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营帐外哗啦啦下着雨。
栏杆围起来的范围极大,但是帐篷只有几朵,里头更加是寂寥无人。
明明是个很重要的军事基地一般的存在,但是竟然没有半个守卫。
似乎,完全不需要一般。
“夺夺夺!”
极远处一袭红衣冒着雨飞奔而来。
看那模样,是个年轻人。
“路轲来了?”
主帐内唯二的人影之一,兰灵,落座在木桌之前。
这是个红衣女子,此刻正低着眉,仔细研究着桌上的超大阵盘。
“不错。”
信在窗户旁收回了目光。
他同样看向了那桌上的超大阵盘。
这玩意,不止在水平面上占据了大半个木桌,连高度,也足足有半人多高。
三十六层的嵌套结构。
信表示,他看一眼,就感觉快要晕过去了。
真不知道这些个灵阵师们,研究这玩意,怎的就……
不会秃头呢?
“有什么进展吗?”
信摸着秃噜噜的脑袋,问着。
“也就那样。”
兰灵捋了额头青丝,蹙着眉扬起了面来。
这是一张妆容十分精致的俏脸,琼鼻叶眉,肤白胜雪。
唯一有些遗憾的便是,即便是眼眶外侧有着不浅的胭脂,她的黑眼圈,似乎也没能完全掩盖得下去。
“果然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信心里头稍稍有了些安慰。
兰灵喝了口水润了润喉,这才问道:“守夜等人,还没有回来吗?”
“应该快了。”
“白窟附近十余郡,拢共数百城,要在这几日一一放出消息,需要的精力不少。”
“话说……”
信回着话,突然一顿。
看着兰灵的视线投来,他这才道:“给了玲珑石,还有偷渡者……这么明显的诱饵,真有人会上钩?他们都这么蠢?”
“异次元空间有我们在,蚊子都飞不进去的说。”
兰灵闻言失笑一声,起身欠了个腰。
红袍一下子将她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该凸的不凸,该凹的不凹,平平无奇,平平凡凡,平平淡淡。
信面无波澜,如古僧一般盯着兰灵呵完气,这才等到了回音。
“诱饵明显一点不好么?”
“如若真的是天衣无缝的计划,或许那些个大家族势力的智囊们,反而能推出个一二来。”
“可现在却因为明显,所以所有人都能看到这份诱惑。”
“有漏洞,才有人去深究,不是么?”
兰灵整理着红袍,顿了一下道:
“但如果深究的方向是错的呢?”
“目前,所有人的时间、精力都有限,等到他们发现错误的时候,也无力回头了。”
“而真要什么都不曾发觉,待得这些个人觉得分析得差不多之时,他们也就该入坑了。”
“你说是吧?”
兰灵步至了窗前,素手一探,便是触摸到了外头的淅沥雨滴。
“我懂。”
信迷茫的转着眼珠子,“这是计策。”
“嗯。”
兰灵盯着远处狂奔的身影,问道:“你能看到几层?”
“呵,这就厉害了。”
信自负的一笑:“这次,有了你的解释,我能看到第三层。”
“一层是诱饵,一层是我们的布局,还有一层……”
他嘿嘿一笑,低声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个玩脑子的,肯定还有一层,即便是被人研究出来了,他们得到的最终结果,也还是错的。”
一挑眉,信仿佛在邀赞,“我说的不错吧?”
“不错。”
兰灵含笑点头。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真正和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说清楚。
蒙骗……嗯,搪塞过去,也就即可了。
她倒是可以说清,关键是这家伙如若听了整个计划,决计更加混乱。
能看到这一层……
说实话。
真的不错。
毕竟,没有退步,本身就是最好的进步了。
“大家族势力那些暂且不计,这几日搜寻到的鬼兽寄体,已经有多少了?”兰灵问。
信神色一肃,从戒指中掏出了一大堆玉简,噼里啪啦放到了窗台上。
“挺多的,疑似的有十七个,现在还在盯着。”
他随手拿起了其中一枚玉简。
“资料,看看?”
兰灵摇头道:“你的直觉呢?”
红衣内部各司其职,分工及其明确。
她负责统筹安排,征战的那些东西,定是有其他人给包揽了。
而信,就是如此特别的一个存在。
他固然可以按照红衣的查验手段,甄别出各个疑似鬼兽寄体的人。
但只有真正了解内幕的人,才知晓信的绝对能力,是直觉!
仿若天生的宿敌一般,这家伙单靠直觉,哪怕是不验证,也能一眼看出哪一个是鬼兽寄体。
这般类似开挂般荒谬的能力,本来是不可能在红衣这等严谨的组织中存在的。
可往日里的无数次战斗,纷纷验证了信的直觉有多可怕。
这家伙单凭肉眼的甄别能力,准确度甚至高达百分之六十!
