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
“戎儿哥,我也要柳姨的发簪,小姐头上戴的。”
“只有一枚。”
“戎儿哥,我也要你的手,小姐被揉的。”
低头忙碌的赵戎随口道:“只有一只……”
说到一半,他话语一卡,两只手上动作也顿了顿。
又偷瞄了好久并被某物喂饱了的芊儿,忍无可忍,怒了,“你骗人!大猪蹄子,你洗墨砚,怎么洗到小姐手上去了。”
赵戎:“…………”
此时,依旧是墨池学馆内的一处湖畔。
赵戎正带着赵灵妃和芊儿,蹲在湖边的草地上,都伸手探入冰凉的湖水,清洗墨砚。
漆黑的墨汁将这一小片湖水染黑,不过却也随着水花与波澜淡去。
原本赵戎挽起长衫蹲在中间,赵灵妃与赵芊儿,分别抱膝蹲在他的左右。
三人各自洗着各自的。
只是某人洗着洗着,洗墨砚的手就不安分了,不在自己的位置待着,而是蹚过墨色的湖水,动作自然而然的溜到了旁边去了。
他先是捧起赵灵妃沾染墨汁的洁白素手,感觉有些冰凉。
便疼惜的擦一擦,揉一揉,捏一捏。
最后索性和她一起洗了起来。
二人四手,挽起袖子,共同清洗着一只墨砚。
只是似乎是两个人做同一件事,会有些手忙脚乱。
赵戎和赵灵妃与其说是洗墨砚,倒不如说是‘洗手’,不一会儿,四只笨拙的手便又纠缠到一起去了。
半天也洗不完一只。
原本摇晃着小脑袋,埋头辛勤劳动的小芊儿,余光发现这一幕后,小脸顿时精彩了起来。
小丫头银牙暗咬,不乐意了。
因此她大声嚷嚷着,争取着‘同样是眼前男女二人幼时青梅竹马’的正当权益。
我也要!
只是赵戎低头专心致志的洗墨……不对,是洗娘子手时,敷衍的态度,让芊儿很是嗔怒。
此时,见戎儿哥哑声不语。
她绷起小脸。
“小姐,戎儿哥,不公平!”
小丫头的抗议,在安静的湖畔回荡。
曲腿蹲着的赵灵妃,轻轻埋首膝间,有点羞涩的缩了缩手,只是却没有顺利逃出。
让某人感觉软若无骨似得柔荑,依旧被身旁喜欢使坏的夫君,紧紧捏着不放。
赵戎眨了眨眼,仿若无事发生。
芊儿瞧见小姐和戎儿哥,二人依旧蹲着身子紧贴在一起,低头继续‘洗手’,连话都不回一句了,装作没听见。
她瘪嘴,“小姐!”
赵灵妃螓首埋在膝间,又低了低,看不清表情,但是她露出的白皙颈脖,就像拂晓时九天上的云海,接满了温暖的晨曦,泛起一片淡淡的晕红。
她反捏了下装聋作哑的夫君。
赵戎眼睛一瞟,看见青君害羞的模样,轻轻一笑。
自家的娘子哪里都好,就是有些太放不开了。
而且二人都已经牵过搂过抱过揉过捏过……等等很多次了,但她还是经常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容易起反应。
他们拉个手逛逛街,青君都会悄悄红脸。
如第一次牵手般害羞。
私下里都是如此,更别说现在当着芊儿的面了。
可能是因为娘子的保守性子,平日里在人前,拒人千里之外似的冷清傲然惯了?
又或者是因为……她身子天生敏感?
