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妖妖眉眼一紧,及时收住了剑。
只差一点,她这一式红尘剑就要招呼在这头脑昏花的小姑娘身上。
如此,对面要是无法从红尘炼心中走出来,那她饶妖妖和圣宫烬照一脉的梁子,就结大了。
“你怎会在此?”
话才一出口,饶妖妖自己便有了答案。
在前些时候,王城试炼尚未开启之时,她招架不住花巊的死缠烂打,便特许对方成为一名普通的试炼官,负责云仑山脉王城试炼的其中一块区域。
而经过先前的几次紧急传讯,作为试炼官的花巊,显然也能接收到命令,继而赶赴孤音崖。
纵使饶妖妖已经下了最后命令,未经允许,此地已不用其他试炼官到来。
但花巊本不属于圣神殿堂之人,有圣宫使者的身份在,再加上她的好奇性子使然……
前来一观,不可谓不正常。
饶妖妖甚至特意扫了花巊耳垂处,随后便望见了那里挂有普通试炼官的作战通讯器,她放下了疑窦。
“他是叶小天?”
沉顿片刻,饶妖妖目视着扛大鼎的少女,指向了她身后的白发矮个青年问道,像是才堪堪认出了对方身份。
徐小受化身的花巊转身,眼神没有半分迟滞地顺着饶妖妖手指方向,落到了叶小天的脸上。
他微一怔。
因为院长大人,此刻顶着的是一张青年的脸,并非叶小天本人面庞。
别说“花巊”根本不可能认识这么一张陌生青年的脸了,便是真正的叶小天毫无遮掩的出现在她面前,她应该也识不出对方身份。
花巊的年纪毕竟太小,而叶小天早在数十年前就离开了圣宫。
双方之间,理论上讲,不应该碰面过。
可方才情况危急,徐小受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在四下观望,瞅见现场竟然有在“圣宫来信”上见着的牧凛牧师叔的脸后,灵机一动,想到了用模仿者模仿花巊的身份。
烬照白炎一脉之间的自相模仿,那可真是不要太简单,有着女装经验的徐小受几乎是信手拈来。
可仅仅只为了帮叶小天破开那一式“红尘剑”的攻击,未曾多想之下的模仿,现在要和饶妖妖去当面对峙,那肯定就有很多破绽了。
“幸好,至此几乎还没有人怀疑我的真实身份……”
徐小受唯一庆幸的就是这点了。
变身为花巊,这甚至不在他的计划当中,只是随机应变。
连本人都是在那一瞬间才作出的临时决定,饶妖妖等试炼官,基本上不可能在初时有怀疑的想法。
没有多思。
徐小受应对类似饶妖妖这种临时质询等复杂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模仿着花巊的言行举止、谈吐方式,特别是对方那被烬照白炎烧坏的脑子,本着不知道便是不知道,不用强求的原则,木讷点头,回望向饶妖妖:
“他就是叶前辈呀……”
没有作任何解释。
徐小受将自己的一切古怪行动,全部推到了别人身上,他相信这个“别人”,饶妖妖一下能想出来是谁。
果不其然,闻声之后的饶妖妖眼睑一含,已经有了怀疑之色。
但很快,她臻首一偏,望向了落在孤音崖远方观望的白蔹、牧凛,心头释然。
“我就说花巊怎会突然过来,敢情这俩人还真在指使着……
“可惜了,要是这次是白蔹出手阻我,最不济能赚他一个人情,是花巊的话,那白蔹完全可以说成是小辈间的无知打闹了……”
饶妖妖暗道可惜。
她确实读出了叶小天想要投降的意图,也看到了白蔹在那一瞬想要出手救人的冲动。
于是用了一式更狠的“红尘剑”,逼这二人不得不走上绝境。
不曾想,白蔹棋胜一招,在关键时刻唤出了自己的徒弟。
而花巊的出现,也将会以最小的代价的,替白蔹扛下他本人出手后应领的责罚。
小辈无知……
这个借口,放在此时,可太巧妙了!
