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子能将他祖父别从马上颠下来就不错了。
由六子和水生赶着两辆马车,掐着左撇子给的名单,挨村晃悠寻人。
六子和水生的出现,那是很酷的。
别看穿的不是绫罗绸缎,但是挡不住人家的车好,驾驶的可是马车。
甭管去哪个村,一进村就能吸引大娘婶子们、大姑娘小媳妇们看过来。
有好几位大姑娘,特意多瞟过他们,连着瞟了好几眼。m.χIùmЬ.CǒM
而六子和水生却始终是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
寻到要找的人家,“我是游寒村左家派来的,俺撇子叔让咱大伙今儿去吃饭。”
家里有车的,套车。
家里没车代步的,就坐他们带来的马车。
德哥说啦,今儿咱务必要做到车接车送,回头要宾至如归。
至于名单上记着的人家。
有附近十里八村的里正,还有许多普通村民,以罗家所在的青柳村村民人数众多。
这不是惦记,趁此机会还一还罗母受伤那阵的人情嘛。
当初罗母从被发现挨打再到被送往镇上,全是由青柳村里正的爹张罗的。
那阵村里还没有牲口车,牲口车全去县里送税粮了,是村里好些壮劳力一路推着手推车,不敢耽误病情,犹如接力般推着车跑向镇上。
还有好几家小子,轮番在镇上日夜陪了三天。
这份相当于是救命的恩情,虽然是村里人互相热心肠的帮忙,但是左家认为咱不能不提不念,趁此请客就都给叫来。
甭管家里是有本事的还是没本事,哪怕咱和人家不熟悉只要帮过忙,也理应要代病情稳定下来的罗母,和已经归来的罗峻熙宴请。
罗峻熙没在家,罗母还没男人,那就由左家出面感谢。
“俺也能去?”一位穿着满身打补丁的老汉稀奇问道。
他这半辈子,还没人特意来家请他喝酒呢。
六子特有礼貌:“那咋不能呢,大爷,俺们带车来,就是为特意接您的,快上车。”
在别的村拉人倒是很快,等到了青柳村,多少耽误了一些功夫。
水生家就住在青柳村。
水生的爹娘自然会去。
但水生不想再叫别人。
他家没分家,一大家子好几十口子,要是按照左叔写的名单全邀请去,只他家人就要至少支起三桌。
水生心疼,那都属于闲杂人等,三桌子那要吃掉多少粮食,吃掉多少肉。
六子却不让。
六子一边郑重邀请水生的祖父祖母,瞬间就将水生爹娘这一房的地位拔高,一边私下念叨水生:“你别管,这是左叔让的,更是德哥的意思。”
其实六子咋不心疼酒菜呢,他是那么个抠人,心明镜的,确实叫水生家那些闲杂人等没啥用。
可是,他也更明白德哥的心思,就不能阻挡。
不是有那么句话吗?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
反正大致就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星星讲过这句话。
德哥早就知道水生在家里地位低,还蔫吧的没什么存在感。水生那一房在家里有些受欺负,很不被看重。
正是因为如此,德哥才憋口气,想将那些“闲杂人”全叫上,让那些人好好瞧瞧,家里的水生在外面又是什么样。别不将豆包当干粮。
德哥想让水生往后再回到家,让家里那些亲属看得着摸不着,看着眼馋羡慕流口水。曾经你带搭不理,往后你高攀不起。
十几年了,也该让水生在家里,趁此机会挺直回腰板。
毕竟咱大老爷们豁出去命,上林子掏刀子,在县衙出生入死忙乎这么多天,真就只为吃饱喝饱吗?
