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非鱼第一次去青涯书院拜访,齐桁带着一群小同窗把人给拦下来了,想要来一场文斗一较高下,却被湛非鱼“作者七人矣,请以七人之名对。”这一题给难住了。Χiυmъ.cοΜ
最后齐桁铩羽而归不说,还被明夫子罚抄论语三遍,齐桁偷偷瞄了一眼湛非鱼,也急忙忙的提笔做文章,唯恐府试又被湛非鱼压了一头。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云板声响起,可以喝水、小憩或者如厕,可这群提坐堂号的考生却依旧奋笔疾书的答题。
赋得云补苍山缺处齐得山字,五言八韵。
湛非鱼行云如水般的速度终于被试帖诗这头拦路虎给绊住了。
呼……看到湛非鱼停笔了,紧赶慢赶的一群考生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人还偷偷揉了揉手腕,写的太快,手酸!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速度给其他人带来了困扰,湛非鱼凝眉思索着这诗该如何作,府试一共三场,今日第一场最为重要。
而本场考试则是三道四书题为重中之重,经义题次之,试帖诗排最末,可湛非鱼也不敢轻忽。
“截翠分圆缺,苍茫入断山,补时层嶂合,齐处片云还……”湛非鱼还在斟酌着,突然有人站起身来。
“大人,学生提前交卷。”寇元兴人极其瘦削,蓝色长衫穿在身上都晃荡了,可他说话时的态度却又极其高傲,更是挑衅的看了一眼斜对面的湛非鱼。
提坐堂号的考生基本是内定的童生,这也是知府照顾各县的县令,毕竟县案首若是府试不过,岂不是说县令大人没识人之才?但府试案首却只有一人
再次感觉到寇元兴那毫不掩饰的敌意,湛非鱼小白眼一翻,却是低头继续作诗。
寇元兴倨傲冷笑,把卷子送到了章知府面前的公案上,“大人,学生告退。”
就这么走了?齐桁毕竟年纪小,眼巴巴的看着大步离开的寇元兴,忽然明白夫子说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专心答卷!”章知府沉声开口。
心绪微乱的一群考生猛地回过神来,再次专注的答题,不再受寇元兴提前交卷的影响。
看了一眼稳如泰山的湛非鱼,章知府眼底有笑意闪过,这才看向寇元兴的考卷,虽说府试的卷子也需要糊名,但他提前交了卷子,这糊名也没有意义了。
辞藻华丽、格律严谨,从破题到文章结构,绝对属上上佳作!章知府越看神色越是满意,府试能写出这般文采和立意兼备的文章,不愧是淮县之首。
有了寇元兴带头,一众考生也纷纷提前交了考卷离开了公堂,只不过此时龙门未开,一群人只能在场地上等候着。
齐桁小胖墩比湛非鱼还小一岁,因为之前的事还有点别扭,但没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第一个交卷?你可是顾学士的弟子!”
“又不是第一个交卷就是案首。”湛非鱼笑着回了一句,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的笔直,却清高孤傲的寇元兴,他的敌意是源于文人相轻?还是因为王琳琅?
顺着湛非鱼的目光看了过去,齐桁压低了声音,一副哥俩好的透露道:“我听说他之前就放出话来,要成为本届的小三元。”
虽然大家都提前交了卷子,可寇元兴足足早了半个时辰,这说明他有狂妄的资本。
湛非鱼点点头。
就这样?齐桁愣了一下,气恼的瞪着半点不生气的湛非鱼,想当初自己就是因为不服气,所以才带着同窗去堵湛非鱼,虽然输了,可齐桁也心服口服。
但寇元兴这般狂妄,湛非鱼竟然无动于衷,她难道要认输?齐桁白眼瞪着湛非鱼,气急败坏的嘀咕,“你难道没有一点好胜之心!寇元兴分明是冲着你来的!”
湛非鱼同样压低了声音,一脸嘚瑟的显摆,“可我即便不是府试案首,我也是顾学士的弟子!”
齐桁呆愣愣的瞅着湛非鱼,这话说的很有道理,竟然让他无言以对!
