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刚来的头几天去了后勤和装备部门转了几天,军改涉及最大的一块就是装备的转变和数量调整。
一个部队从师级分割成旅,以前的众多装备怎么调配?怎么分?归谁?
这些都需要清点登记册后重新做方案划分,工作量很大。
庄严名义上是协助,做具体事务其实都是E师自己的干部在做,他也明白严肃让他过来这里协助工作的深意,因为自己可能要成为其中一个旅的指挥官,那么早点熟悉这个部队比临时上任要妥善许多,军改后,原先的部队编制全被打乱,E师的老底子,合并过来的新成员,干部和干部之间,兵和兵之间,还有业务转变之间都有不少的事情需要磨合。
E师的干部们对这位军区下来的大校客客气气,可是客气中又带着几分距离感。
自己在场的时候,说话都是正正经经客客气气,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谨气息。
可别人自己人之间谈话,说说笑笑插科打诨,各种轻松洋溢。
部队就这样。
认人。
比如你当新兵时候一起睡一个房间里的战友,将来无论他官多大,见了面都能互开玩笑。
又不如你当兵时候的老班长,就算多年没见,你军衔比人家高,见了面老班长都能叫你一声“屌兵”!
这才是军人之间的感情。
跟你客气那是把你当外人了,无他。
甚至,不少人对庄严其实并不欢迎。
E师要军改,大家可能要分离,老部队连番号都会变。
人都是感情动物,军人尤其重视自己部队的番号,那种感情无法用常人的角度去理解。
而庄严当年是在大草原上将E师按在地上摩擦,现如今过来又是带着上级军改命令过来拆家的,谁能喜欢?
庄严有压力,好几次严肃打电话来问他情况的时候他都开玩笑说你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我现在就想架在火上的烤猪,都被烤得滋滋冒油了。
严肃在电话那头就笑,说你庄严就是缺抽的主儿,你想想你从新兵开始到现在当了大校,哪次不是最难的时候你的创造力和个人能力才会得到最大的爆发?你天生就是那种担重任的角色,天生就是为了解决难题而生。
庄严哈哈大笑,说严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去总部待了几年,又在军区里待了几年,都从哪学的戴高帽手艺了?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俩人在工作上除了谈正事之外,都是这样的相互调侃,庄严喜欢这种感觉。
这才是这把你当自己人的战友。
客气那些,只能说是同事。
战友这俩字重千钧,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认的。
这天在招待所吃完晚饭,庄严的手机响了。
接通一看,那头是自己的老婆林清影。
一看到老婆的来电,庄严就有些怕。
不是怕见老婆,倒也不是老婆凶,而是自己愧疚。
来E师之前说好休假一个月再去,在大草原上跟自己的战友话别,一个不舍又多耽搁了两天。
如今孩子和老婆都在京城里,住在丈母娘家,这些年,自己每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陪在他们身旁,其他都是林清影往大草原上跑。
这次回到京城,本想好好陪陪孩子和老婆,可没想到才住了一个礼拜,严肃的电话就过来了,说是军改工作提前了,需要他马上到位。
军令如山。
庄严只好硬着头皮跟老婆解释这一切,然后收拾行李南下。m.χIùmЬ.CǒM
这过程中,林清影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可夫妻多年,他能从妻子双眼中看到不舍和哀伤。
还有最头疼的就是儿子。
林清影工作太忙,平时都是丈母娘和家里的老阿姨带孩子,隔代教育存在的问题就是溺爱,哪怕丈母娘也是个老革命,对子女教育称得上严厉,可到了外孙这里一切规矩一切的原则都没有了底线。
有一回,一家人出去吃饭,吃完了这娃因为朝着要一个玩具未遂,抱着桌腿就死活不肯走,林清影口水说干,他就是死活不撒手,蛮横耍赖不讲道理,气得庄严差点要拿自己皮带当众抽他。
别看庄严在部队里能指挥千军万马,可到了家里,面对自己七岁的娃,那是一点辙都没有。
用在兵身上那一套用在娃身上根本行不通,各种碰壁各种无用。
庄严要抽娃的时候,大舅哥林建军就在一旁,冷冷说了句:“这里谁都有资格抽他,就你没有。”
就这一句,庄严就焉了。
没错。
谁都有资格。
这些年,自己陪在他身边的时间不足一年,更别说照顾了。
确实,陪伴和教育时候不在,打他的时候又怎能理直气壮心安理得了?
那一次,是庄严感觉自己最失败的一次。
电话接通过了,手机里出现了林清影头像,儿子在镜头前晃了两下,好像极不情愿,庄严跟他打招呼,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唔”了一声,挣脱林清影的束缚,跑了。
林清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他脾气就这样。”
庄严说:“我觉得咱妈还是太纵容了,能不能跟妈说下,严厉点?”
林清影那头看着屏幕,发呆了片刻说:“你让我怎么开口?你知道我妈怎么说吗?”
庄严问:“怎么说?”
林清影说:“她说看到我这样,就跟看到孤儿寡母一个样,她心疼我,也心疼孩子……”
庄严无语了。
还能说什么呢?
林清影说:“我没怪你,但你也不能强求什么,这孩子你还别说他混蛋,其实最像你,你自己想想,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混蛋?”
庄严再次无话可说。
半个字都反驳不了。
没错。
自己当年何曾不是这样。
父亲当年也在部队里,也是这样童年缺少父亲的陪伴导致自己变成了混蛋小子。
如果不是当兵入伍,不是在部队里遇到好班长引路,不是遇到韩阎王、老白毛他们,不是有严肃、徐兴国这些战友,兴许自己走上一条完全不同而且必定沉沦的人生之路。
“说点开心的事。”林清音不想庄严过于担心,于是转移了话题说道:“孩子今天去声乐班唱歌,老师夸他很有天赋,唱得很好,我打算以后给他请个一对一的专业老师,每个礼拜去上一次课,你说怎样?”
庄严说:“我觉得你别把男孩子当女孩子养了,去什么艺术班,声乐班,舞蹈班,钢琴版,这都多少个班了……要我说,部队就是最好的大学校,我记得以前我当兵时候,我们师长将他孩子直接扔到部队里,跟我们一起训练,那样才锻炼人嘛!男孩子就该玩枪,学军事,学什么唱歌……”
“行了。”林清影的语气冷了:“你师长是你师长,我是我,你以为男孩子就一定要舞刀弄枪才有出息?我没学过开枪也没入过伍,我就不好了?”
庄严再次语塞。
俩人之间谈话有些不欢而散。
挂了电话。
庄严站在窗前想了半天,久久不能平复内心。
对家庭,他有一种无力感。
突然,手机再次响起。
他一看号码,头就大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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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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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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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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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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