不,更是为了那张脸面。
衙役虽然辞了,德哥说,但是咱更要在人前用实际行动告诉大伙,崛起才刚刚到来。
至于左叔如此邀请,说的原话是,你们几个小子可和别人不同,请旁人都能请,你们这几个小子的家人更要全请来,不差那口饭,有多少来多少。咱这都属于是自己家人。
可见之前二柱子这只耳朵听,那只耳朵冒了,他压根儿没记住要带别人,只带他爷跑了。
总之,就有了这一幕。
水生倒是记住了要带全体家人,但他很纠结,认为装那个逼干啥,太浪费酒肉。
最后还是水生的祖父祖母,嫌弃一大家子全去吃饭太丢人,就将儿媳妇们和孙子辈的扔下了,只带着水生的几位叔伯,还有水生的亲爹娘,换上体面衣裳上了马车。
忙完青柳村这一头,六子和水生掐着手里的名单查找,还有附近村落卖左家粮食的大户。
有些人,说实在的,他们都不认识。以前从没接触过。
有好几家,属于在附近十里八村都条件拔尖的,能看出来最近卖左家粮食是为了交好左家。
六子到了不熟悉的村落,有朱老二的老丈人和几位舅哥跑出来,给亲自张罗介绍名单上的人。
有被王赖子戴过绿帽子的那几家,更是极为热情的帮忙介绍。
六子还出现在大王村。
他站在黑胖娘们家门口,看一眼左撇子写的名单,咧嘴笑着冲里面喊道:“胖姐,请你吃席啦。”
先叫的是姐,不是叫的嫂子。
黑胖娘们的男人,听说有人特意找他媳妇吃席,并不是找他,是找他媳妇,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大黑胖的婆家就住在隔壁。
她公婆还有小叔子大伯哥嫂子们也跑了出来,听明白是游寒村左家要请客找的是黑胖,也全都露出吃惊的表情。
然后更让他们张张嘴不知道该说啥的是,黑胖的男人是借媳妇的光,才能跟着去游寒村吃席。
六子向大黑胖的男人叫的也是姐夫。
里外的关系弄的非常明白。
大黑胖上马车,里面没地方了,她就坐在边缘还觉得挺美,毕竟坐边上才能被大家瞅见,一路会经过许多村庄。
换言之,她坐在这里,会被许许多多人知晓她要去左家吃席了,很有面子。
大黑胖的脖子上,特意围块买三年都不舍得戴的粉色布巾子,这回戴上了。
马车一动,大黑胖朝她公婆还有几位妯娌美滋滋的挥了挥手。还嘴不动,却出声提醒她男人:“你也和你爹娘挥挥手。”
她男人瞪了她一眼,臭嘚瑟啥呀。
瞪完,却憋不住笑了。
实在是没想到,咱家居然和那户家里有童生、县衙里有做官、听说和知县大人交好、还是酿酒大户、连府城那种大地方都有酒铺子的人家有了联络。
——
“哎呀呀,快看看,这是谁回来啦?”
与此同时,朱家所在的杏林村村民,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笑着招呼朱兴德。
朱兴德的脖子上还挂着他闺女。
他闺女一路过来,紧紧搂住他脖子,都快要给他勒的喘不过气了。
朱兴德最近不常在家,想孩子的方式就是惯着。
所以甜水听说他爹要回杏林村接太爷爷,连打架的热闹都顾不上瞧,伸出两只小胳膊就吵着要坐马车,要和爹一起去接太爷爷。
小稻本来要拦着来着,怕车上的位置不够坐,再说天也越来越冷,小孩子跟着回去干什么,再冻着。
一会儿朱老爷子被接回来就能见到了。
但朱兴德却没让小稻拦,在甜水伸出两只胳膊要抱的时候,他就一把抄起闺女夹在胳肢窝下面,后又扔到马车上。
还说小稻:“她愿意坐车玩就玩去呗,你别怕这怕那,啥都不让孩子玩。”
甜水立马喊起来,爹最好了。
“爹好还是娘好?”
甜水转转眼珠儿:“爹白天好,娘晚上好。”
给小稻气笑了,她都能猜到吃饭的时候,甜水就会说太姥姥最好。
懒得管那爷俩。
那就去吧,反正是亲爹,总是不会将孩子丢了的。
就这样,去接杏林村的亲属,是由朱兴德带闺女回来的。
此时,甜水早就被杏林村的叔伯抱了起来,杏林村里正媳妇还紧着问甜水,冷不冷啊?一脸像是对亲孙女的模样。倒是对自个亲孙子虎着脸,让小孙儿回家取零嘴给甜水。
还有大娘婶子打听小稻:“你媳妇咋没跟着回来。”
朱兴德从露面嘴巴就没闲下来过,回答完这个回答那个,闻言笑道:
“我是回来接我爷他们,去丈人家吃饭的。
这不嘛,咱家那倒霉事儿也算是尘埃落定了,当作去去晦气,顺便也算是热闹热闹,我老丈人就张罗想全家一起吃个饭。
我媳妇啊?天这么冷,她肚子里还揣着娃,折腾她干啥。她在我岳父岳母家等着呢。”
朱兴德又回答道:“嗯那,俺媳妇身体挺好的,我这次回来瞧着还胖了点儿。胖呼的。”
村里有些妇人听着心里泛酸,看到这一幕在心里直撇嘴,瞧瞧,朱兴德出息了,连着他闺女都成了宝儿。
还有,听话听音。
朱兴德那老丈人有钱。
被偷翻倍赔偿,那能没有钱吗?
