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许久,司徒庸人觉得有必要确定一下对方和己方的立场。
“嗯。”
鱼知温微微颔首,显然思绪并不在此地,而在那遥远的中城区。
司徒庸人牙关一紧,再试探问道:“他也是年轻一辈,年轻一辈中,能拥有圣像,能以这般修为,力压太虚的,似乎^并不多见?”
说到此,司徒庸人胸膛轻轻一抬。
他也有圣像,还是来自师尊道穹苍的圣像。
只要他召唤圣像,给足时间积蓄,让圣力攀升。
徐小受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
哪曾想.
面对这般提问,鱼知温依旧注视远方,目不斜视。
“仅此一人。”
当下司徒庸人浑身气血一滞,差点没被噎着。
徐小受不过是仗着圣像之力在打而已。
他也就欺负欺负那些没有圣血、圣像的人。
就算是无圣血的太虚,其实只要拉开距离、时间,不正面硬抗圣力。
等到圣像时间一过。
徐小受不过砧板之物,任人鱼肉。
不过,眼下对方打出来的战绩,同辈之间,确实鲜少无人。
但那些藏身于大宗大族之内,隐世未出的半圣传人们,未必,就不能做到如此。
就比如,他司徒庸人!
鱼知温显然没想这么多。
司徒庸人所不知道的是,她的这一声感叹,还要综合了远处青年以前的一切表现。
再度沉默许久,司徒庸人没有继续刺激,而是询声建议道:“师妹如此好奇,不若我等用天机术进场,近处伺之,等待机会?”
鱼知温下意识便想要点头。
这般提议,正中她下怀。
但转念一想,去到了近处,如若徐小受真暴露出了破绽,她必须要和司徒庸人暗中阴上一手……
不!
这个原因不重要。
重要的是……
一想到在白窟中夺道纹初石那会,路轲身上展现出来鬼兽之气后,徐小受那般看待自己的眼神。
鱼知温便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资格接近他了。
当下面纱之内,鱼知温红唇微抿,美目中闪过迟疑,最后决然说道:“不用,我们远远看着便可。”
司徒庸人惊诧。
他没想到师妹会是这般回答。
这个提议,本就是他从鱼知温的角度出发,一定是可以正中她心意的。
而同样,司徒庸人也觉得,自己需要近距离观察一下徐小受的这一个敌手。
或许来日,他们会有交锋的一刻……
可鱼知温直接否决!
实话讲,司徒庸人当时心头甚至有一缕窃喜。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自己的推断应该无误。
那么鱼知温的否决,只可能是因为更多其他的原因。
一些,自己根本不知道的,属于他们二人的故事……
咔!
想到这,司徒庸人拳头微紧,但他很快释然。
“既如此,我们便在这里看着吧,师兄我做一下准备,待会儿可能需要师妹配合出手。”司徒庸人目中恢复了平静。
“哈?”鱼知温这时却很快回眸,显然这到她的思维盲点了,“准备?什么准备?”
司徒庸人一笑:“自然是对付圣奴的准备,师妹该不会以为,我们来到这,就是来游玩,半分气力不用贡献的么?”
鱼知温眸子一敛。
但只停顿半个呼吸的时间,她便平静开口。
“好,我等会配合你。”
……
中城区。
战局之内。
一场荒诞无比的比试……是的,就是比试,连决斗都算不上的“飞高高”比试,在几个来回之后,饶妖妖已然气得脸色通红。
仅仅这几下高飞的举动,她感觉甚至要把自己成为剑仙之后,创造下的举世传说,都给完全粉碎。
人在做一件十分羞耻的事情之时,会不自觉,更加刻意去关注外人的视线。
如若旁若无人,那羞耻感会降低些许。
可真要是万众瞩目的话,那羞耻感,能直接爆棚!
饶妖妖便是如此。
她此时的灵念之中,能看到整个中城区,所有对这场“大战”十分关心的炼灵师们,所投来的那种惊诧、震撼、不可置信的眼神。
这种不可置信,自然不可能会属于她饶妖妖竟能飞得比徐小受高!
而只可能是因为……
堂堂七剑仙之一,竟在中城区和一个小辈,玩起了如此稚嫩的游戏。
“够了!!”
