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修回到自己帐中往榻上一坐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件,柳轻璇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他也觉得心绪渐渐平缓下来。三四张信纸上洋洋洒洒都倾诉着柳轻璇对他的思念,就连平日里生活的细节也写进去不少。在信件的末尾,柳轻璇知道他可能担心自己的身体,便特意说起。
“妾身知道殿下远在碟州惦念家中,东宫诸事皆有下人张罗,梓墨走时安排妥帖,妾身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信件送到碟州时,大约妾身腹中的胎儿也满了四个月,我与孩子都好,只盼殿下早日凯旋。”
白衡修收起信纸,眉头却未舒展。他知道柳轻璇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即便在京中受了委屈也是不会轻易告诉他的。他离开京城时原本想让柳轻璇回到南祁郡主府中,身边有人照料。可柳轻璇不肯回去,虽未明言,但白衡修明白柳轻璇是害怕姜妤珊借此发难。平日里他人在京中时能对柳轻璇诸多袒护,可他远在碟州,若姜妤珊真的对柳轻璇有所教诲,他也是无可奈何。
白衡修叹了口气,将信纸收存信封压在枕头下,起身往帐外走去。掀开帐帘正遇上一阵狂风,带着沙土与西北的冷冽迎面扑来。风中还带有被撕碎的草木的根茎,在脸上扫过刮得生疼。白衡修下意识背过身去,身后的帐帘垂下,他才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听着外面的风声渐渐停息,白衡修才再次走出大帐。外面扬起的沙土气息还未散去,十里之外都还是黄沙弥漫无法辨物。
酉时一刻。
护军小镇的军营中已经遍地篝火,推杯换盏间,只听得将士们高声玩笑,难得热闹。因在军营之中,白衡修坚持由守将曾植坐在上座,他自己坐在曾植的左侧尊位,而刘墨云则坐在曾植的右侧。虽说是宴席,但因为西北物资不足,钱粮也是紧缺,比不得平日里的宫中宴席。桌上摆着的不过是一坛酒两碟素菜两碟肉菜,还有几样碟州特产的水果。白衡修本想着由自己筹办宴席如此实在失礼,但看曾植与刘墨云的脸色,似乎并未有嫌恶,才联想到行军之人风餐露宿惯了,并不在乎这些。
曾植环顾了一圈,见宴席中人都齐了,这才端着自己桌上的酒碗站起来,豪言道,“将士们,我们奋战碟州多时总算赢了一场胜仗!陛下命太子殿下送来了钱粮物资,还有刘墨云将军携援军而来,这都是皇恩浩荡!这一杯酒,我们遥敬陛下万岁千秋!”
说完这话,曾植端起酒碗一饮而进,底下的兵士们也随着他的动作一起遥敬东方。白衡修与刘墨云也很是识相的站起身,随着他们一同敬了酒。
曾植接着将自己的酒碗填满,端着酒碗对着白衡修敬道,“这第二杯酒要敬太子殿下不顾风霜从京城而来,一路征集钱粮,这才守得住碟州防线。臣在此替碟州十万守军,谢太子殿下弘恩。”
西北的酒烈口感也并不柔和,白衡修方才喝下那一口极为不适。一口气还没顺下去,就听到曾植的第二杯酒是敬自己的,他有些歉意地转过身看向曾植。手中动作不停,将酒碗添满后,回道,“曾将军不必多礼,众将士守卫碟州多年辛苦,亚儒皆看在眼中。这杯酒我同敬边塞的将士们,若无你们也没有封朝如今的疆土。”
说完仍是痛快地将酒饮尽,酒意立刻上了头,脸颊也是瞬时红了大片。
曾植的第三杯酒自然是敬刘墨云的,他二人端杯同饮,又觉得不过瘾,抱起酒坛大口喝起来。军营中的氛围此刻才轻松起来,不再因为白衡修在场而稍显拘束。有切磋武艺的,有摔跤互搏的,还有只在酒桌上争个胜负的。
两杯烈酒下肚,白衡修已经醉了大半。贾戎行也是个武夫,早就端着酒坛和碟州军营的兵士们坐在一桌谈天说地,陪在白衡修身边的只有一个徐湛。
骤然起风,又添了几分寒意,他见白衡修用手臂撑着桌沿,连忙把搭在椅背上的披风盖在白衡修身上。
“殿下,若是不胜酒力,早点回帐中歇着吧。已经入了秋,外面风大,小心风寒侵体。”
白衡修强撑着坐直身体,睁开眼两个眼睛也是通红,他抬手示意,徐湛连忙端起一旁的茶杯递给他。喝下一口热茶,白衡修仍觉得头重脚轻。
不知何时,刘墨云已经站在他面前,说道,“殿下不胜酒力还是回去歇着吧。”
“让刘将军见笑了,我这酒量实在……”
“不是殿下的问题,是这西北的酒原本就烈,曾植方才与我喝过一坛后也先回去休息了。虽说刚赢了一场胜仗,但还是需要有人警醒些,以免对方偷袭。这里有我陪着将士们就好,殿下回去命人煮些醒酒汤,以免明日起来头疼。”
白衡修也知道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也不过是趴在桌案上,不如先行离开,由徐湛搀扶着起身道,“那就劳烦刘将军了,我先行一步。”
白衡修一路走走停停,东倒西歪,徐湛只是个文弱书生,扶着他只能保证两个人不会一同摔倒,还没走到大帐已经浑身被汗浸湿。
风中传来将士们低声哼唱的歌谣,白衡修听到零星几句,多是思乡的词句。他突然停了下来,就连徐湛也有些意外,转头看向他。
“殿下,怎么了?”
白衡修没有回答,而是微微站直身子,抬头看向天空。皎洁的月若银盘挂在半空,秋风吹落一旁盘踞的乌云,月光清冷地洒了下来。
“我竟一时忘了今日已经是中秋了。不知今年的中秋夜宴又是何人主办?宴席中可有好看的歌舞,有没有轻璇喜欢的菜式。母后她……又会不会为难轻璇。”
“殿下……”
白衡修自己站定,示意徐湛不必再扶着他,过了一会儿问道,“徐湛,你陪着我来到西北,今年也不能陪同妻儿一同过节,心里可有过遗憾么?”
徐湛笑道,“若说没有遗憾自然是假的,可陪同殿下来到西北护送军备这是国事,护佑的是一方百姓。等到碟州大捷时再回京城,也不枉我这一生入仕为官了。”
m.xiumb.co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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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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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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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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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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