所以人家能不过年不过节的,想请吃饭就能吃饭,美其名曰热闹热闹。
哪像他们,三年两年都请不起一回客。恨不得家里有喜事,酒席能少办几桌才好。没个比。
有几位以前和小稻尝尝互相串门的妇人,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纪。望着朱兴德,听到朱兴德随口笑着夸小稻那句“胖呼的”,更是在心里羡慕的不行。
她们都好久没见到小稻了,却能想象出来小稻在娘家过的享福日子。
所以说,小稻没有生下儿子又如何。
家里只要条件殷实,人家再生呗。
而且那朱兴德一向和村里其他男人不一样,你瞧瞧,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朱兴德已经向别人要回闺女了,很怕他闺女被外人抱着不习惯。讨回闺女后,一转手又将小丫头片子扛在肩上,逗的那甜水哈哈大笑。
村里哪家的女儿有甜水享福。
这话不假。
连着朱老二和朱老三的闺女听到动静跑出门,当看到他们四叔扛着乐不可支的甜水,都面露出羡慕。
两个小女孩,一边望着,一边情不自禁将手插到嘴里嗦喽着,溜边儿站在门口望着四叔和甜水。
四叔将甜水放下来了,将甜水头上围着的围巾摘下来了,还给女儿提提往下掉的棉裤,然后一拍女儿屁股:“去和小姐姐们玩吧,不准再打架了啊。”
至于朱家的小子们,是嗷呜一声就冲出家门,嘴里直嚷嚷着:“听说,四叔带马回来的。”
朱老大家的小子还说:“看来我爹没骗我,四叔果真置办马匹了。”
而朱兴德不再管孩子们,直奔他祖父那屋。
才走到他爷那屋门口,朱老爷子恰巧也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爷,我回来啦。”朱兴德有点激动,又是要攥住他爷下巴仔细查看还偏不骗脸了,以前不能说话就是嘴巴歪。又是要攥他爷手,想检查祖父的手有没有劲儿。
朱老爷子比他还激动,那怎的头发一次比一次短了,差些又将嘴气歪。
孙儿直接成了秃老亮,小孙儿你要出家啊?!
朱兴德的归来,让老朱家瞬间变得嘈杂又热闹。
大半个时辰后,朱家大门落锁了。
朱家全体成员在村里人的注目下,前呼后拥,你喊我,我叫你的,坐上了马车。
然后又开始了新一轮抢孩子。
朱家伯母招手叫甜水:“来大奶奶怀里坐。”
朱老大媳妇其实心里是有不满的,凭啥二小叔子和三小叔子都穿上了官衣,她家傻男人却啥也不是回来了,却也明白怪不着朱兴德,是她男人傻。更是往后再不敢得罪朱兴德了。
别说得罪了,那得哄。
所以朱老大媳妇也喊甜水:“来大伯母抱着吧。”
总之,细分析都是那么现实的,连着朱老二媳妇孙氏都不抱她自己的闺女了,而是叫着甜水,说二伯娘这里有糖葫芦给你们路上带着吃。
但甜水谁也没跟,她站在朱老爷子的怀里,被太爷爷用棉被捂的严严实实,然后两只小手依旧紧紧搂住朱兴德的脖子。
朱兴德也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护住女儿趴他背上的小身子。
在他赶的马车上,载着他爷、他伯娘、大哥大嫂、二嫂、三嫂,还有他爷的两位好朋友像宋老头和村里的郎中。
后面还跟着一辆骡车,是杏林村的里正、里正媳妇,以及当初给老朱家做主分家的几位长辈。
游寒村老左家正人来人往,送鸡送鸭的。全是拔了毛收拾利索卖给左家,倒是很省事儿。
秀花面前摆放一张桌子,桌上是一袋子铜板。
秀花心想:她太难了。
看见没,宴请这么多桌,要花那么多钱,等于是给家里这些小子们的情怀买单。
行啊,孙女婿们岁数小。
年轻时不装逼,啥时候装。
“你这些是多少银钱,上秤过没?二两半呀,给。”
给,外婆为孙女婿和家里小子们的面子买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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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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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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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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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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