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府中诸事繁忙,等到有人反应过来顾羲凰已经不在府中时,并没有人知道她是何时坐马车离开的。而顾羲凰早就在西市包下了客栈的一间上房,她趁着无人时一人从王府中离开,来到客栈换上她早就准备好的平民的素衣,又散了头发卸了妆容,改头换面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包袱一路往城门而去。
“听说了么?肃王殿下今日就要受封为太子,这位王爷素来贤明,想必以后会比上一位太子有所作为。”
“脑袋也不要了么?竟敢在闹市公然议论国事?”
“皇家之事说来听听而已,有什么要紧的。”
顾羲凰坐在马车上一边听着市井小民们对皇家之事的诸多猜测,一边看着眼前出城的队伍。等她真正迈出这座城门,京城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何人即位何人生子都不过是坊间的传言,于她而言都是无关痛痒的谈资。或许曾有过几分不舍,但最后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在她通过城门的那一刻,她听到空中掠过的飞鸟发出的长啸,马车滚滚正带着她逃离这座困顿她许久的牢笼。她掀开车帘,看着京城城门口仍旧聚集不散的人群,她终于可以从这里离开了。
马车将她送到涐州码头,正遇上一支商船去往潇州。顾羲凰与商船的东家买了一间客房,便随着商船一路沿着潇江往潇州而去。走水路从涐州到潇州需要七日,她这七日每日都坐在甲板上望着前路,想着自己离潇州越来越近,心中激动难掩。
第七日商船停靠在潇州的码头上,码头两侧簇拥的芦苇已经现了绿意,就连一旁的荷叶也都绿莹莹的。她想起戚廖凤给她的提示,只要在潇州的码头边上找一间小木屋就好。
她离开潇州已经快要三年,这里的一切都与记忆中的样子有所出入。她沿着码头外的那条小道一边走一边查看两边是否有小木屋,终于在码头外两三里的地方看到了荷叶簇拥下建在水上的一间木屋。她欢欣地快步上前,走到跟前时看到小木屋的门口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刻着四个字,永延朝夕。m.χIùmЬ.CǒM
三年后。
白衡英从绘墨书院一脸失落的走出来,陈瑾紧随其后相送,对着他恭敬地一拜。
“贵客还请回吧,这里如今除了我和一些幼童之外,再没有旁人了。昭熙君她不曾回来过潇州,也不曾与我有过书信往来。”
白衡英却不死心地盯着陈瑾的脸,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细枝末节来,“陈瑾先生究竟是真的不知还是不愿相告?她在这世上所有的亲人都在潇州,虽然如今已经不在我的掌控之中,可我知道她除了潇州什么地方都不可能去的!若先生真的知道她的下落,还请据实相告。”
陈瑾却无奈地摇头道,“贵客又何必如此执着,既然昭熙君能从京城无声无息的离开,没有留下任何踪迹,难道她猜不到你会来潇州寻她么?三年了,每隔三四个月你就要来一趟潇州,你的亲卫也在潇州寻了多次了吧?若她真在这里又怎么可能什么痕迹都不留下呢?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她根本不在这里。昭熙君素来是个谨慎的人,贵客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得到。如今朝廷诸事不稳,贵客还是该早些回去料理才是。”
白衡英还想说什么,已经被身边的宗辛拉住,对他摇了摇头。
绘墨书院正对面的酒楼三楼的厢房里,窗户正开着一道小小的缝隙。宋濂秋在窗前站了许久,看到白衡英等人准备离开,忙转过身看向顾羲凰。
“昭熙,你真的一眼都不来看看么?”
顾羲凰与戚廖凤坐在棋盘的两侧,她闻言摸起一颗黑子,看了眼对面戚廖凤的神情。戚廖凤仍在研究棋局的变化,并没有因为宋濂秋的话而显露出不快。
“不必了,相见争如不见。”顾羲凰说着敲了敲棋盘,示意戚廖凤落子。
“可他已经连续三年都来寻你了,若是我……我也要心软的。”
“可宋姑娘你当初对少虚君也并未心软不是么?”
宋濂秋听后摇头道,“我与少虚不过年少情意,可你和白衡英已是多年的夫妻,我若是你未必有你这般洒脱。”
顾羲凰听后笑了笑,对面的戚廖凤终于落了子,她紧随其后将他的白子围住。一边将成片的白子挑出,一边说道,“他明年就不会来了。”
戚廖凤与宋濂秋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朝中风云你们当真要听?”顾羲凰见两人兴趣正浓,解释道,“门下侍中潘敬以为背靠大树贪污受贿,几年来敛尽钱财,此刻已经被言官弹劾入了罪。而他嫁入东宫的女儿潘莹,上个月时听闻难产血崩而亡。所以如今白衡英这位太子与潘家是彻底断了姻亲,没有任何利益牵扯,此刻正是向陛下表明忠心的好时候。加上皇宫中三年前便已经没有皇后,安贵妃一直受宠被封了皇贵妃位同副后,如今正愁着要给太子寻一位身世相当的太子妃。他前朝府中都是乱事,哪里还能有空闲往潇州来呢?”
宋濂秋听完背后汗毛直立,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潘莹的死与白衡英有关?”
顾羲凰没有否定,虽然她希望是自己多心,但以她对白衡英的了解,他的确能做出如此狠绝之事来斩断攀附在他身上的毒瘤。所谓的帝王之才不过是权衡与决绝罢了。
戚廖凤看着自己已经满盘皆输的棋局,不再去管白衡英的事,反而在思索要如何反败为胜。顾羲凰见他认真的执着,便起身来活动筋骨。她走到房中另一头的桌上为自己倒了杯茶,见宋濂秋仍站在窗前。她走过来时,目光不经意地往外一扫,正看到白衡英恋恋不舍地离开绘墨书院。
她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遥遥一眼不能看得分明,可心中仍有一块地方不露痕迹地酸涩起来。她伸手将窗子的缝隙开大了些,宋濂秋以为她想要看得真切,谁知她不过是将手中的杯子对着窗外一举。
顾羲凰心道,这一杯水酒,敬所有恩怨情仇,烦恼无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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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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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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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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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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