而离两人很近的几个考生对望一眼,不由苦笑起来,得,别说是府试案首,即便是大三元,那也比不上顾学士弟子的名头贵重。
寇元兴突然走了过来,明明也是个少年郎,可声音却暗哑诡谲的让人心里发毛,“湛非鱼!”
看他这来者不善的架势,齐桁一下子挡在了湛非鱼的面前,昂着肉乎乎的下巴,气势凶狠,“你要干什么?这里可是贡院!”
嫌恶的看了一眼碍事的齐桁,寇元兴阴鹜的目光冰冷的看向湛非鱼继续道:“听闻你之前和陈家少东家武斗,还订下了赌约,你可敢和我比一场?我若拿下府试案首,你此生不再科举!反之,我亦然!”
现在的少年郎戾气都这般重吗?几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考生诧异的看着下战书的寇元兴,他也不过是十三岁而已,而湛非鱼年纪更小,她和齐桁站一起,两人都是白胖小矮个。
“不赌!”干脆利落的拒绝声响起,湛非鱼看傻子一般看着满眼戾气的寇元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多少人屡败屡战,我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前途和你赌?你状元及第也好,名落孙山也罢,都是你的事,和我无关!”
“对,我们不赌!”齐桁小胖子声音高昂,怒视着寇元兴,“不就是个淮县案首而已,好像在场的人谁不是案首!”
府试案首只有一人,赌个屁啊!难道一次输了就放弃科举,那是蠢!这么多年圣贤书白读了。
高个青年面色不虞的斥了一句,“寇案首还请慎言!”
“这是我和湛非鱼的事,不需要仁兄多管闲事!”寇元兴冷声回敬,干瘦的面孔,阴狠诡谲的眼神,让人很是不喜。
寇元兴敌视的目标只有湛非鱼一人,挑衅冷笑,“你这是不敢赌?还是说你只敢和那些纨绔草包打赌?”
湛非鱼乖巧的点点头,“寇案首说的对!”
齐桁目瞪口呆的看着湛非鱼,她就这么承认了?
“你!”寇元兴只感觉一拳头打到棉花里,两眼冒火的怒视湛非鱼,若不是在贡院,看他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估计都要动手了。
倒是旁边几人都笑了起来,湛非鱼此番并不是认怂,而是不和寇元兴胡闹,拿科举前途来打赌,那是傻子所为。
府试第一场结束,龙门大开,寇元兴目光阴狠狠的看了一眼湛非鱼,衣袖一甩,第一个自龙门而出。
湛非鱼拍了拍齐桁的肩膀,“走了。”
齐桁三两步跟了过来,好奇的看着身旁的湛非鱼,“你和寇元兴之前有仇?还是说他打算踩着你扬名?”
“其他的我不敢说,但我敢保证府试案首绝不是寇元兴。”湛非鱼丢下话来,看到不远处的何暖,随即快步走了过去。
不是吧?难道章知府要徇私舞弊?
齐桁小胖墩傻眼了,还想要问清楚,可上千名考生都从龙门走了出来,人挤着人,他一下子就失去了湛非鱼的身影。
“少爷。”书童看到自家少爷,立刻高声喊了起来,仗着自己力气大,三两步挤了过来,“少爷,人太多,马车停在街尾,我们快过去。”
皱着眉头的齐桁迟疑了一下,“先不回家,我要去书院,你回去和爹娘说一声。”
两刻钟之后,青涯书院。
“呦,齐小胖,看你这脸色,是不是府试没考好?”明三调侃的看着绷着胖脸急匆匆而来的齐桁。
若是以前,齐桁肯定鼻孔朝天的来一句,“我一定是府试案首!”
可之前输给了湛非鱼,这一次又看到张狂不可一世的寇元兴,齐桁气恼的看了一眼明三,对着一旁的明山长和明夫子行礼,“山长,夫子。”
明山长慈爱的看向齐桁,“可是出什么事了?”
“回山长,今日府试时……”齐桁快速的把事情说了一下,疑惑的问道:“山长,为何湛非鱼肯定寇元兴不会是案首?难道章知府会徇私?”