当内心羞耻感爆棚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之时,饶是玄苍神剑依旧乐此不疲的和对面的有四剑在进行毫无意义的攀比。
饶妖妖忍不住了。
她一声爆喝,反手就将玄苍神剑封禁,然后打入了空间戒指这一冷宫之中。
这剑,不要也罢!
此时的徐小受飞得着实甚高。
他是有点恐高的,一般不会飞到这个几近能用肉眼,就将整个东天王城的全部轮廓给尽收眼底的高度。
可有四剑喜欢,他乐意奉陪。
在见到对面饶妖妖不乐意奉陪玄苍神剑之后,徐小受感觉自己的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
“不行呀,饶剑仙~”
“作为你的爱剑,平日里它也没少帮你砍人吧,可人家就这点兴趣爱好,你也不陪陪?”
说着头一歪,徐小受便是将有四剑捧到了胸前,轻轻抚摸着,温柔说道:“不像我……”
“闭嘴!”
饶妖妖叱喝,气得娇躯颤抖。
她受够了对面这种恶心的腔调。
什么剑剑~
什么心疼~
这是当年那个桀骜不驯八尊谙所选的接班人?
若不是今夜亲眼所见,饶妖妖甚至觉得,这种人能长这么大而不中途被人打残、打废、乃至打死,都能算是万幸中的万幸中的万幸!
“徐、小、受……”
一字一顿的轻喃着,饶妖妖确实被对面这年轻人气得不轻。
可到了她这个层次,生气是一回事,真要决定了动手,情绪根本不能影响到她的分毫。
眉目一低。
紧随其后,饶妖妖从袖口之剑,抽出了一把纤细的无比的女子剑——星月歌者。
此剑并非名剑。
仅仅只是当年饶妖妖领悟后天剑意时,族中长辈大兴,之后奖励的三品灵剑。
可一路走来,这三品灵剑早已在饶妖妖的名气滋养下,不断进化,最终成为一品灵剑。
其更加是在饶妖妖被封为剑仙之后,得到天道反馈、润养,有了超越一品之能。
不是名剑,更甚名剑。
有人断言,如若名剑二十一重新排榜,星月歌者,必定上榜。
甚至如若所有名剑都要有严格的排行,星月歌者的排名,定然不低。
要上前十,乃至前五!
当是时。
此剑一出,徐小受便感觉对面的饶妖妖,气质完全变了。
她失去了作为人类最基本的七情六欲,变得无比理智、冷静。
似乎方才被自己激怒的诸多事情,全都被抛诸脑后。
这一刻。
星月歌者当空拔起,淡淡红色的雾气,随着这纤细如指的剑缭绕氤氲而上。
徐小受一时间精神都恍惚了。
“受到控制,被动值,+1。”
信息栏一跳。
徐小受心头大骇。
怎么又是这种精神控制类?
这完完全全,打在了他的短板之上。
徐小受知晓,对面这种剑仙的存在,可能一下子便看出了他的弱项,所以直接施以针对之技。
就在他竭力想要对抗这股足以影响到自身精神的力量,却有些无能为力之时。
“扑扑——”
背后九龙焚祖圣像一引,一股恢弘的能量注入徐小受体内。
徐小受瞬间清醒。
但下一,秒。
他便感觉自己,再度置身于不现实之中。
因为,此刻他就算是思维清醒了,也仿若转成了第三视角,在用一种鸟瞰的方式,不自觉权量起了整个红尘世界。
芸芸众生、旁观路人、中台戏子……
大千世界的演变、炼灵道路的尽头、人类之生老病死……
道的成长、蜕变,乃至是结果……
这些,在徐小受脑海之中一晃而过。
明明只是一瞬,徐小受感觉自己经历了一生。
他看到了两种不同的结局。
一是圣奴成功,自己的抱负也得以施展,在挣脱了世界囚笼之后,所有人达到了大道超脱,做到了真正的自由。
另一条路,是圣奴在几十年后失败,再度被圣神殿堂镇压,而镇压下圣奴后,大陆黑暗势力终于失去反抗之力,世人又陷入了一派“祥和”。
莫名中,心头顿生“为何”?
“受到控制,被动值,+1。”
九龙焚祖圣像再度一震,徐小受得到圣力反馈,终于清醒。
可清醒不到半毫秒,他再陷入深思,继续之前的思考。
“为何?”
“人之一生,无非功成与否,但生命的尽头,都是死亡,为何要活得如此之累?”
