回头,睁大了眼睛盯着他问:“谢睿,你紧张吗?”
他顿了顿,实话实说:“紧张。”
顾朝曦“哦”了声,拍了拍自己贫瘠的胸膛,很有义气地说:“别紧张,我罩着你!”
谢睿笑了下:“好,你罩着我。”
顾朝曦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转身悄悄深吸口气平复心跳。
走过进门第5幢楼的时候,她转了个弯看到不远处的单元门楼下站着两个年迈的身影,跳起来挥挥手喊:“爷爷!奶奶!”
老人一愣,随即立马张开双臂。那是一个准备拥抱的姿势,和她蹒跚学步时奔赴的怀抱一样:“哎!小曦啊!我们小曦回来喽!”ωωω.χΙυΜЬ.Cǒm
顾朝曦飞扑过去,而后止住脚步,弯身小心地抱住奶奶。
等抱够了,一旁的爷爷已经上上下下地将谢睿打量了个遍,抱着茶杯道:“小伙子当兵的吧?”
谢睿挺直了本就挺拔的身姿,微笑道:“是,军医。”
爷爷点点头:“不错,好好干!”
在老一辈人眼里,保家卫国是分外光荣的事。
谢睿垂眸,认真道:“一定。”
顾朝曦放下悬了一路的心,勾了勾嘴角,挽着老人问:“你们怎么下来了?不是让你们在家等着吗?”
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没说话。爷爷看她一眼,道:“你奶奶最近听力下降得厉害,你得大声些,不然她听不到。”
顾朝曦一愣,低眉对上奶奶温和的脸庞,蓦地鼻子一酸。老人做什么都是慢慢的,唯独身体的变化快得猝不及防。她抿了抿唇,大声道:“奶奶,我们上去吧!”
奶奶仍旧笑眯眯的:“好,好,上去。”
等上了楼,半旧不新的防盗门一开。她低头发现玄关处的地上早早放好了一大一小两双新拖鞋,抬头看到客厅茶几上摆满了各种零食,几乎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奶奶却总觉做得不够,不好意思地对着谢睿说:“哎哟,小曦突然说要带你回来,时间太匆忙,你看奶奶都没准备什么好东西,你别介意啊!”
谢睿放下提了一路的礼物,看着奶奶笑:“没有,奶奶!已经很好了!”
他眼神清澈、声音诚恳,专注看人时总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只是考虑到奶奶的听力,说话时中气难免过足了些,像在喊口号。
顾朝曦捂着耳朵,眯眼看过去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奶奶不晓得孙女在笑什么,只是看到她笑了便也跟着笑。
爷爷拎着泡好的茶壶出来,看着笑成一团的三人只觉莫名其妙:“什么事儿这么好笑?”
顾朝曦缓了口气,道:“没什么。”
爷爷抖抖眉毛,也不追问。俯身给谢睿倒了杯茶,开始上课。老头儿教了半辈子的历史,对国家曾经的那段过往可以说是如数家珍,难得遇上一个年轻的军人一聊便是一个上午。
晌午的阳光落进窗子里时,奶奶握着铲子从厨房出来叫人:“吃饭啦!”
爷爷顿了下,意犹未尽地放下茶杯,对谢睿说:“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再聊!”
谢睿乖巧应道:“好。”
餐桌上,红烧土鸡、西红柿炒蛋、玉米排骨汤、葱油白蟹、葱烧鲳鱼……各式各样的菜摆得满满当当。
奶奶搓着手招呼着他坐下:“小谢啊,奶奶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家常菜。你别嫌奶奶手艺不好,多吃点啊。”
“怎么会!”谢睿帮忙拉开椅子,大着声说,“太丰盛了!奶奶!”
顾朝曦笑了笑,分好碗筷,坐到两个老人边上,得意洋洋道:“爷爷,这里边也有我的功劳哦!”
“是吗?”爷爷惊奇地斜觑她一眼,挑着眉问,“哪道菜?我避避雷。”
顾朝曦:“……”
吃过午饭,谢睿抢了洗碗的活儿,端着碗筷进了厨房。
老房子层高不低,但当年的装修流行给房顶做包边设计。除了中间挂灯的地方,四周都会显得矮一些。
谢睿站在那儿,有些局促,有些不和谐,又有些动人心弦。
尤其是,当明媚的春光从厨房的窗口照进来时,他高大的背影被衬得闪闪发光,耀眼又温暖。
顾朝曦剥了个粑粑柑,走过去塞一瓣到他嘴里。侧腰抵着洗手台边边,凑过去一张小脸问他:“甜吗?”
他低眉看她一眼:“甜。”
顾朝曦收回脑袋,安安心心地大快朵颐起来。
谢睿眉头轻挑,不动声色地冲干净手上的泡沫,环上她的腰低声道:“拿我做实验?”
顾朝曦吃得正欢,仰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处于某种危险境地后倒也不慌。反而挨近了,眨着眼问:“不行吗?”
“行。”谢睿笑了下,弯身道,“实验费怎么算?”
顾朝曦抬手又塞了一瓣水果到他嘴里,淡色的唇角弯起:“这样够吗?”
洗洁精的香味弥散在日光下,她黑色的瞳仁被染上层漂亮的金棕,像只漂亮的小猫。
谢睿想到昨晚她靠近时柔软的温度,手上稍稍用力,将人拉得更近了些,缓缓低下头道:“不够。”
浓郁的橘香缠绕在一起,顾朝曦伸手攀上他的脖颈。
隔着一道墙的距离,“咿咿呀呀”的京剧和“扑通扑通”的心跳一齐传入耳内。
……
洗了碗出去,两个老人已经听着京剧,躺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人到了一定年纪,早上醒得早,晚上睡不着。偏偏这中午,就容易犯困。
顾朝曦进屋拿了条薄薄的毯子,小心地盖在俩老人身上。谢睿走到电视机边,调小了音量。
毯子碰到胳膊时,奶奶动了动,手里攥着的红包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顾朝曦吓了一跳,后仰的身子被谢睿接住。
俩人对视了下,蹑手蹑脚地蹿出门去,谢睿扣着门栓一点点挪动把手生怕弄出些声响来吵醒两个老人。
房门关上时,顾朝曦靠在墙上低低地笑:“谢睿,这会儿要是哪个人路过看到咱们这架势,保不齐会把我们当成小偷抓进去。”
谢睿笑看着她,还没说话。
顾朝曦挑了挑眼皮,又补充道:“不过跟你一起关几天,也挺好。”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相处一整天了,从南桑回来后,她第一次发现时间是这样宝贵的东西。
谢睿敛了笑意,低眉道:“顾朝曦,对……”
顾朝曦快速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别说,我不想听。谢睿,你以后都别跟我说这个词。”
你在做你应该做的事,所以别说对不起。
没什么好抱歉的。
他抬眸抓着她的手,一根根收紧:“好,不说。”
顾朝曦重新笑起来,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说:“走吧,送你回去上班。”
谢睿淡笑:“嗯。”
返程的路上,奔波了一天一夜的俩人坐在动车上靠着彼此沉沉睡去。
窗外,雨后的阳光洗晒着这个世界,让碧波更绿,野草更旺。蓝色的天空和红色的晚霞一起被驰骋的时光拉成一道明媚的油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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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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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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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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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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