身为顾学士的弟子,又得章知府看重,府试之前就有不少流言蜚语,说湛非鱼必定是福是案首。
可湛非鱼的策问赢了万云浩,所以即便有人怀疑也只敢私底下嘀咕几句,谁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说章知府徇私。
这话要是传出去了,湛非鱼能不能得案首不说,敢质疑主考官,自己的府试是甭指望通过了。
虽然齐桁知道湛非鱼的才学强过自己,可如果章知府真的徇私,他心里也有点不痛快。
“哈哈,二哥,齐小胖被你教成了榆木脑袋。”明三嘲笑的看着满脸纠结的齐桁。
连累夫子被嘲笑了,齐桁气红了眼,偏偏说这话的是明三,是他小师叔。
明夫子责备的看了一眼不着调的明三,这才温声对齐桁解释道:“寇元兴说这番话时是在龙门处,四周还有衙役在,他们必定会如实禀告章知府,把府试当儿戏,拿科举当赌注,即便寇元兴才学过人,可说出此番狂悖之言,又怎么担当府试之首?”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寇元兴不过是淮县案首就如此狂妄,还敢妄想府试案首,愚不可及!”明三不屑的嗤了两句,真当章知府吃素的吗?
齐桁年纪小,可有明夫子的教导,眼界并不低,此时已经听明白了,可忍不住问道:“那之前在李记,湛非鱼和陈家少爷打赌,为何章知府不阻止?”
齐桁虽然不在场,可他也让书童去打听了,湛非鱼如果输了,她就放弃府试,这不也是拿科举当赌注?
明三笑睨着满脸不解的齐桁,“那丫头一肚子坏水,她先把美人妆的银子无偿捐给了边关伤残的兵卒,而且陈胖子输了,就要从陈记米粮拿出十万石米粮送去边关。”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赌注了,而是关系到边关将士们的口粮,关键是湛非鱼赢了,谁敢拿这事说嘴,别说边关将士了,南宣卫的人就能把人给活宰了。
所以人可以使坏,但一定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齐桁终于明白了,脑海里浮现出湛非鱼白玉般的包子脸,再配上那乌黑澄清的双眸,怎么看都是个乖巧漂亮的小姑娘。
……
府试一共考三场,前两场各考一天,第三场考策问则需两天,一众考生需要在考棚里住一夜,寇元兴第一场提前交卷,便是希望自己的卷子能让章知府审阅后直接点为案首。
可惜府试三场都结束后,也没有传出什么消息来,反而有不利的传闻在读书人之间流转开了。
“我听说寇元兴这一次危险了,别说案首,估计能不能取中都悬了。”酒肆雅间里,围桌而坐的几个读书人因为考试结束,所以中午小聚一下,说的自然是府试的事。
“难道章知府取了湛非鱼为案首?”回话的青年眉头紧皱,虽然知道提坐堂号的县案首都是内定的童生,不出意外的话,府试案首也出自这群县案首之中。
可知道归知道,可都是读书人,心里自然不痛快。
坐窗户边的青年看着已经有二十多岁了,此时更是苦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不管是寇元兴还是湛非鱼,我都迟了,太迟了……”
“韩兄不可如此丧气,此次府试题目并不刁钻,韩兄你功底深厚,必定能取中童生!”身旁同窗安慰的拍了拍他肩膀。
他们几人家境富裕,虽然启蒙早,可少时顽劣,蹉跎了光阴岁月,等幡然悔悟时,又因为种种原因名落孙山。
如今几人年纪最小的也在今年行了冠礼,而韩兄成亲早,长子都到了启蒙的年纪,可他却要和湛非鱼一起参加府试,关键是湛非鱼或许是府试案首,而他们能不能成为童生都未知。
韩姓男子砰一声把酒杯重重摔在桌上,已然有些醉意,“说到底我们不过家有余财,湛非鱼师从顾学士,章知府必定会……”
余下话没说出来,可意思几人都明白,这是说章知府为了巴结顾学士,所以徇私舞弊内定湛非鱼为府试案首,这可就是科举舞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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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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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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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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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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