嘶,之前赵戎倒还没怎么注意这点,以为青君只是因为还是玉洁处子,才会如此。
可是现在都算老夫老妻了,她还是如此羞涩……
赵戎刚要继续朝不对劲的方面想,突然感觉到手里捏着的素手,又扯了扯他。
赵戎回神来,看了眼娘子。
他轻咳了两声。
不管到底怎样,此时正有个大电灯泡在旁边看着呢。
虽然是亲近之人,但是这种‘目前犯’,确实是挺刺激的,刚刚在返回率性堂的路上时也是。
此刻。
墨池湖畔洗墨的三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赵戎那里不明白娘子的意思,他抬头朝某个小丫头看去。
发现芊儿已经罢工了,正独自蹲在一旁。
她双手抱膝,娇小玲珑的小身板,显得更加瘦小了,让此时的身影有些萧瑟落寞、没人疼、没人要的意味。
小丫头正咬着粉唇,削纤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是在跟随着此刻剧烈起伏的小胸脯。
芊儿本就很大的桃花眼睁的更大了,瞪着他们这一对紧挨在一起的‘狗男女’。
是哀怨之中又奶凶奶凶的小模样。
赵戎忍俊不禁,有点想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笑一句‘可可爱爱’。
只是他毫不怀疑,芊儿肯定会炸毛咬他,便也作罢。
赵戎语气认真:“有道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咯吱咯吱——
他顿了顿,身子后倾,瞧了眼开始磨牙的小丫头,眨眼继续解释道:
“而且书上说,磨刀不误砍柴功。嗯,磨手也是。”
赵戎抓着青君的四根修长葱指,抬起她的手示意了下。
芊儿:“…………”
她愣住了,停止了磨牙,想了想,点头赞同道:
“男女搭配,你们两个倒是不累了,但是干活了吗?一只墨台洗了个大半天,全磨手去了,四只手还没我一只手洗的快,还说什么磨刀不误砍柴工……”
芊儿吸了吸鼻子:“大骗子戎儿哥,这样洗下去,要洗到下午,鲈鱼宴别去了。”
赵戎无奈,“行,那你说该怎么办。”
芊儿歪头想了想。
她看了看自己满是墨汁的小手,有瞧了瞧小姐被某人‘磨’干净捧起的素手。
小丫头怯怯道:“我也要磨,呜呜呜,芊儿也要。”
赵戎:“…………”
赵灵妃:“…………”
最后,赵戎当然是没有给这个小丫头‘磨’手。
都说了中午要去参加宴先生的鲈鱼宴,哪里还有时间再耽误。
并且,赵戎也松开了青君的手,只是二人依旧是侧身靠在一起。
她的紫衣与他的青衫贴着,彼此的温度和彼此的身影一样,都在对方的心头萦绕,温暖着对方。
后来,某个当电灯泡的小丫头,也挪了挪步子,贴着赵戎的另一侧身子。
三人安静的洗着墨砚。
挤在一起安静看着淡黑色的水里,其他同伴的倒影。
安静的感受着身旁同伴的气息。
某一刻。
低头忙碌的赵戎,又忍不住抬头悄悄去看她。
却撞到了一双同样在悄悄凝视的秋水长眸。
原来心上人也在心上看他。
青君含笑嫣然。
赵戎笑若春风。
然后……
“我也要。”某个小丫头声音弱弱传来。
“扑哧。”青君再笑。
赵戎轻笑摇头。
芊儿鼓嘴,小身板撞了下旁边的大猪蹄子。
赵戎一怔,看了眼又偷笑的青君。
他身子斜倾,也撞了撞她。
青君轻呀一声,咬唇。
她垂首看了眼手指上的墨水。
女子秋眸轻眯,笑容欢喜,突然抬手,在身旁男子的脸上抹了抹。
某个小丫头也机灵的跟上。
赵戎一愣,低头看了眼水里被画花了的两侧脸庞。
他眨了眨眼,手指蘸墨。
只是再抬头,青君和芊儿已经逃了……
……
赵戎,赵灵妃,赵芊儿。Χiυmъ.cοΜ
三人青梅竹马,再次相聚,一如儿时。
不再总角,却已然结发。
……
赵戎三人在墨池洗完墨砚后,先一起回了趟东篱小筑,收拾些物件。
除了赵灵妃给他添置的一些生活用品需要要放好外。
赵戎还要在某个大电灯泡的监督下,将一件‘特殊秋衣’归还。
芊儿板着小脸,收起了某人叠的整整齐齐递来的,小姐的‘小衣服’。
她瞄了几眼面色都不好意思的赵戎和赵灵妃二人。
突然低声细语的朝赵戎道:
“戎儿哥,我不是管闲事。放在你哪里已经有好些时日了……得取回来清……清洗一下……你和小姐玩……玩归玩,但是要注意卫生的……”
小丫头的声音到后来几乎微不可闻。
赵灵妃连忙背过娇躯,莲步匆忙的逃出了屋内,说是收戎儿哥的床被去了。
