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缓的敲门声打断了戚廖凤的思绪,只听外面传来顾之徽的声音,“廖凤,睡了么?我见你房中灯还亮着。”
戚廖凤回过神来,将棋盒放下起身去开门。门外的顾之徽笑容满面少有的和善,是在他身份转变后才意识到的。
“舅父……怎么来了?”戚廖凤喊出舅父两个字时还是有些不太习惯。顾之徽听着也并不顺耳,毕竟以前两人还是主仆的关系。
“你在下棋?”顾之徽看到房中棋盘上摆着的棋子,“我不知道你居然还会下棋,不如你我对弈一局。”
戚廖凤原本想说下棋是顾羲凰在潇州时教过他的,可现在当着顾之徽提起顾羲凰的名字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后果,只能敷衍道,“是我闲来无事摆着玩的,并不擅长棋艺。”
“那我就让他们撤了去,留在房中看着也是碍眼。”顾之徽说话时阴阳怪气,大约是想起顾羲凰,平添几分不悦。
“留在房中吧,就当作摆设也好。不知道舅父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顾之徽没有回绝,转而说道,“就是看到你房中灯还亮着,想要来看看你。提醒你时辰不早了,你也该早些休息。咱们回到潇州已经一月有余,顾家军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可能会离开这里两三天。你若需要什么,吩咐他们准备就是。这次我们在京中损兵折将,想要恢复元气怕是还需要些时日。”
戚廖凤听他说了这么多,突然间就理解了顾羲凰这些年的处境。看似是亲切的问候,其实句句都是在试探。他没有顾羲凰小心谨慎的玲珑心思,但跟山匪强盗们生活了几年,又在市井游荡过,察言观色的本事倒是比旁人要厉害几分。
“那就劳烦舅父四处奔走了。”
戚廖凤对着顾之徽恭敬的一拜,这才赢得了他的笑脸,又嘱咐了几句才安心离开。戚廖凤回到房中重新拿起棋盒端在掌心并未落座,他想起这一个月来经历的一切,都跟一场梦一样。一度以为这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当事实摆在面前,却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想起那一晚顾之徽瞪着双眼抓住他的胳膊,审视着他的五官长相,随后感慨道,“的确很像,这么多年了我怎么从来也不曾注意到这点。”
“顾将军……”
“不。”顾之徽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你不该叫我顾将军,该叫我一声舅父的。”
“舅父?”戚廖凤察觉到了什么,瞳孔收缩,身子也往后挪了两分拉开与顾之徽的距离。
顾之徽看出了他的疑惑,将掌心紧紧握着的那块紫玉凤佩对着他摊开来,说道,“这对紫玉龙凤佩是前朝皇后顾秋怡之物,也是在十九年前的七夕,她诞下两个孩子后将玉佩拆做两份,放入两个襁褓中。而我与另一位将军共同见证了这一切,奉命将两个孩子分别送出京城。我抱走的婴孩是顾羲凰,另一位将军抱走的就是你。顾羲凰将那块紫玉龙佩贴身携带多年,难道你一次也没有见过么?你……正是顾羲凰多年下落不明的同胞兄弟。”
戚廖凤感觉胸口的气息停滞不前,整个人都处在晕眩与嘈杂中,耳中连夜间的虫鸣也被无限放大。
“我……”戚廖凤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说我和顾羲凰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顾之徽摇头道,“当时情势混乱,我不知道你们两人谁先出生,也有可能是亲姐弟。”
“这怎么可能?”
戚廖凤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很快就联想到这几年与顾羲凰相处时那种异于常人的默契,彼此之间像是有感应一般。能知道对方的所在,也能知道对方的心情。他原以为这是缘分,却没想到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羁绊。
面前的烛火一晃,戚廖凤回过神来,将对面白子的棋盒打开,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坐了下来。他端着黑子的棋盒,想象着如果顾羲凰在这里会选择将下一步棋走向何处。就好像他现在根本猜不透顾羲凰的心思,不知道她为什么费尽心思一定要置顾之徽于死地。即便她真的不想复国,想要留在白衡英身边做一个寻常女子,只需要永不踏出京城就好。可冥冥中又好像渐渐理解了她的处境,能从相连的血脉中感应到什么。wWW.ΧìǔΜЬ.CǒΜ
“这就是双生子之间的默契么?”
戚廖凤无奈地笑了笑,手伸进棋盒又抓了一把棋子,错落地在掌心翻覆。
在潇州落脚的这一个月里,他住进了顾羲凰的房间,一众仆役认他为主。虽然比不得皇宫中的锦衣玉食,但是比起他过去的生活,已经富裕太多,甚至感觉到受之有愧。但他心中明白这些人看着表面客客气气,暗地里却都是监视的眼睛。他们是顾之徽的人,听从的也只有顾之徽的命令。无论是当初的顾羲凰还是如今的他,都不过是被关在囚笼之内被人圈养的金丝雀罢了。
九月二十六。
宫中大宴,白衡英携顾羲凰一同赴宴。宴席是为庆贺碟州大捷,虽然太子白衡修与守将曾植还未回京,但白伯安仍是执意要大宴。说是大宴,宴席的规模却不如中秋夜宴,只有一些皇室宗亲与近臣在席。
白衡英入席时,正好在门口遇到了同来赴宴的宗辛与刘月仪。这是自七月两人闹翻后第一次碰面,中秋夜宴时因坐席离得远,白衡英并未正眼去瞧过宗辛。眼下撞见了也不过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拉过顾羲凰的手臂就要往里走。
宗辛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但也知道当初是自己理亏,本来想找机会与白衡英求和,但他这个人就是软硬不吃,任宗辛怎么求援都无动于衷。
这时一旁的刘月仪立刻规规矩矩地对着白衡英施以大礼,说道,“臣妾向肃王殿下、肃王妃请安。”
得了这么大一个礼,白衡英只得停了下来,松开顾羲凰的手臂,抬手示意道,“荣北县主请起,不必多礼。”
“下月初,也没有几日了。我们夫妻二人准备启程前往北境,按照脚程来算,应该与我大哥能同时到达。爵爷说起过肃王殿下与肃王妃也想一同前往北境游览。不如……”刘月仪转过头看了一眼宗辛,又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不如肃王殿下与我们同去,我也能算得上是半个向导吧。”
刘月仪这番话摆明就是帮着宗辛求和,顾羲凰也不好看着他们继续闹别扭,只学着刘月仪的样子,也扯了扯白衡英的衣袖,向他递了个眼睛,又将目光转向宗辛。宗辛自然是一副做小伏低的可怜模样,巴巴地看着他。
“既然荣北县主盛情邀请,那我与肃王妃就却之不恭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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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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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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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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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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