“六十……”
兰灵每每想到这,都觉着有些可怕。
鬼兽寄体,那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啊!
即便是用红衣的甄别手段,除了那些个在异次元空间里头第一次搜寻的时候,他们能达到接近六十的高度。
在人类世界,在学会了隐藏的鬼兽寄体之下,红衣的手段,准确率,仅仅百分之七八。
连十都没有。
遑论六十!
“我的直觉的话。”
信迟疑了一下,继而将其他的玉简排除,只余下其中的四枚。
“四头鬼兽?”
兰灵瞳孔一缩。
这个数量,是她不曾想到的。
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
毕竟每一次行动,他们的目标,基本上都是一头。
信点着头。
“是的,这次,估计情况有点严峻了。”
“白窟里面的那个家伙,上次那般征伐,依旧还是被跑了,可见它的实力究竟有多可怕。”
“戌月灰宫,绝对是不可能放过这种强者的。”
“甚至不用想,我都能肯定他们一定会派人过来接洽。”
“而这一次白窟开启,作为自己的母空间,那个封印的家伙,势必要再回来一趟。”
“或许在白窟开启之前,这双方,便是能察觉到彼此,进行初步的沟通了。”
兰灵沉默了半晌。
这个情况她预想过,不算意外。
但预料之中的,并不代表不棘手。
相反,如若这些个鬼兽寄体,在白窟开启之前缔结了同盟,红衣的任务,将更加难办。
但是……
兰灵唇角一掀。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同样也不是单纯的猎杀鬼兽那么简单。
“八宫里?”
她突兀的道出了这个名词。
信目中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果然不愧是兰灵妹子,就是聪明!”
“我都还没说……”
“重点。”兰灵敲打着窗台。
“噢噢。”
信立马严肃了起来:“这些个家伙,确实大部分都在八宫里出现过,但目前,还没有接触的举动。”
“我一直盯着,放心,一旦莫名其妙的有了交集,那……”
兰灵突然打断道:“那也不必轻举妄动。”
“嗯?”
信错愕道:“怎么?”
“计策。”
兰灵简单的二字,信便是恍然了。
“可以,那还是按照原计划,不管如何,全部放进白窟里头?”
“是的。”
兰灵顿了良久,这才补充道:“包括那些个大家族势力的历练者,以及偷渡者。”
信皱起了眉头。
他一直觉着后面那两者是多余的。
可……
“计策?”
“计策。”
“好吧……”
他无奈的拾起了其中一枚玉简。
手一抹,虚空便是一道光幕。
光幕里头,是一个白裙女子,看不清面容,但其右手捏着一只小铜炉,十分明显。
“制戌物。”
兰灵视线很快定到了小铜炉上。
“对。”
信道:“理论上来说,她不应该这么明显的,但是……”
“记住气息,注意一下易容,和突然的标志动作消失,别被骗了。”兰灵断然道。
信露出了明悟之色。
是哦,确实还可以这样。
“没什么问题的,我晓得。”他拍着胸膛保证。
“你部下晓得。”兰灵浅笑嫣然,给补充完整了。
信顿时脸一黑。
确实,他的任务就是当确证是鬼兽寄体后,奋战第一线。
这些个辨认和判断的事情,全都是其他人的工作。
“给个面子嘛……”
“下一个。”兰灵根本不磨叽。
信没有继续下一个,而是指着光幕道:“我怀疑,她就是我们先前征战过的那一头。”
这一下,兰灵敲打窗台的小动作一僵。
她仿若再度看到了那长时间的大战之后,遍地软倒,化身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蛋红衣们。
彼时的那封印之力,着实太恐怖了些!
要不是依靠着小世界的规则之力,他们这些人,甚至很难活着出来。
饶是如此,那一战死掉的红衣,数量依旧极为可观。
“你确定?”
兰灵的话语声中,甚至多了一丝颤抖。wWW.ΧìǔΜЬ.CǒΜ
“不确定。”
信摇着头。
“太明显了,这女子出手了几次,每一次都是很明显的封印之力,我都怀疑是不是它了。”
兰灵眼睑一低,沉思了起来。
“重点盯着。”
她没有断然做出定论。
“我……部下晓得。”
信点头道。
他放下这玉简,摸起了剩余三枚。
“除了方才这个,还有三个看着就很诡异的家伙,估摸着都不简单。”
一挥手,三道光幕上便是出现了三个男子。
“平平无奇……”
兰灵呢喃着。
单看这光幕,她确实很难瞧出些什么。
“是的,确实平平无奇。”
信上下扫了她一眼,道:“这几个我盯着就可以了,疑似封印的那位,你可能要留点心。”
“还有……”
他停了一下,手有些犹豫的摸上了第五枚玉简。
“第五头?”
兰灵心头一紧。
这次的数量,未免也太多了?
