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子爵府中已经开席。
席中只有四人,宗辛为主席,刘月仪在他左手位置,刘月清与刘墨云坐在两人对面。因为只是家宴,只留了两个近身伺候的小厮,没有旁人在场也算不上拘束。宗辛昨日在西昌侯府已经见过刘墨云,今日再见只觉得这位明威将军的确有些威慑力。至于刘月清身为惠王侧妃,在多次的宫宴中宗辛已与她见过几面,也算是熟识。
酒过三巡,菜肴已用过一半,宗辛见刘月仪尚有许多话想要与亲人诉说,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就见齐伯小心地叩开门,对着里面众人拜道,“回禀子爵,肃王殿下来府中探望,还请子爵亲去。”
刘墨云听到肃王的名号,脸色冷了一瞬。宗辛自然明白他的想法,他的妹妹刚跟宗家结亲,就在子爵府与肃王会面,即便不是真的会面,仅仅是这消息传出去,都会给刘家带来不小的影响。
宗辛起身对着刘墨云和刘月清拜道,“明威将军,惠王妃,肃王殿下是来府中寻我的。你们两位就在此与月仪说说话吧,若再有什么需要的,吩咐齐伯就是。”说完走到刘月仪身侧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说道,“夫人,你陪着兄长与姐姐说话就好,我去去就来。”
刘月仪笑着点了点头,起身去送他。等她回来时,见刘墨云笑着,脸上的表情柔缓不少。
“大哥笑什么呢?”刘月仪说着走到刘月清身边坐下。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门亲事看来还不错。这位宗子爵对你很好,你似乎也很喜欢他。过去这么多年,我可没见过你对谁露出过这番神情。”
“大哥是在取笑我么?”刘月仪红着脸挽住刘月清的胳膊,“姐姐你看大哥,我都已经出嫁了,他还这么取笑我。”
刘月清也附和道,“大哥说的没错,我瞧着你似乎挺喜欢他的。出嫁前一夜,你还有些为难不是么?”
“我……”刘月仪垂下脸来,“我只是不想那么早成婚而已。可如今已经是子爵夫人,自然是想与他做一对恩爱夫妻的。少虚他……的确对我很好,就连今晚的家宴,也是他知道我可能见不到大哥的面才特意安排的。”
刘墨云问道,“宗子爵与肃王……”
“是表兄弟。”刘月清回道,“贵妃娘娘是宗子爵的姨母。听说宗辛自小就是与肃王一起长大的,兄弟两人性情相投,后来就去了肃王府做王府管事。”
刘墨云虽然不太清楚朝中各皇子以及背后的势力交错,但是知道太子一党与肃王应当都是为了储位相争的,也明白此次刘月仪的赐婚就是为了平衡两方势力。如此一来,倒是将他们刘家人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宗辛踏着石子小路,见头顶星河灿烂,不自觉挂起了笑容。推开书房的门,就见到白衡英与顾羲凰坐在客位。顾羲凰先一步起身,对着他拜道,“拜见宗子爵。”
“昭熙君可莫要拜我。”宗辛说着话走进书房合上了门,本想上前扶一下顾羲凰让她免礼的,余光里瞄到白衡英细微的表情,只得撤回了手。“我可受不起这礼,再过半个月昭熙君可就是肃王妃了吧?以后见到你时还需我向你行礼的。”
顾羲凰脸色一僵,还没回话就听白衡英护短道,“你打趣她做什么?”说完拉着顾羲凰的衣袖示意她落座。
宗辛走到主位上落了座,回道,“我哪有打趣她,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我看着你今日精神不错,与荣北县主相处得还算融洽?”
宗辛脸上泛起一丝温柔,不仅顾羲凰看着有些吃惊,就连白衡英看到也觉得有几分稀奇。
“尚算融洽,只是还没有很多独处的时间,也不知能不能算得上是情投意合。但……我很喜欢她。”
白衡英歪过头,笑道,“难怪你今日看起来有些不一样,还自作主张将她的哥哥姐姐请来府上设宴,看得出来对她的事很是上心了。不过也是,刘墨云在京中也待不了几日。碟州大约要有一场硬仗要打,也不知道曾植此次能不能守得住。若能守得住将来必是风光无限地回京述职,若受不住也只能做西北黄沙里的一把枯骨了吧。刘墨云回去还要调遣北境的士兵围合碌州支援碟州,这一路军费补给只怕又是一笔大数目。”
宗辛听他提起西北军事,没来由地有些犯愁,却还是打趣他道,“既然军费是大数目,不如王爷的婚事就一切从简好了。”
“那可不行,婚事何其重要怎么能一切从简?”说完还不忘眉目温柔地看向顾羲凰。
顾羲凰有些恍惚,这些时日一直在王府与子爵府两头奔波,她差点就要忘了不多时她将与白衡英成婚。她实在是想不通白伯安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思,才能将她这样来路不明的女子赐婚给白衡英。难道他们不曾去潇州查过她的出身?就不怕她是顾氏余孽么?毕竟她的姓氏足以掀起不少风波。又或者的确已经查过了,但顾之徽提早在潇州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只等着他们上钩罢了。
更有可能的是,白伯安的确很疼爱白衡英,无论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会得到回应。
马车上,白衡英见她自出了子爵府后就一直不曾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抬手在她眼前一覆。她面前一黑,才醒过神来,有些无措地抓下白衡英的手。
“怎么了?”
白衡英反手抓过她的手,回道,“我该问你怎么了才对,从子爵府出来后你就一直是这副模样,在为我刚才的话感动?”
顾羲凰意识到他说的感动应该是与宗辛谈笑时说起婚事不能一切从简,微微一笑道,“其实婚事风光大办或者一切从简我都没什么意见。如果真的要节省军费开支,我乐意为之。”
“你怎么与别人如此不同?”白衡英笑看着她,“若是别的女子听到这话,定是要发好一顿脾气的。婚嫁之事一生只有一次,若不能风风光光的嫁人,以后不会觉得委屈么?”
“没什么可委屈的。”顾羲凰想起自己的处境,她与旁人自然是不同的。“更何况王爷你此生不可能只娶一人,若这次的婚事不满意,下次着意再办就是,不必觉得可惜。”
她这番话说得自然平静仿若与自己无关,白衡英只觉得眼前人如千年寒冰透着彻骨的寒意。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像是一腔热忱被洒进寒冬腊月的冷风里,很快便吹得散了。他手下微微用力,将顾羲凰往他怀里一拽,用怀抱禁锢住她。m.χIùmЬ.CǒM
夏天闷热的风被挡在马车外吹不进来,很快就有一层细密的汗爬在两人的额头与脖颈。顾羲凰屡次想要挣开他的怀抱,都以失败告终,她不懂白衡英在发泄什么情绪,只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沿着她薄薄的衣衫从手臂一直传导到全身上下。
“明日随我一同进宫向母妃请安吧。母妃想见你,还有一些东西想要给你。”白衡英说话间将怀抱收得更紧了些,像是害怕她逃走一般。
“好。”顾羲凰终于在他的怀抱里屈服,软声回道,“我陪你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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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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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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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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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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