饶妖妖再度暗叹一声,收剑回望向了白蔹,冷哼道:“明人不说暗话,白蔹,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白蔹和牧凛的神情几乎如出一辙,二人视线就还没从突兀出现的花巊身上挪开过。
“你叫来的?”牧凛甚至不动声色给徒弟传音。
“理论上讲,花巊没有这么聪明,知道替我出手,她要是过来撞见了我,必然先打招呼,这点我十分肯定,所以她不是花巊……但她,又是花巊……”白蔹头都不回就完成了自我矛盾的话语回应。
然后二人继续盯着那眼神呆茫到十分逼真的扛鼎少女,陷入良久的沉默。
不多时,牧凛瞧出了那少女的异常。
对方很真。
假得很真。
但所有的一切,牧凛一眼都能瞅出来其实是假的。
独独那丹鼎,没有作假!
那十分之大的三足鼎,落在外人眼中,可能是烬照一脉的标志,长得大同小异,不仔细辨认,完全认不出。
可现场所有人都忽视这么一个小细节——花巊扛着的三足鼎,只有三足,并非是常规的四足。
而在牧凛的印象中,连他的鼎都是四足的。
烬照一脉唯一一个拥有三足鼎的人,是他的师兄桑七叶,拿的是师尊龙熔之亲赐的远古遗纹碑神器——龙凤呈祥。
而眼下花巊的三足鼎,牧凛仔细辨认,认出了这就是“龙凤呈祥”!
“叶小天花巊是不可能认识的,二人没见过面……
“花巊却突然出现,做了我和白蔹都想做而碍于身份很难去做的事,她明白我在想什么……
“她还有师兄的‘龙凤呈祥’……”
牧凛像是想到了什么,因为他这前往东域的一路上,一直有徒弟白蔹在汇报情况。
“云仑山脉出了一个杀异的凶手,疑似徐小受……
“徐小受本就有着模仿他人的能力,如若异真是他所杀,他应该拿到了模仿者,也得到了千变万化的能力……
“花巊这个人可以作假,但‘龙凤呈祥’不可能有假……
“她,是徐小受所变?”
牧凛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的同时,险些吃惊得失态。
但他佯装无事发生,默不作声扫了徒弟白蔹一眼,传音道:“配合你徒弟,她现在十分聪明。”
白蔹稍显意外地一挑眉,但同样不曾让自己的情绪外露。
他只能隐约得到自己这个徒弟有些古怪的结论,但便如花巊不可能认识叶小天一般,他白蔹也并不曾亲眼见过师伯桑七叶。
因为他入门的时候,师伯桑七叶已经叛出圣宫了。
自然,白蔹也就接收不到徐小受刻意给出的“龙凤呈祥”这个只有牧凛一人能知的小信息。
“圣宫使者白蔹,见过饶剑仙。”
白蔹不曾直接回应饶妖妖的话语,因为他方才和师尊的传音、思考时间有些偏长,直接回应可能会引起怀疑。
当下他转了个话题,以正式会面必要的繁文缛节,将这个小细节给搪塞过去。
“礼节就免了,战时紧要,直接说说你的想法吧!”
饶妖妖懒得和白蔹过多辩扯,一边点头致意,一边暗自传音给汪大锤:
“黄泉必然还没走远,你既亲眼见过他了,可往外搜寻,追溯其体质气息,务必抓到行踪。”
汪大锤领命,点头直接隐退此地。
白蔹并不在意汪大锤的动作,见饶妖妖眼神依旧盯着自己,便缓步上前,为自家徒弟解释道:
“贸然出手,确实是我徒儿的错。
“但想必我徒儿是认出了昔日我曾给她描述过的,有关圣宫前辈的一些情况,她认出了空间属性,白发,矮……嗯,等特征,觉得这是她的前辈,于是出手阻止了饶剑仙的行动……”
白蔹说着,含笑着来到花巊的前头,扫过自家徒儿的脸,认真辨认了一番后,才接着道:“嗯,小辈的儿戏之举,让饶剑仙见笑了。”
徐小受从花巊口中听过“师尊白蔹”这四个字。
有了饶妖妖的称呼,他也确定了这站在无眉牧凛身边的,便是圣宫烬照一脉的当代理事人,于是十分礼貌矜持的施了一礼:“见过师尊。”
白蔹微微颔首,挡在了徒弟的前头,接过了饶妖妖的所有敌意。
饶妖妖冷笑:“我在云仑山脉有自己的行动,你可知方才花巊之举,伴随有何等风险,以及事后的罪责?”
“说了……”白蔹依旧含笑脉脉,“小辈不懂事,饶剑仙何必计较呢?”