赵戎面无表情的看着让他纳闷,好像什么都懂的小芊儿。
我若是说我根本就……算了,不说了,你肯定不信。
信了,那也是建立在怀疑戎儿哥我有无奇怪毛病的基础上。
随后,赵戎三人收拾完毕。
赵戎将贾腾鹰和范玉树这两个好友,向娘子和芊儿介绍了下。
四人言语了几句,认识了一番。
之后无事,赵戎便一袭青衫拎着美酒,带着提起食盒一袭紫衣的娘子,与芊儿一起,共赴晏先生的鲈鱼宴。
按照大师兄之前说的,宴会是在兰舟渡。
正好是赵戎上一回上课的地方,因此倒也轻车熟路。
大约一炷香后。
三人经过了讲经亭所在的峡谷,这个是去往江畔的必经之路。
刚刚迈出峡谷,远处的大江浪涛声便清晰可闻。
赵戎脚步不停,准备带着青君和芊儿直接经过。
只是忽然,他察觉到身侧青君的步履好像微微顿了顿。
转头看去,发现她正转头看着刚刚路过的古亭古井。
“青君,何事?”
赵戎眺望了眼那口他求之不得的正冠井。
他忽道:“那亭子叫讲经亭,古井名正冠……”
赵戎瞧着青君的脸色,将他说知道的复述了一遍。
赵灵妃回过头来,怔神听了听。
她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没事。”
赵戎语气认真,“真的没事?”
赵灵妃又想了想,轻轻点头,挽起了夫君的胳膊,依偎着他。
赵戎点头一笑,不再追问。
三人重新赶路。
赵灵妃目视前方的横流的大江,微微合眸。
她安静无声,压住了体内,那些平静了很久却突然奇怪生出波澜的剑气。
…………
兰舟渡。
枫林,桌案,美酒。
儒生,经论,佳肴。
一场鲈鱼宴正在举办。
赵戎带着娘子和芊儿赶到时,其他人都已经来齐了。
这一次宴会的人数并不多,只有十数人,算是晏先生和门下弟子的私人聚会。
举办的原因,按照大师兄的说法,是晏先生因秋风起,思念家乡的莼羹与鲈鱼脍。
宴会上唯二的外人,也就是赵灵妃和赵芊儿。
赵戎笑着向晏先生与诸位师兄师姐们,介绍了下赵灵妃与赵芊儿。
在宴会上的这些书院士子们看来。
娘子和她的贴身丫鬟,都是未满十八岁的浩然境女子剑修,都是太清逍遥府的天才府生。
前者更是即将天志境、闻名太清府的妖孽。
这等让人乍舌的福分,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位小师弟是什么豪阀世家的嫡系继承人呢。
宴会上众人面面相觑。
视线在赵戎三人身上打转,特别是赵灵妃,一身玄妙紫衣,甚是惹眼。
他们都知道赵戎这个小师弟的来历。
对他的赘婿身份一直闭口不谈,也不在书院内传播,因为先生的严肃叮嘱。
而且赵戎受晏先生喜爱,门下的弟子都是看在眼里的。
席间,赵灵妃和赵芊儿知礼守节,温婉大方。
晏几道很是满意,他之前还有些忧虑赵戎的娘子身为太清府天之骄女,会是那种锋芒毕露、盛气凌人的‘天才’。
因此众人相处融洽。
宴会上,其乐融融。
席间,晏先生时常询问身旁的赵戎在学堂的情况,又督促了一番他的学业进度,和儒家十三经的细读状况。
这个离乡极远的老人不时的满意点头,举杯邀饮。
约莫半个时辰后。
宴会散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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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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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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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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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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