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曦开了点窗,从小小的玻璃口望出去,依稀可以见到雪山的身影,记忆里的冷冽透过透明的窗子扑到她脸上。
随着飞机起飞,雪山的面目变得越发清晰也逐渐遥远。她看着云雾缭绕的山尖,像在告别一场梦。
从阳光灿烂的正午时分,经历漫长的飞行抵达s市,已是深夜。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
亮堂开阔的机场里满是拖着行李步履匆匆的人,她跟着拥挤的人群随波逐流,却没有和他们一样可以奔赴的怀抱。
等待出租的队伍很长,疲惫又清醒的人们动作统一地刷着手机。
顾朝曦坐在行李箱上成为其中一员,重新开机的手机上有一条谢睿发来的信息:【到了吗?】
她思考了半天,回道:【到了。】
对面“正在输入”了许久,终于冒出来一句:【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她动作迅速地秒回道:【好。】
对方没再发来新的信息,聊天对话框到这里陷入沉默。离了南桑,他们好像没有更多的话可以再说。
顾朝曦刷新了几遍页面,跳出去找了部最近热门的综艺来看。
队伍慢慢向前挪动,半明半暗的隧道里,白色的灯光和汽笛的鸣叫交织在一起。
好不容易快排到了,她关了屏幕,把手机往包里一放,早早拎好了箱子。候车处的管理员在催促前面的女孩儿,在s市打车有时候跟打仗差不多。琇書蛧
机场距离她租住的公寓不远,下了高架再拐个弯儿便是。楼下自带的商业综合体挂满了大红灯笼,俨然一幅过年的热闹景象。
她上午补了个觉,又在飞机上混混沌沌地睡了一路,此时倒也不困,沿街飘扬的食物香气叫她只吃了点儿干巴巴的飞机餐的胃蠢蠢欲动。
24小时的便利店就在眼前,顾朝曦推开门进去买了杯热乎乎的关东煮。
付钱的时候,她又瞥了眼好友列表,白色的页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新消息的提示。
她抿唇收了手机,推着行李箱坐到收银台边上的小椅子上。
收银小哥看到她巨大的行李箱,笑着问:“刚出差回来?”
顾朝曦吃着鸡翅串点头:“嗯。”
旅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的确是她的工作,说是出差归来也算合理。
后头没有其他的客人,小哥杵在收银台边上和她聊天:“哎,现在年轻人工作是苦啊,这都要过年了,还得到处跑。”
他这语气像个老人,可那一张脸分明清秀如高中生。
顾朝曦失笑:“你不也是年轻人?”
“哎!”小哥夸张地叹了口气,“所以我也苦啊!”
她笑了下,举着一串海苔鸡肉棒,倾身从柜台前拎了两瓶气泡水放在台子上,而后将其中一瓶推给收银小哥道:“喏,请你喝,给你送点甜。”
从便利店出来,饥饿感已经消失,顾朝曦拖着行李箱直奔公寓大楼。
她租的是个50平的单层,房间朝南,有个巨大的落地窗。
靠窗的梳妆台上放了台大屏电脑,变成了她的工作区,后面紧跟着一台小小的跑步机。
占地最多的是房间正中央的白色大床,左边是个小沙发,对面是个落地衣柜。顶端安了个投影仪,可以自由升降。
落地衣柜边上是个小厨房,冰箱里没有吃的,只有各种各样的酒,连洗菜的水槽都不能幸免。
厨房对面是洗手间,面积相对其他户型来说算是宽敞,隔壁的收纳柜放下来可以做餐桌。
只是她从不开火,外卖通常在工作台上解决,这餐桌也就从来没有使用过。
顾朝曦开了暖气,收拾好行李便进了浴室洗澡。
出来时,夜里的星星仿佛趁着人群离散偷偷亮了几分。
她在床上躺了会儿,又爬起来坐到舒适的转椅上,睡意全无。那幅白色莲花唐卡画被她放在了工作台上,关于南桑的记忆潮水一般涌来。
相机就在白墙的架子上,她拆了储存卡塞进电脑里,寻找剪辑的灵感。
漫天飘零的大雪、日出时分的卡瓦尼格、被时间冻结的神瀑、自由洒脱的藏戏……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笑。
宋竟择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这么爱到处跑,她那会儿正和李女士吵完架,惦着自己那点儿悲风伤秋的情绪告诉他:四海为家也是家啊!
这人恍然大悟地挑了挑眉,而后自言自语道:“你这话,用在床上倒也合适。”
她闭眼按了按眉角,弯腰从桌底拎出一瓶矿泉水。
电脑屏幕上,视频软件正巧播到谢睿骑在骡子上闲庭信步的画面。
他有一副漂亮的骨骼,挺直的背脊蕴藏着隐隐的力量,像草原上散步的小野狼。
可偏偏,又温柔得只会对她提出的所有要求低声说“好”。
窗外的街道逐渐安静,没了声音。一片黑暗中,只有电脑屏幕还在发出荧荧幽光。
她咬开瓶盖喝了口水,“啪”地按灭了电脑,倒头睡觉。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12点。
公寓的窗子上蒙了一层白雾,外面的世界一片朦胧。拿指尖擦一擦,只看到拥堵的汽车和盘旋的高架。
顾朝曦顿时没了兴致,收回指尖慢腾腾地走到洗手间洗漱。
午饭和晚饭都叫的外卖,她在公寓黑白颠倒地窝了两天,终于剪好视频上传到某音。
晚上十点,正是网络世界最热闹的时段之一。账号后台的私信评论点赞在视频发出几分钟后开始不断增长。
顾朝曦看了一会儿丢掉手机,仰面躺在转椅上发呆。人在高度紧张的工作后突然松懈下来会有一种强烈的虚无感。
她抬脚踢了下窗台的栏杆,椅子打了个转,她直直摔进柔软的被窝。
“叮铃铃——”
凌晨五点,急促的铃声将她吵醒。
顾朝曦睁眼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懵了一会儿,背手抓住手机,拇指扣在屏幕底部,食指用力扯掉充电线。
白色usb接口掉落地面时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动,她皱眉看向手机屏幕,语气里带着火:“宋竟择,你要是没什么大事,我真的会谢……”
“顾朝曦。”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低哑的声音,“我好像把我老板给睡了。”
“……”顾朝曦沉默三秒,问出第一个问题,“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宋竟择:“没跟你开玩笑!真的!”
“……”顾朝曦舔了舔唇,揉着头发从床上坐起来,问出第二个问题,“你确定是你睡了你老板?”
宋竟择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顾朝曦,你在质疑我?”
顾朝曦沉默片刻,没有答话,只问:“所以你要我做什么?祝贺你光荣升职?”
“给我送一套新衣服来。”他顿了顿,强调,“一整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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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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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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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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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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