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春时节,夜色如墨,冷雨凄迷。
长安城东,赵景公寺。
大雄宝殿之中。
王律手持一盏灯笼,站在大殿尽头。
正抬头盯着墙上的壁画痴看。
他的目光不断游移,快速扫过壁画的每一寸。
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面前的壁画唤做《地狱变相图》。
所绘的乃是各殿阎罗恶鬼。
以及诸多触目惊心的地府刑具和受罚的各色罪人。
这壁画颜彩浓烈。
在烛火的映照下纤毫毕现,呼之欲出。
让人看上一眼,难免肌骨生寒。
“小子,怎么样了?”
此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那副壁画你盯着看半天了,有什么发现没有?”
听到这声音王律也不惊奇。
他摇了摇头,无奈道:“哥,你有完没完啊?”
“一会的功夫你问八遍了,搁这催命呢?”
“为了帮你,我这一路是紧赶慢赶,丝毫不敢耽搁…”
“好容易回了长安,家门都没进就被你薅过来了…”
“你还一个劲催个没完…”
“合着我拿你当亲哥,你拿我当牲口呗?”
言语间他转过身来。
昏黄的烛火打在他脸上,露出其真容。
他大致在二十五岁上下。
面容俊朗,身材健壮。
着一袭宽大的道袍。
一眼看去显得颇为随性洒脱。
王律,二十一世纪地球人。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二十多年了。
这里与前世的大唐极为相似。
同样是一个繁盛不歇,万邦来朝的空前盛世。
但与前世的大唐不同。
这里有摧山破岳的武林高手,有妙法万千的方术高人。
山野之中有精怪聚啸。
藏污纳垢处有邪祟横生。
换言之。
这是一个相似于大唐的武侠世界。
作为大周前宰相王玄明的次子。
王律自幼便被送往玄黄道,随仙师凌虚子修行。
到如今已有十五年光景。
原本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山中修行,淬炼道心。
之所以到此。
是为了协助时任金吾卫中郎将的兄长王铮查案。
三日之前。
胡僧鸠摩罗入长安论道,死于赵景公寺内。
原本死上一个胡僧不算什么大事。
但这鸠摩罗的身份可不一般。
他乃是当今吐蕃国师的授业恩师。
地位非同小可。
大周与吐蕃交战多年,去年才签订了休战盟约。
如今结盟一年不到就发生了这等事情。
若不能妥善解决,恐怕会使战事重燃。
此事一出。
刑部和监察院都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相互推诿。
最后事情落在了王铮的身上。
了解情况之后,他立刻着手调查。
但是短短两日内五个手下离奇身死,死状与鸠摩罗一般无二。
均是被开膛破肚而死。
且现场根本没有旁人存在的痕迹。
更传出了恶鬼杀人的异闻。
王铮本想请玄教高人到此查看一二。
但玄教受恩前代。
加之本朝圣人重佛轻道,真正有本事的玄教高人早已归隐山中,不愿入朝为用。
那禅宗高僧不善此道,看不出端倪。
而此案牵扯甚大,需隐秘调查。
无奈之下。
王铮只得将从小随仙师修行,精通方术的弟弟王律叫回来看看。
“你少跟这扯淡!”
听到了王律的言语,身着绯色官袍,腰横钢刀的王铮说道:“你从小性子松散…”
“入山修道之后,这毛病又加了个更字!”
“圣人就给了七天时间破案,眼下只剩两日光景,我要不催你,鬼知道你磨蹭到什么时候!”
“我知道你着急…”
闻言,王律无奈的说道:“那你也不能没完没了的催啊?”
“你当使唤牲口呢,动不动就抽一鞭子…”
“我可是你亲弟弟啊!”
“少废话!”
王铮眉头一挑,开口道:“自父亲死后,咱们王家一落千丈…”
“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将咱们家彻底搞垮!”
“你用点心,咱们万万不能给他们留下把柄!”
此言一出,王律点了点头。
昔年父亲因卷入朝廷权力倾轧被赶下相位,郁郁而终。
自此之后,原本繁华的家族便大不如前。
幸亏哥哥王铮早年参军,攒有军功,颇受圣人赏识。
封了金吾卫中郎将,正四品官员。
这个官职在长安算不上多大,但主掌长安城的治安,乃是少有实权的官职之一。
再加之王铮一直以来兢兢业业,从不犯错。
才使得一众心怀鬼胎之人无从下手。
想起了这一切,王律点了点头,应道:“知道了!”
同时他用手指了指面前的壁画,开口道:“此画唤作《地狱变相图》”
“是弘道年间画圣的真迹,倾注了无数心血,落成之时画圣一夜白头,乃是世间少有的绝品…”
“上方应有一百零八个小鬼,各司其职…”
“我方才数了一下,只有一百零七个,画上的小鬼少了一个…”
“说重点!”
不等王律把话说完,王铮直接道。
闻言,王律翻了个白眼,继续道:“鸠摩罗连带你那五个手下,一共六人,均是死于开膛破肚…”
“而画上少的那只…”
“正是地府中将罪人开膛破肚的小鬼!”
说着,王律抬手在壁画的左下角一指。
此言一出,王铮循着王律所指的地方看去。
这不看还好。
一看他不由愣在了原地。
只见王律所指地方画的正是小鬼手持尖刀,将罪人开膛破肚的图案。
在烛光的映照下。
却见那小鬼手中尖刀猩红异常,极是醒目。
仿佛像是刚被淋上了鲜血。
在一旁还有一块空白。
细细看去,正是小鬼持刀的轮廓。
其轮廓与周遭相比,显得颇为惹眼。
但不见了小鬼的踪迹。
将人开膛破肚的小鬼少了一个!
看到这里,王铮心头一动。
鸠摩罗与自己的手下均是被开膛破肚而死,画上少的也是地府中将人开膛破肚的小鬼。
再联系恶鬼杀人的传言。
难不成…
是壁画上的小鬼跳出来杀人?!
这念头一起便如野火燎原,再无法压制下去。
同时他猛然抬头,准备将壁画看个真切。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只见面前那壁画先是模糊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恍惚之感油然而生。
抬眼再看。
面前的壁画不断律动,仿佛活过来一般。
剩下那手持尖刀的小鬼身躯扭动,不断挣扎。
似乎想要从壁画中挣脱出来。
看到这一幕,王铮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手中灯笼的烛光还在跳动,身后还能感觉到雨夜微凉的寒风。
一切都是真实的。
唯独壁画上的小鬼活了过来!
这壁画有魔障!
看到这里,王铮心头一惊。
吼!
就在此时,一声低吼传来。
只见那小鬼已然从壁画之中挣脱。
它青面獠牙骇人无比。
此时自画中一跃而出,手持尖刀猛然扑来!
!!!
看到这里,王铮心头一惊。
他手掌一动,正欲拔出腰间的佩刀。
但他再低头时。
却发现自己右手的血肉正在快速消融,最终化作了白骨。
看到这一幕,王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同时。
那持刀的小鬼已然来在了跟前。
“临!”
就在此时一声低喝在耳畔响起。
这声音如暮鼓、似晨钟。
又如寒风吹息,一朝梦醒。
再抬眼时。
只见小鬼仍在壁画之中,自己的手臂也是完好如初。
哪里有方才那般惊骇景象。m.χIùmЬ.CǒM
幻像!?
一时间,王铮恍然大悟。
他正欲开口向王律问个究竟。
然而就在此时,王律的声音却从身旁传来:“小心…”
“有人施展方术偷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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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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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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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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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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