“不清楚。”
信迟疑道:“她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东西,我真的只是靠直觉了。”
“但如若真是鬼兽,这家伙,定然是戌月灰宫专门培养出来的,这藏得也太好了……”
“磨磨唧唧。”
兰灵打断了他的话,直接一抹,光幕出现。
如果不是直觉,她还不想看呢!
仅一眼,兰灵眼睛就直了。
只见光幕之上,出现了一个身材极为火爆的灰袍女子。
看得出来,这一身宽松的灰袍,如若是穿在自己身上,定然前头还可以藏住一个人。
可在这女子身上,竟然还出现了绷紧衣物才会出现的丝条!
“这……”
兰灵发怔了好一会儿,断然道:“她定然是鬼兽!”
信:“……”
他也晓得这女子的出现,可能会打击到兰灵妹子,但,应该不止于此吧?
“过分了,红衣不可意气用事。”
“女人的直觉!”
“你的直觉不可靠。”
“但你的可靠!”
信:“……”
他默默的收了光幕,“我盯着她。”
“给我盯紧了!”
兰灵恋恋不舍。
……
“信爷,兰灵姐!”
窗台一个呼啸,那道雨中狂奔的红衣终于在一声吆喝中,闪身破窗而入。
雨水被冲势抛飞,立马洒了一地,连带着那三十六层嵌套结构的大灵阵,也是被洒上了不少。
兰灵琼鼻一皱。
“就不能注意一下?”
“嘿嘿。”
少年路轲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就反驳道:“我又没有你们那么厉害的灵元,还不能飞,自然排不了雨水啦。”
“你不会御剑?”
信一巴掌甩到了这家伙脑袋上。
“哎哟。”
路轲抱头一缩,“御剑飞着,不冷么?我才不御!”
二人:“……”
冷?
多么滑稽的词汇啊!
可是,这家伙确确实实没有灵元,所以无从反驳。
“你的存在,简直就是玷污了无月剑仙的脸。”
信翻了个白眼。
“还好还好,我师父还是很喜欢我的,还说等白窟开启了,要过来看我。”路轲嘿嘿笑着。
“来?”
兰灵和信却被吓了一大跳,“你师父要来?”
“额……”
路轲被二人的强烈反应惊住,“我,我也不是很确定,他只是说有可能。”
“为啥?”
信一拍脑门,“不至于呀,这才区区一个白窟,无月剑仙过来作甚?”
“可能是因为‘有四剑’?”
路轲揣测道:“毕竟他当年也和八尊谙战过,有四剑如若能拿到手上,也算是一个挺好的归宿。”
兰灵和信对望了一眼,尽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这可能是东域唯一一个敢直呼第八剑仙名讳的小辈了。
这等大不敬的称呼,可是连他们二人,都不敢轻易说出口啊!
不过也是。
人家有这个资格。
“应该不会单单是有四剑。”
兰灵踱着步,徘徊了一阵,揣摩道:“你师父如若要过来,那其所率领的白衣,定然也会有所动静。”
“可,会是什么呢?”
“需要无月剑仙亲自过来?”
信突然脑海灵光一闪:“圣奴?”
兰灵脚步一滞,缓缓回头,目中露出惊色。
“你这脑袋,什么时候好使了?”
她一拍手。
“是了,圣奴最近不是在天桑灵宫搞出了大事情么?”
“听那灵宫院长递交给圣神殿堂的呈辞,似乎连斩道都出现了,当年的放养政策,或许还真养虎为患?”
“可,仅仅只是斩道,也不至于呀!”
路轲听得心虚,一个矮身,道:“我只说了有可能,还不一定呢,你们不要乱推。”
他真怕到时候师父没来,面前这两个家伙直接将自己架在火堆上烤了。
毕竟不是没有先例。
“也或许不单单是最近圣奴搞出来的事情。”
信得到夸奖,没有得意,而是继续揣测道:“毕竟这里是白窟,当年的无袖·赤焦手,好像就是在这里练出来的。”
“我没记错的话,多少年前来着,无月剑仙唯一失手的一次,似乎便是在中域摧毁的那个圣奴据点吧。”
“那二把手,给跑了。”
“当时,守夜那家伙,还是无月剑仙的部下吧?”
路轲一愣。
守夜前辈,竟然还是自己师父的部下过?
“有趣,有趣……”
兰灵听得入神,忽然一个反应过来,“你今儿不对劲啊,怎的如此聪明?”
“嘿嘿,我并不蠢,只是你们太聪明了而已。”信乐得咧嘴。
“你不对劲。”
兰灵眯着眼,突然道:“三七二六四五一!”
“额。”
信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这也要验证?
我是真的不蠢啊!
他无奈道:“四四八六六九六。”
“噗!”
路轲在一侧忍不住笑喷了出来。
因为太聪明,而被怀疑是鬼兽附体?
