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袁夫人的话,袁知府并没有立刻开口,眉宇微微皱起,清癯的脸庞显得更加肃穆威严。
袖中的双手微微收紧,袁知府的沉默不语让袁夫人生出几分怨愤,之后便是失望,难道就因为二弟和弟媳意外过世,所以他们大房就要一直包容二房侄子和侄媳的胡闹?
“老爷。”斟酌了一番,袁夫人终究还是开口了,她身为大伯母可以包容姚蓁意这个侄媳,可
她的儿女,甚至她的孙子孙女凭什么受这份委屈?
袁知府收回思绪,看着鬓角夹带着白发的夫人,心底蓦地生出愧疚,“夫人但说无妨。”
“我虽是后宅妇人却也知晓金家的恶名,老爷这些年一直对金家不假言辞,可蓁意嫁到我们袁家两年却收了金家的节礼,老爷的一世清名不能毁在这里。”袁夫人正色的开口,言语里能听出对金家的厌恶。
身为袁知府的枕边人,袁夫人其实感觉出他对金家的厌恶,只可惜金家是岷和府的地头蛇,势力之强大让老爷这个知府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姚蓁意身为袁家二房的媳妇,按理说应该和袁知府一样的态度,可金家送来的重礼姚蓁意却都收下来了。
在宴会上碰到金家的女眷,却是心安理得的接受对方的吹捧和巴结,这让岷和府的这些家族一度怀疑袁知府私底下和金家有来往,只是在人前显得“铁面无私”。
袁夫人毕竟是袁家的当家夫人,这些年见的人和事多了,所以她一眼就看出姚蓁意之所以只收礼而不怎么搭理金家,不过是自恃身份尊贵,看不上身为商贾的金家而已。
“老爷教导康望、康平他们时常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蓁意若真的和金家来往密切,康望他们日后必定会被连累。”袁夫人说到这里埋怨的看了一眼袁知府,不明白行事谨慎的袁知府怎么就给袁康平娶了姚蓁意,娶妻不贤毁三代,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想要毁了二房。
说完之后,袁夫人绷着脸没有再开口,她以为袁知府会和以前一样老生常谈,让她这个长辈多包容姚蓁意,多教导教导她。
“夫人所言甚是,的确不能再让蓁意胡闹,后年康望他们都要参加乡试,不能毁了名声。”袁知府认同的开口,一手抚着胡须继续道:“如此就劳烦夫人,这段时间不要让蓁意出去。”
什么?袁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袁知府,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老爷这是要把蓁意禁足了?
“多事之秋还请夫人多多劳累,府中之事都拜托夫人了。”袁知府起身郑重的给袁夫人行了一礼,他也清楚这两年让袁夫人受了委屈,只是有些事他不能透露给袁夫人知晓,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怔愣了一瞬,袁夫人只感觉眼眶一酸,不过很快便收敛了情绪,难得娇嗔的瞪了一眼袁知府,“都老夫老妻了,老爷怎么如此见外。”
有了袁知府的开口,袁夫人回到后院后立刻叫来了管家还有后院的管事婆子,“管家你记住除非有我的准许,后院任何人不得不擅自出府,违者家法处置!”
只要收好了府邸的大门、侧门还有后门,那么姚蓁意不管怎么闹腾都被压在府中,传不到外面去。
“王妈妈,后院这边你挑几个家生子出来,二房那边要什么就给什么,但只有一点不准二房的人把消息传出去。”袁夫人再次下令,沉思了半晌继续道:“康望前日不是说要去拜访同窗,让他把康平带过去。”
等管家他们都退下去后,苗氏这会才回过神来,“娘,这是要把弟妹禁足?那她岂不是要闹翻天?”
不怪苗氏会这般想,去年的时候姚蓁意就闹过一次,那泼辣的模样哪里像是大家闺秀,乡野妇人都没她那般会撒泼,真的连脸面都不要了,大喊大叫着,又是砸东西又是打人,最后寻死觅活的,把老夫人都给气病了。
而那一次姚蓁意把袁府闹的天翻地覆不过就是因为布庄送来的料子,袁夫人把苗氏喜欢的那匹浮光锦给留下来了。
姚蓁意当着布庄掌柜还有绣娘的面就撒泼起来,一口一声大房欺压二房,逼得他们二房没有活路,不如一把火烧了袁府,大家一起去阴曹地府找袁家的列祖列宗评理。
一匹布料就能闹翻天,苗氏不敢想姚蓁意要是被禁足了,那会是什么模样?估计真的能杀人放火了。
袁夫人憋屈了两年,这会总算舒坦了几分,看着担忧的儿媳不由笑了起来,“你以为她真的会寻死?不过是闹给我和老爷看的。”
真的要寻死就不会闹出大动静,说到底不过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袁夫人顾虑着袁知府,再加上袁家几个孩子都是读书人,日后要走仕途,不能被坏了名声,这才一而再的忍让。
可姚蓁意找金九爷出面对无辜的人下手,这犯了袁夫人的底线,这一次即便袁知府不同意,袁夫人也不会再纵着姚蓁意胡闹了。
“老夫人那里?”苗氏关切的问了一句,老夫人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又是最疼惜康平,这二房若是出事了,苗氏也担心老夫人承受不住。
对于婆婆偏心二房,袁夫人并不多在意,其实这两年她更在意的还是袁知府的态度,对侄子比儿子孙子更好,即便是事出有因,袁夫人终究是意难平。
“放心吧,老夫人也是耕读人家,这一次威武镖局碰到硬茬才没闹出人命来,一旦那小姑娘死了,以金家的行事风格,这杀人的恶名最后肯定会落到蓁意头上,首当其冲被连累的便是康平。”袁夫人等的也是这个时机,一举要把姚蓁意这个侄媳妇给摁死,若是再让她兴风作浪,袁府真的没有太平日子了。
苗氏明白的点点头,的确,金家在岷和府横行霸道多年,苗氏也听袁康望提起过,可金家行事谨慎,从不曾留下任何把柄。
即使苦主告上衙门,最后也是金家的爪牙出来顶罪,金家撇的干干净净,这一次那小姑娘若是死了,虽说杀人凶手是威武镖局的人,可主谋必定是弟妹,有一个杀人犯的妻子,康平想要科举出仕是绝不可能。
……
当天夜里,湛非鱼就从何暖这儿知道了袁府的消息。
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几分,烛光掩映之下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浓烈的兴趣,“闹起来了?”
“是,一开始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要撞门出去。”何暖把木桶里的热水倒进了浴桶里,看着把头发团起来在头顶盘成了一个小丸子的湛非鱼,笑着继续道:“后来又嚷着要放火……”
一哭二闹三上吊!姚蓁意自诩是皇亲国戚,身上流着皇室的血液,可撒泼起来堪比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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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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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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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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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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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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