他笑着回身,望向了崖边的白发矮个青年,略显迟疑道:“而要真是我徒儿没认错的话,你是我圣宫的前辈……那此间之事,就确实不应该交由饶剑仙过手了,圣宫之事,应该交由圣宫自己处理。”
叶小天读懂了白蔹的眼神,也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但他没有多说什么。
饶妖妖闻言嗤笑,目光同样落到当事人叶小天身上,讥讽道:“他叫周参,不叫叶小天!”
白蔹一怔,望着叶小天,同问道:“是这样吗?”
叶小天根本就不曾怀疑过花巊的真假,在他的世界中,白蔹能出手让花巊为自己当下那一记红尘剑,已经是莫大的帮助了。
现下,又怎会将圣宫烬照一脉,拖入泥潭?
“不错,我名周参。”
叶小天堂而皇之说道。
这时候的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徐小受有时候宁死也要坐穿假身份了,实在是情非得已。
牧凛在心头一叹,知晓叶小天的想法之后,他已不再强求。
白蔹明目张胆地挤眉弄眼了一番,叶小天也只是徐徐摇头,并不再言语,他便同样放弃了挣扎。
“呵。”
见着这一幕,饶妖妖笑出了声。
她明面上给足了圣宫使者极大面子,问道:“那么,既然连当事人自己都承认这是一个误会了,你们圣宫使者,可否暂退一步,让我先了却当下此事?”
徐小受化身的花巊还想再挣扎一下,白蔹不由分说伸手,拉住他想要往后撤。
“锋利”、“反震”、“强壮”等被动技,并没有给王座之躯的白蔹带来多大的伤害,只是让得白蔹握住自家徒儿手腕之后,表情略显惊讶。
而后,他平静地松开手,呵斥道:“还不快为你的莽撞之举,向饶剑仙道歉?”
徐小受望了白蔹一眼,目光又扫向饶妖妖,最后落到最后方的叶小天身上。
直至此,信息栏也只有一道“受到怀疑”的讯息。Χiυmъ.cοΜ
毫无疑问,这是白蔹贡献的,饶妖妖等都没发觉他身份的异常。
他有些不甘心,但见叶小天自己坚持到了这个份上,他再继续,就要暴露了。
于是弯腰,徐小受模仿着花巊面对饶妖妖可能会有的举动,十分诚恳地致歉:“对不住,是花巊鲁莽了。”
目送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花巊被拉走,饶妖妖提剑,重归盯上了叶小天。
可这么一个耽搁的功夫……
叶小天终于不用正面承受红尘剑的“红尘炼心”,又打算好了不当面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且得到了缓冲之机。
他,又怎会真的任由饶妖妖拿下自己?
见那提剑视来的饶妖妖目光变得决绝,叶小天抢在众人反应之前,猛然出手。
“破!”
他一声爆喝。
虚空天道之中,猛地被空间大道抽出了五道藏匿着的仓皇身影,正是五大金牌猎令杀手。
空间碎流之内,一下也被空间风暴轰出来了两道未来得及作防备的狼狈之躯,邋遢大叔和夜枭。
这一变故,着实惊呆了饶妖妖等执法官。
那五道平平无奇的身影,大家伙没认出来。
可那特征鲜明的邋遢大叔和夜枭,可真正是太出人意料了。
“八尊谙?”
“不,你是那日王城夜战,模仿八尊谙的家伙……”
饶妖妖望着因为被捅出来真形来而略显呆滞的大叔,满脸惊疑,又转眸望向夜枭,多了深思:
她,怎的也在此地?
另一边。
“我干你娘!”
五大杀手脾气就没那么好了,直接爆出脏话。
他们已经躲得老远了,不曾想这空间奥义圆满的偷渡者,为了自保,竟然将他们轰了出来。
死道友不死贫道……
叶小天心头致歉了一番,却根本没打算给所有人机会。
现下,只有混乱,才是自己逃跑的唯一机会!
“乾坤挪移!”
他连续出手,脚下奥义阵图再度旋展。
那本欲图逃离此地的五大杀手和邋遢大叔,甚至还没再度反应过来,又被猝不及防的空间之力,一下传送到了孤音崖上。
整整齐齐的六个人,如盾牌手般一字排开,挡在了叶小天的前头,像极了温暖的避风港。
同样,他们也替叶小天,接过了饶妖妖的绝情注视。
“……%&*#”
这一下,几个人心头都在骂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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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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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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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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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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