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荷给顾羲凰换好了男装,又用领巾在脖颈处掩饰,以免有人发现她没有喉结。深青色的长袍在她身上很是合身,胸前已经刻意用绸缎裹了两道,看起来与男子无异。黑色的腰封上用鎏金打造的花纹略显富贵,两侧各悬着玉佩与香囊。她未着胭脂,皮肤白皙透亮,一双手细细长长,手中还握着一把折扇。远远看去倒是与一般的少年郎没什么区别,离得近了才会发现她的睫毛纤长,眼睛水灵灵的。
“姑娘若是一定要说话切记压低了嗓音再开口,可不要被人识破了。”
顾羲凰试着咳嗽了两声,压低声线,说道,“这样可以么?”
“听着倒没什么破绽,只是歌舞坊那地方鱼龙混杂的,我不能陪在姑娘身边,姑娘一定要一直待在王爷身边才好。”
“素荷,你放心,我只是想去见识一下,不会离开王爷身边的。”
马车上,白衡英已经换好了一身紫色常服,因车马劳顿刚从碧州回京又进宫了半日,此刻已经有些疲惫地靠在马车内的矮桌上小憩。顾羲凰坐在他身边很是安静,手指掰着折扇的边缘,想着素荷今天给她讲过的宗辛的事。
“你突然想去歌舞坊,可是素荷与你讲了什么?”
白衡英突然开口,吓得顾羲凰一惊,她原本想掩饰一番,但转念想到此刻已经是去歌舞坊的路上,掩饰与否都没什么必要。
“就是说了些少虚君的往事。”
“那丫头倒是越来越多嘴了。”白衡英说着直起了身子,“所以你想去歌舞坊劝劝少虚?”
“若能劝,王爷这么多年应该劝过很多次吧,少虚君却并未改变。想来劝也是无用的,这是个心结。却不知道王爷今日为何要去歌舞坊找少虚君?”
“我刚从宫中回来,从父皇和母妃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少虚他……可能要被赐婚了。我得赶在姨母来之前劝劝他,否则到时王府里只怕又是鸡犬不宁。”
“赐婚……”顾羲凰念着这两个字,不免多看了白衡英两眼。宗辛会被赐婚,终有一日白衡英也会有被赐婚,这是皇亲国戚逃不掉的命运。即便是男子,也无法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却不知道陛下要给少虚君赐婚的,是哪家的女儿?”
“此事尚未定论,昭熙你这样问,可是想到了什么?”
“少虚君自幼就与王爷亲近,母亲又是贵妃娘娘的亲姐,若陛下心中对王爷偏爱,应该会促成一桩对王爷极有利的婚事。毕竟襄王在上次的事上已经彻底失了圣心,与储位无缘。余下的几人中,蔺王不涉党政,太子与惠王一母同胞。想要王爷你的地位能与太子相抗衡,所能做也就只有抬高你在朝中的势力。少虚君的这门亲事,怕是躲不掉了,就连王爷你……”顾羲凰看着白衡英,将后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月自东升,西市乐祥坊。
在巷口就已经能听得到坊内各类乐器的动人旋律,还有歌姬娓娓动听的嗓音。因不知道宗辛到底在哪间歌舞坊,白衡英带着顾羲凰还有四个随身的侍卫只能在街巷的尽头下车,一家家地寻过去。
乐祥坊内鱼龙混杂,有茶楼酒馆,也有秦楼楚馆,有歌舞坊,也有清音坊。各式各样地招牌立在楼阁前,看得人眼花缭乱。白衡英久住京城,跟随宗辛也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不曾仔细记过地方。他原本长得俊俏,相貌堂堂,穿着气质一看就非富即贵。那些坊中的姑娘都是火眼金睛,即便是在二楼远远地看到他也要高声招呼他一番。惹得白衡英一张脸红白相间。
更何况,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唇红齿白惹人遐想的顾羲凰。因她一个女子,原本就身材娇小。即便一身男装站在白衡英的身边,其他坊中的小倌见了她也要多看两眼,以为是个柔弱的风流公子,不免在言语上挑逗一番。
白衡英只能着意护着顾羲凰,几人一家一家地寻着宗辛的身影,终于在最热闹的一家歌舞坊里,看到了半醉不醒的宗辛。他面前的圆桌上堆满了珍馐美味,但看着一口未动,反倒是手边的酒壶垒了三四个倒在一起。他手中紧紧抓着酒杯,即便半个身子都倚靠在桌子上,也不曾松开。
歌舞坊的人见几人非富则贵,必定是相熟的,也没有上前询问。白衡英僵着脸跟顾羲凰落了座,抬手就抽走了宗辛手中的酒杯,将杯中酒泼了他一脸。
宗辛应激一醒,正准备破口大骂,眼睛一晃看清了面前的人。
“王……”宗辛朦胧间想起自己身处的地方,哑声改口道,“公子……”Χiυmъ.cοΜ
“什么王公子,我是安公子。”白衡英将酒杯往他怀中一抛,问道,“少虚,你酒可醒了?”
宗辛侧着头往桌子上一靠,余光扫了白衡英旁边的人一眼,“公子来找我,可是府中出了大事?”紧接着他灵光一闪,坐了起来,“公子你旁边的这个人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昭熙君!”
宗辛瞪着眼睛看着女扮男装的顾羲凰,一脸的不可置信,似乎连酒都醒了不少。
“公子你疯了么?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自然知道。这里是西市最热闹的歌舞坊,是达官显贵们最喜欢来的销金窟。”
宗辛被白衡英这番态度惹得有些恼火,压低声音道,“你既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要带着昭熙君女扮男装而来?若是瞧见什么不该看到的,岂不是……”
“能有什么不该看到的?”白衡英认真地看向他,“少虚怕是已经忘了,这里是歌舞坊并不是妓馆。这里的歌舞妓卖艺不卖身,不是委身于人被迫卖笑的娼妓。”
宗辛听到这话脑中轰然一片。他骤然起身,身子晃了又晃才踉跄地站直。他的拳头握了又握,全身的血液随着愤怒一同冲进大脑。他抬手指着白衡英,因为醉酒不能利索地表达出自己想说的话,只是愤恨且咬牙切齿地对着白衡英。紧接着他扑向桌面,一把扯下桌布,满桌珍馐美味跌落在地,碗盏俱碎。他推搡着将圆桌掀翻,三步并做两步逃出了歌舞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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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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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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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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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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