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的篱笆烧了个火光冲天,玻璃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俨然成了人间修罗场。
陈丽君见火势如此大,想到里面的女儿,心如刀割,正想不顾一切的冲进去。
却见火场里,冲出个火人。
是于敬亭。
他背着姣姣,身后跟着王翠花,怀里抱着一大坨棉被。
陈丽君血液都要凝固了,穗子呢?!
“放开!我要过去救穗子!”陈丽君奋力挣扎,想要甩开弟弟的钳制。
“你一个女同志,进去能做什么?我去!”陈子逍也气了个半死。
亏他一直替于敬亭说话。
还以为他会对穗子好。
结果,遇到火灾了,他背着他妹妹领着他娘,甚至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抱出来了。
就是没见穗子。
陈子逍看于敬亭抱那么一大团被,心里火更大了。
这一大堆肯定都是值钱的财物吧,宁愿把钱财都带出来,也不管他外甥女的死活?
这些人真是太——
陈子逍正气着,却见于敬亭把姣姣放在地上,然后怀里的那坨——动了!!
“闷死我了!”穗子把头从棉被里钻出来。
“我就崴个脚而已,你至于给我弄成这样?”
她看到起火了,最先想到的就是家里的钱和那个装满金币银币的坛子。
财迷。
因为收拾东西太过仓促,一不小心把脚给崴了。xǐυmь.℃òm
崴脚本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忍着疼就出来了。
这会火还没燃到主屋,她觉得自己瘸着腿就能出来。
于敬亭这货,小题大做,不仅不让她走路,还用大棉被把她卷起来。
“你们,有多远站多远,我去救火。”
于敬亭把穗子推向他娘,顺便把姣姣塞在穗子的棉被里。
“太危险了,别去!”穗子拽着他。
于敬亭的棉袄都来不及好好穿,就随意地披在身上,刚穿火海,棉袄被烧了个大洞,还冒着黑烟。
穗子看他这样,眼圈都红了。
这个男人把家里每一个女人都照顾到了,每一个都照顾好,他自己却连穿好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而她可耻的,只知道收拾家里的重要财物......穗子被汹涌的愧疚包围。
“没事,你照顾好自己我就省心了——娘,看好她,不要让她和姣姣靠近。”
于敬亭嘱咐完就往院里冲。
他要接水管,用井里的水灭火。
“咱家西屋炕底下还有钱呢!”王翠花跟在他身后,被于敬亭一把推开。
“草!都什么时候了还钱?你们三就是咱家里最大的钱!”
这一嗓子,喊出去老远。
闻讯而来的人都听到了。
陈丽君和陈子逍也听到了。
陈家姐弟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一般。
从对穗子的担忧,到对于敬亭的态度有所改变,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越是在这种突发状况下,越是能看出一个人内心真实的反应。
于敬亭宁愿不顾自己,也要把家中的女人们照顾好,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这小伙子,行啊。”陈子逍看得百感交集。
原本他就不讨厌于敬亭,现在更欣赏了。
就连陈丽君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
此时的陈丽君跟穗子,不过几十米的距离。
只要穗子回头,就能看到。
但穗子的眼神,全都凝聚在院子里接水管灭火的男人。
好几次,她的脚都情不自禁地往院子方向挪,被王翠花死死攥着。
“你就别去了,你去了,铁根惦记你,没办法专心灭火。”
穗子明白这个道理。
可还是揪着心,死死的盯着他。
此时,很多人都加进来灭火。
屯里人都是热心肠,一家有难八方相助。
火是从杨老四家里起来的,杨老四家烧得最重,连带着杨家东西面的老于家和老张家都受了牵累。
男人们拎着水桶,于敬亭接上了水管。
就连陈子逍也加入了灭火的队伍,大年初一,众人忙得热火朝天。
陈丽君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穗子的侧脸。
那专注的眼神,陈丽君经常站在穗子身上看到。
这丫头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特别喜欢静,能坐得住。
看一本书,一看就是一天。
她看书时的眼神,就类似现在,眼里满是专注。
可即便是她最喜欢的书,也抵不过她此时的十分之一,那凝望的眼里,饱含的是满满的热爱。
陈丽君喉咙有些堵。
不知是感冒,还是因为穗子。
耳畔传来几个本屯女人的聊天。
“火是咋起来的?”
“杨老四死去媳妇的弟弟放的,嗨,这是给人家娘家人气到了。”
“可不是么,媳妇给他生孩子难产一尸两命了,他连五七都没给烧满就要娶新人,人家小舅子气不过也是正常。”
“可放火就有点过了,老于家和老张家都被牵累了。”
围观的声音一片唏嘘。
陈丽君从这些人的聊天里,已经把这场火势的前因后果都了解清楚了。
挨着老于家的杨老四,薄情寡义,惹了亡妻媳妇的娘家人。
杨老四这种低质量男人,价值观跟陈开德差不多。
都是陈丽君划分到“低质量男性”的那一类的农村男人。
她以为在这样的环境下生长的男人,都是这种类型。
这一场大火,烧掉了老于家的篱笆。
也烧掉了陈丽君多年的偏激。
为了保卫家园奋不顾身,冲在火海前面的于敬亭,还有被推到后面,火烤不到的穗子。
即便是一个村的,处事也大不相同。
不是所有的农村男人,都是陈开德和杨老四这种垃圾。
于敬亭用他的所作所为,动摇了陈丽君根深蒂固的偏见。
穗子怀里抱着金币坛子,大大的棉被裹着她和姣姣,红扑扑的小脸比陈丽君离开时,还要圆了一些。
即便是眉宇间挂着对于敬亭的担忧,却依然能从她的气色里看出,这丫头过的的确是不错。
火渐渐控制下来了,穗子这才长舒一口气。
却听到身后有个刺耳的声音说道:
“这扫把星就是命里带克,嫁谁家,谁倒霉,大年初一就把婆家克得着了火,呵呵。”
陈丽君眯眼看向声音出处,穗子的表情,跟她如出一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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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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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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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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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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