信爷果然还是太蠢了吧!
他笑容还没能掩饰得住,信已经恶狠狠盯向了他,大手一甩肩,疼得他龇牙咧嘴。
“三三二二一一一!”
路轲:“……”
“我做错了什么,这也要验?”
“你刚从外面回来。”信怒目而视。
“一一二二三三九。”
路轲自闭了。
每一次念“生命箴言”的时候,他总会觉着是一件十分羞耻的事情。
虽然说,经过圣神殿堂当代殿主道穹苍那最强天机术的封禁。
即便是半圣来了,都无法破解、读取深藏红衣灵魂中的“生命箴言”。
可这设置的内容……
“道叔叔为啥弄这‘生命箴言’的时候,不能换个高大上一点的命令呢,一定要是数字?”路轲无奈了。
“好用不就行了?”
信瞅着这家伙也没有被鬼兽附体,当即哼哼道。
……
“找我们何事?”
兰灵皓齿轻启:“总不至于一路狂奔而来,就为了吐槽这么一下吧?”
这一问,路轲原本嘻嘻哈哈的面色,突然有些严谨了。
他一沉默,营帐里头的二人也是无声。
窗外的滴滴雨声一下子就颇显嘈杂了。
兰灵眸色一凝。
这小子,难不成还发现什么了?
“为什么要放那些个无辜的人进白窟?”路轲终于出声。
果然。
兰灵一下子就明白了。
路轲可不是信,这家伙的悟性超绝,否则也不会被无月剑仙给收为弟子。
但是。
“你的级别没到,无权知晓。”兰灵冷漠道。
“姐,我看到了!”
路轲言辞义愤填膺:“三十六天封无阵下面,那个是什么?”
“你无权知晓。”
“大龙暝血台,那是天祭,天祭啊!”
路轲冷笑道:“你们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小时候就从道叔叔那里看到这东西了,可你们,怎么能用在白窟?那不是给人用的东西!”
兰灵眸色一暗。
原来是在小时候识到的。
“你无权知晓。”她的回话,依旧冷漠。
“我……”
路轲被噎住了。
信也被两个人的对话搞懵了。
“什么大龙暝血台,什么天祭?”
他刚想说话,兰灵一把制止了他。
“信,送人。”
“我不走!”
路轲怒道:“那些人是无辜的,不能死,红衣身上的血,只能是鬼兽贡献出来的!”
信送人的动作僵住。
他确实不傻。
路轲的疑虑,方才他也问过,而兰灵的回答,是计策。
所以,计策是这个吗?
“极端手段?”
信微微垂下了肩膀,似乎整个身体都是无力的了。
又是到了需要动用极端手段的时候了吗?
不过,也确实是啊!
那头封印鬼兽,那灰雾人,恐怕不用极端手段,单凭红衣的战力,或者说人海战术,根本堆不过人家。
耳畔路轲还在大声吼着什么,兰灵依旧沉默。
信却轻轻回首,看向了窗外。
天还是昏黑的,雨一直下。
连空气都微微冰凉。
有时候,信也会怀疑,到底红衣是不是真的正义。
这个想法,在第一次参与过极端行动之时,他便是萌生了。
可当看到那些个在鬼兽肆虐下惨死的普通人,身上的恻隐之心,依旧在告诉着他,自己确实还需要做得更多。
“归根到底,不过是实力不够罢了。”
“如果可以秒杀鬼兽,如果我可以……还需要什么极端手段?”
信的脑海里头,出现了极端行动之后,那仅剩的一颗队长的头颅。
当时他的脖子还在喷着血,但是其话语,毕生难忘。
“正义,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的。
信捏紧了拳头,一提肩。
没有少部分人的牺牲,哪里会有真正的和平?
“信爷!”
回忆破散。
路轲的吼声传来。
“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教过我的,红衣身上的血,只能是鬼兽贡献出来的!”
“信。”
兰灵仅仅一字。
信看着这热血狂涌,面色赤红的少年,仿若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曾经,他也有着如此坚定而决绝的信仰。
但极端行动之后,一切都破灭了。
继而。
信仰,更加坚决!
“路轲,你要离开了。”
信拎起了这个年轻人,往营帐大门走去。
路轲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能看得出来,信爷,也是明白了什么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阻止?
“信爷!”
砰!
信将路轲扔到了地面上,雨水就这般冲刷而下,将少年再度淋成了落汤鸡。
“你们错了!”
“你们错了……”
路轲的愤怒似乎都冰凉了,从咆哮,到无力的低声自语,止不住的摇头。
信闭上双目,同样任由雨水冲刷自己。
似乎这样,可以洗涤一切的罪恶。
“走吧。”
他终于挥了挥手,极为难得的解释了一句:“你还小,不懂。”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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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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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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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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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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