身在原地。
徐小受的灵魂,却仿若经受了红尘历练。
他就像是一个俗世的平凡人,在追逐成功的道路上突然一夜暴富,然后失去了生命的意义。
也像是一个求道者在漫漫的长生路上获得永生,但在纵观身旁至亲生老病死、代代相传,世界海枯石烂、沧桑演变过后,得到了最后的永恒孤独。
是的。
孤独。
除了孤独和“我”,长生者,一无所有。
恐惧,油然而生!
在失去了追逐生命的意义之后,徐小受一头黑发,在以飞快的速度变白。
他的面容开始苍老。
他的身体开始枯朽。
红尘的进程在加速,生命的刻度在缩减。
徐小受,从一个年轻人,转瞬成了一个老年。
在后方观战的所有人,完完全全看懵了。
鱼知温难掩目中惊骇,她脚步一动,不自觉的就开始往前迈进。
“师妹?”
司徒庸人在后方本来笑意连连,见状不由惊疑。
闻声的鱼知温已然清醒,她转瞬明白了双方的立场。
可立场归立场。
有时候,人的心境就是不受立场控制。
这一刻,鱼知温情全由衷,选择了遵从真实心意。www.xiumb.com
她手上天机纹路顿现,身形嗖一下消失在原地,往战局之中奔去。
“师妹!”
司徒庸人惊喊,立马拔身跟去。
此之二人,毕竟还是晚了。
中城区战局之内。
几乎在饶妖妖拔剑的同时,梅巳人便是目中一凛。
“红尘剑……”
古剑修九大剑术之中,若说有何种剑术,可以让人在一战之后,直接丧失追逐生命意义之能的,唯有情剑术。
情剑术,非是简单的男女之情。
而是红尘俗世之中,纷纷扰扰的各种情感。
修炼此剑术者,要先历经红尘,然后走出红尘。
从至情至性,到太上忘情,最终达成“不世”的境界。
非我、非你、非他。
无情、无有、无类。
此曰:不世。
红尘剑、忘情剑、不世剑。
这就是情剑术的一途,一种可以用来肯定整个世界存在,同时,又能够否定整个世界意义的剑术。
“情”之一字,只在于“人”。
“人”之意志,又在于“心”。
可以说,饶妖妖情剑术一出,无需其他。
只一式红尘剑。
这世界上未能斩道者,必定过不了“问心”一关。
只一式忘情剑。
未能渡劫成就太虚者,必定过不了“忘情”一槛。
徐小受区区先天,身入红尘才多久?
必将身陷囹圄,堕入红尘苦海,不得超脱!
料想至此,梅巳人叹息一声。
他早已进场。
此时便是遇上了饶妖妖,也不得不选择出手。
只是,前些时候徐小受可以自己脱离异的困境,甚是很好。
他梅巳人并没有出手,事后可以同圣神殿堂争辩一番,得到一定余释,缓些进度,为之后的乱局增添一笔变数。
此时这般要动身救人,过后可真就没有退路了。
但无妨。
于梅巳人而言,早晚的事,不差此时一招。
救人性命,才是重中之重。
然此时。
便还要在梅巳人动身之前,一道讥讽的嘲弄之声,便是力压了全场。
“堂堂七剑仙之一,竟用红尘剑来力压一个先天小辈?太虚战先天,溃败已是无颜,现今剑仙还出手,圣神殿堂,可要点脸?”
众人闻声震撼。
此前虽是大战,但大家打归打,礼数还是要给。
最不济,这些无颜之事,不至于喧声揭穿。
但现下这一道声音,真可谓是半分脸面都不给圣神殿堂。
甚至,此般出声,无异于在圣神殿堂脸上狂呼几掌,再唾上几口!
“想跑?”
地上长街之处,汪大锤猛然挥拳轰向了空气。
而退居后方的邋遢大叔,在这一刻却直接放弃了在他幻剑术困境中的对手,拔身呼啸上了半空。
一道金色光芒璀璨。
一尊金色大佛降临。
“佛渡红尘,苦海顿分……”
邋遢大叔浊眸冷冽,并指而下。
徐小受危急关头,他不能有半分犹豫。
只一剑指下划。
天边大佛持剑力劈,仿若要将整一方红尘世界,切割成为两半。
“大佛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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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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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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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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