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放下碗筷,挤了点洗洁精仔细清洗着。
空气里全是浓郁的泡沫香味,刚挽到耳后的长发不听话地掉了几簇下来。顾朝曦举着盘子仰了下头,试图让它自动回归原位。
谢睿不知何时靠在门框处看着她,明亮的镜子里长身玉立的少年斜站着,抬起的眼眸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顾朝曦猛地收回高扬的下巴,问:“你收好桌子了?”
“嗯。”他笑了下,探过身来将她的头发撩到耳后。微凉的、粗粝的指腹擦过她的耳廓,酥酥麻麻的。
顾朝曦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脖子,而后偏头将另外半边脑袋转过去,抬眸道:“还有这边,这边头发也掉了。”
她流畅的侧脸线条半隐在垂落的卷发里,上扬的眼角带着点儿孩童般的天真与纯然。谢睿顿了顿,弯唇将她另一边的长发也撩至耳后。
片刻后,他低眉看着顾朝曦已经洗了三遍,即将要洗第四遍的碗筷,第n次替她挽好掉落的长发,伸手关了水龙头道:“好了,够干净了。”
顾朝曦“哦”了声,恋恋不舍地捧着碗筷出去。
收好碗筷,谢睿把椅子搬到书桌前转头问她:“陪我看会书?”
顾朝曦点点头:“行。”
医学书籍晦涩难懂,偶尔还穿插着点儿素描版的人体器官和手术器械。她瞄了两眼,移开视线拿了张白色稿纸构思视频脚本。
暖黄的灯光下,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走着。顾朝曦写着写着,笔尖慢慢开始打转。最后化作长长的一道弧线,停在一个小圆点上静止不动。
谢睿偏头看去,只见一个黑漆漆的脑袋闷头趴在书桌上,不像在睡觉,倒像在拜佛。
他抿了抿唇,动作轻柔地从柜子里抱了条小毯子出来披在她身上。xiumb.com
人在浅眠的时候身体触觉格外敏感,外来的重量覆盖上来时,顾朝曦迷迷糊糊地睁了下眼,小声叫他的名字:“谢睿……”
“嗯?”他倾身靠近了些。
顾朝曦侧着脸,把小毯子拉到下巴底下垫着蹭了蹭:“我睡一会哦~”
谢睿笑了笑:“好。”
飘窗边上的帘子被拉上,屋子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很轻很轻地撩在她的耳畔。
如同一支别样的催眠曲。
顾朝曦阖上眼眸,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再次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整个昏暗了下来。小屋里没开灯,但有一些光线从窗帘的缝隙处透进来。
宿舍里隔音一般,入夜的街道上有嘈杂的人声和汽车的鸣笛交错着回响。
她刚醒来,人还有点迷糊。但依旧分得清视野的变化,谢睿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她抱到了床上。
军绿色的被子带着点儿熟悉的洗衣液和消毒水混合的香水,柔软又令人安心。暗色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顾朝曦试探性地叫了下谢睿的名字,无人应答。
桌子上的电饭煲亮着提示灯,小小的、橙色的光,在一片宁静中闪烁。
顾朝曦坐起来,开了灯。
电饭煲的盖子上贴了一张便签,上面写着:【我去上班了,看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电饭煲里煮了粥,保温杯里是甜茶,到家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她捏着便签弯了眉眼,按下开关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晶莹剔透的白米中散落着几颗煮烂了的红枣,甜滋滋的香气从里头冒出来,在这个平凡的透着凉意的夜晚抚慰人心。
很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踏足的屋子,明明这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她却一点儿不觉得陌生,一点儿不觉得孤寂。
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顾朝曦慢吞吞地喝了粥,洗好碗,叠好被子,带上保温杯和她那张潦草的草稿开门出去。
关门的瞬间,她瞥了眼地上一大一小的拖鞋。粉色的小鲨鱼和蓝色的小鲸鱼安静地靠在一起,既温柔又可爱。
嘴角不自觉地勾起,顾朝曦裹好围巾,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下楼的路上,她给谢睿发了条信息,告诉他粥很好喝,甜茶很香,自己准备回家了。
隔了大约半个小时,谢睿回了条信息过来:【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顾朝曦不想打扰他工作,只回了一个简单的【好】字。
另一边,医院院长室。
谢睿敲了敲门,在得到里面人的回应后推门进去。
干净整洁的办公室里,面容儒雅的男人端坐在办公椅上。他敬了个礼,低声道:“院长,您找我。”
“啊……是!”陆柯桥站起来,引着谢睿坐到沙发上,抬眉道,“谢睿,对吧。我记得你,你跟过我一台手术,表现很好。”
谢睿颔首:“谢院长夸奖。”
他淡笑着俯身鼓捣着茶几上的茶具,没说话。过了片刻,不经意似的问:“谈恋爱了?”
“嗯。”谢睿干脆承认。
陆柯桥晃了晃手中的茶壶,抬头看他一眼:“想清楚了?认真的?”
谢睿直直回望,眼神真诚:“不能更认真了。”
“行,那我也不绕弯子了。”陆柯桥笑了笑,抬起手腕将茶壶里的茶水倒入杯中,斟酌道,“今天下午医院门口那个,是她母亲。”
“你们分开后,她向我要了你的资料。”他一边说,一边将其中一个茶杯递到谢睿面前,“没有征得你的同意,私自将你的资料泄露给她。这一点,我要向你道歉。”
谢睿倾身接过茶杯,静静地攥在手心。
陆柯桥继续说:“但我实在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因为我也有一个女儿。和那个小姑娘差不多大,都是自以为是又令人担忧的年纪。所以尽管抱歉,我还是给她了。”
他低头喝了口茶,两指转着小小的茶杯说:“给她那份资料时,我预料了两种结果。第一种,她不会再来找我了,这说明那个小姑娘低头了。换句话说,那个小姑娘在开启这段感情之前并没有认真地去思考过一些什么,而她的母亲替她做了分析,她也认同了。”
“第二种,她还会再来找我。那说明那个小姑娘在某种程度上拥有独立的思想和能力,至少她对这段感情不是一时兴起。我想过这第二种可能发生的局面,但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她大概知道自己无法撼动自己的女儿,于是试图让我用你的实习成绩作为要挟,让你主动和她女儿分开。”
陆柯桥笑了下:“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作为多年的老朋友,我都愿意帮她。可是她不知道……一个优秀的医生,尤其是一个优秀的军医意味着什么。”
他眯了眯眼,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有些说不出的东西:“你们拿着最好的成绩进了最苦的大学,毕业后还要领着和工作强度完全不匹配的薪资,过着和舒适轻松几乎搭不上边的生活。如果我今天因为这种私人的原因否认了你的付出,那我下半辈子怕是怎么也睡不着觉了。”
“所以……”陆柯桥缓缓摩挲着紫砂茶杯说,“我拒绝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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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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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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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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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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