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说比谁哭得惨,全屯没有一个能干得过穗子的。
于敬亭一直怀疑他媳妇上辈子可能是个水龙头。
眼泪说来就来。
哭得漂亮,哭法多样,有斯文的哭,也有带声音的哭。
可无论是哪种哭法,都能保持表情不扭曲,趴在他怀里一口气哭好久都不带换气的,也没见她憋死.......
更难得的是,穗子哭时,绝对不会把鼻涕哭出来。
从来不会像于老太这养,哭得眼泪鼻涕泡齐刷刷往外冒。
于敬亭为此还特意研究过穗子的小鼻子,天赋异禀啊。
于老太被穗子这洋洋洒洒十大条的讨贼檄文气哭,也可能是吓哭了。
本想来个倚老卖老,希望穗子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能够不要继续说下去。
没想到,她一哭,穗子也哭。
哭得比她惨,哭得比她漂亮。
“我们一家都是老实人。”
“???”于老太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老实,谁?
是那个泼辣闻名全村的王翠花?
打遍王家围子无对手的街溜子?xǐυmь.℃òm
还是眼前这个,进门捆人,强迫别人听她“上一课”的陈涵穗?
“我们就想踏踏实实过日子,不想招惹谁。你为什么咄咄逼人?为什么要对我婆婆做那种事?”
穗子一想到婆婆躺在凉炕上的画面,眼泪哗哗流。
“你们把地换了不就没事了?”于老太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你们两口子能赚钱,王翠花也是个搂钱的耙子,你们一家也不差那一块一等地,可你看看你二大爷一家,全家没有个营生,再没有个好地,你让他们怎么活?”
穗子一边哭一边给于老太松绑。
于老太看她哭成这样,以为穗子是被自己感动了,坐起来捶着发麻的腿,努力游说:
“只要你们肯把地换了,我就不追究你在这骂了我半个多小时的事儿。”
“我,我没骂。”穗子一边抽泣一边说,哭得跟小可怜似的。
“今儿的事儿,不拿地来换,我跟你没完。”于老太本想神气点说这句话。
可被穗子捆了太久,又吓又哭,怎么看都像是有气没力。
“我也不想跟你完。”穗子软绵绵的哭,委屈巴巴的擦眼泪。
如果不琢磨她话里的强硬态度,只看这张哭泣的脸,听这悲惨的哭声,还以为穗子怂了呢。
于老太不知所措的看着穗子,大脑是空白的。
遇到这么个不按套路出牌的,跟她吵架都找不到思路。
如果是王翠花那种厉害的泼辣风格,相互对骂撕扯,于老太还是很有信心的。
怕就怕穗子这种,声音比谁都软,态度比谁都强硬。
跟她骂器官,她当听不到,就用那种关爱智障的表情,默默的瞅着。
等这边骂完了,她继续用她那软绵绵的声音,表达着她寸步不让的观点。
“我不想跟你完,我去找王大爷,问当年苞米地的事,我还要把全村所有的老头,都排查一遍,然后一一记录下来。”
“!!!”
“我有钱的,我让敬亭买一块碑。”
“你想把我气死了,再给我立碑?”于老太抖着声音问。
“不,我要把我这张纸上所有内容,找人刻下来,等你百年后,我把碑立在村口,供后人看。”
“你太缺德了!”
于老太急火攻心,俩眼一翻,栽倒在炕上。
穗子从兜里掏出速效救心丸,给她塞嘴里。
于敬亭抽够了烟,压着已经醒来的于水牛夫妻进来。
于水牛两口子在外面冻得够呛,进屋就开始打喷嚏。
“你这不孝顺的玩意,你把老太太怎么了!阿嚏!”
于敬亭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他媳妇是压倒性胜利的——那讨贼檄文他看过,正常人都受不住,没救心丸真能把人气死。
“我还没问,你们把我媳妇怎么了?看看,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于敬亭护犊子。
穗子配合的擦擦眼泪,噙着泪看于敬亭。
于敬亭忙指着穗子给于水牛两口子看。
“看看,把她吓成啥样了?”
于水牛两口子也不明白咋回事,他们醒来有一会了。
刚开始还能听到老太太嗷嗷的骂,后面老太太没动静了。
屋里这情况,倒下的是老太太,可于铁根媳妇哭得也太惨了吧?
这到底谁占便宜了?
穗子看于老太眼皮子一直动,猜她是装晕。
这是怕穗子继续放大招砸她,想用晕倒逃避。
“敬亭,改锥带了吗?”穗子带着哭腔问。
于敬亭真从兜里掏出个改锥来,顺手给她擦眼泪。
“这小可怜儿~快别伤心了,别怕啊,我在呢。”
“那你扎吧,照着肉厚的地方戳,我怕.......”
于老太听到要用改锥扎,嗷一嗓子,坐起来了。
“诈尸了!吓死我了!”穗子躲于敬亭身后,宛若受惊的小兔子。
“你俩到底要干啥!非得让我死?我不活了,儿啊!把绳子拿来!我要上吊,我要吊死在这俩黑心肝的眼前!”
于老太拍着大腿嗷嗷哭。
“绳子我也带了。”穗子默默的把绳子推到于老太面前,就是刚捆人的那个。
屋内陷入了宁静。
于老太看着那粗绳子,吞吞口水,拍着大腿继续哭:
“有没有人看看啊!孙子要逼奶奶上吊了呦!他爷爷啊!你在天之灵咋不把这些不孝子带走?”
“别嚎了,真把我爷嚎回来,你怎么跟我爷解释?”
“啊——嘎。”于老太硬生生的把哭声憋回去了。
看穗子的眼神,多了丝恐惧。
穗子抓住了于老太最恐惧的东西。
全屯老头挨个排查一圈,还要立碑。
找不到比这更损的手段了。
从于水生家里出来,于敬亭问穗子。
“这就算了?”
“嗯,该出的气出了,以后她再也不敢招惹咱娘了。”
穗子见好就收,没有把于老太的秘密跟于水牛说。
握在手里的秘密,不说出去,就成了横在于老太心里的刀,她以后看到穗子都得绕着走。
穗子把气儿出了,心里舒坦了,于敬亭却驻足,皱着眉头。
“怎么了?”
“总觉得少点啥——”
说罢,从兜里掏出个二踢脚,两口子对视一眼,爱情,这不就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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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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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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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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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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