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子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有些陌生的顶饰装潢只觉一阵昏沉,一旁的老仆披头散发见他醒来终于一副重担落地的模样哭诉道:“主人您可别吓老奴啊,您要有个三长两短老奴万死难辞其咎!”
“哎!”朱公子叹了口气看了看四周见没有意中人神色更添暗淡,韩彦见状内心一阵嘀咕赶明还想着那唐姑娘呢!
见老仆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朱公子道:“老张别哭了,我这不好好的吗?”
“主人您不该如此行险啊!您不知道刚才差点就…”见自家主人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张姓老仆赶忙劝道。
“行了!行了!”朱公子摆摆手不耐道:“这不还有你在嘛!能出什么事?”
老仆哭丧这脸道:“主人您是不知道啊,老仆不会水,刚刚别说救您了,连自己的小命都差点搭上!”
朱公子闻言身子一僵脸颊抽搐道:“怎么?你也不会水?”
“可不是吗!”老仆畏畏缩缩道。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朱公子怒道。
韩彦在一旁看着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忍不住翻白眼,心道这不知是哪来的膏腴子弟竟如此不着调,若是承荫成了一州一地的父母官当地百姓还不知被折腾得啥样!
在老仆一遍遍的请罪声中朱公子终于熄了怒火问道:“那后来咱是怎么上的岸。”
老仆赶忙换了笑脸指了指韩彦脸道:“主子是这位小兄弟救了您上来!”
“哦!”朱公子闻言一愣这才注意到房内其他几人,韩彦神情木讷的站在不远处,吴妈妈和几个龟公则满脸赔笑的望着这边,屋中的桌案上还放着那把断弦古琵琶。
朱公子见着那琵琶睹物思情神色不悦道:“无用之物还寻回来做甚?”
“这…”不等老仆答话,韩彦道:“是我顺道从河里捞上来的,我看它做工精良扔之实在可惜,公子于情之一道受挫琵琶却是无辜。”
朱公子闻言扬了扬眉道:“琵琶是我买来的,怎么处置是我自己的事。这琵琶是我替清儿精心挑选的,可她既对我无情,留之又有何用?”
情之一物最是难解,尤其是当事之人。韩彦见那朱公子痴心一片为情所困,不知为何总联想起自己与苏妍,他心有不忍于是道:“公子与唐姑娘之事在下所知不详,小的不好妄加论述,但想来与琵琶并无干系。至于公子所言唐姑娘无情,请恕小的无法苟同!”
朱公子闻言眼中一亮道:“此话怎讲?”
韩彦道:“如唐姑娘所言像我等这般在风月场中讨活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才是常态。公子对清幽姑娘如此痴情,唐姑娘若真是无意,曲意逢迎做做表面功夫诓些公子钱财也是不难。”
“你是说…”所谓旁观者清,朱公子听韩彦所言似是明白了什么。
只听韩彦接着道:“君不知在这秦淮河上,有多少士子后学在销金窟里被挥霍完了积蓄家当,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清幽姑娘主动与您断绝往来,正说明了她对你的情分,希望公子不要误入歧途浪费了大好光景。”
“我明白了!”朱公子好似恍然大悟道:“清儿无非是恼我不能迎她入门,她现在故意不理意在让我发奋图强干出一番成绩,到时风风光光的娶她就无人再敢置喙!”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是唐清幽亲口告诉了他一般,韩彦在一旁目瞪口呆心想:“我本意告知唐清幽不愿与其纠缠乃是好意,却不想他又胡思乱想出这许多。”
那姓张的老仆原本听着连连点头,可后来见自家主子重整旗鼓要娶那酒色娼妓又觉情况不对。他几次张口想要劝谏又不敢忤了主人的意再生枝节,连带着看韩彦的神色都不善了起来。
朱公子自以为了解唐清幽的深意心怀大畅,对吴妈妈道:“找人修好这幅琵琶后给清幽送去,她若还不收就由你们先保管着,唐姑娘的吃穿用度一律照旧不可有丝毫怠慢!”
“是...是老身这就去办!”吴妈妈连连称是。
“还有!”朱公子又道:“这位小兄弟待会借我一下,他刚刚救了我的命,我得好好酬谢一番。”
韩彦闻言本意婉拒,却被吴妈妈一把拉住跪下道:“什么谢不谢的,咱们这些下人能帮到公子是咱的福气。还不好好谢谢公子,待会好生伺候着。”
※※※
三楼雅室内唐清幽看着窗外三人离去的背影道:“朱公子可有大碍?”
“好在没什么,只是喝了几口水,真要闹出了人命咱这小小的鸣凤阁可担待不起!”吴妈妈回道语中有些不悦。
唐清幽何等聪慧自然一听就懂,她看了眼老鸨突然扯开话头道:“这琵琶我不是婉拒朱公子了吗,妈妈怎地又收了过来?”
说着指了指吴妈妈身旁杂役抱着的琵琶,意思很明显是在责怪老鸨不该背着她接收客人的赠礼。吴妈妈笑了笑道:“这是朱公子要求的,让人把琵琶修好后再送给姑娘,若姑娘还是不收就暂由老身保管。”
“哦,既如此那妈妈把琵琶交给我吧。”唐清幽道。
“这...”吴妈妈有些犹豫道:“琵琶还没修好,还是等我托人...”
“没这个必要。”唐清幽漠漠道:“只是断了根弦,奴家自己便能修好它,等今后有机会再见了那朱公子就一并还了过去。”
吴妈妈无法只得将琵琶交给了唐清幽身旁的嬷嬷,“没事的话妈妈可以先回了,奴家今日有些困乏就不送了。”收到琵琶唐清幽立时下了逐客令。
那吴妈妈听罢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她咬了咬牙道:“老身有一句良言,不知姑娘可愿听否?”
唐清幽似是早知她意淡淡道:“说吧!”
“妈妈我待在秦淮河上至今已有二十多年,虽不曾有过姑娘这般风光,但见过角儿却不在少数。”她说着瞟了眼唐清幽,见对方面无表情丝毫看不出喜怒,于是接着道:“人啊年轻的时候有些东西不易看清,瞧着那些为自己争风吃醋的蜂蝶,就会有种所有人就都该围着自己转的错觉。可老话说得好,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在咱们这行若不能趁着花期卖出高价,等到了花败之日再想找个好买家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哦?我竟不知吴妈妈如此替女儿着想,不知十年前从此投水自尽的女子妈妈是不是也是同她这般说的?”唐清幽突然道眼中似有寒光迸出。
“十年前?姑娘你说什么胡...”吴妈妈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她似是想起了什么浑身微微颤抖了起来。
吴妈妈定睛看了看身前女子的眉眼,特别是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不可置信道:“你是青...”
“花娘!”唐清幽旁的嬷嬷开口了:“你先下去吧。”
“您是邓妈妈!您怎会...”吴妈妈又是一惊,她认出了这位跟在唐清幽身旁不显山不露水的嬷嬷,居然是前任应天鸣凤阁的管事!当年她还在当姑娘接客时就是在这位邓妈妈手下,后来头邓妈妈隐退将管事的位置传给了她,吴妈妈一直感念其恩。早些年听说其已脱了乐籍,跟着阁主在京城里享清福,吴妈妈还心下宽慰一直将其视作榜样,却不想今日已这样的身份再度相见!琇書蛧
“花娘!不要在说了,有些事勿需知道。”见吴妈妈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嬷嬷眉尖一邹双目中隐含威慑道:“怎么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吴妈妈闻言一颤,积威之下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女儿明白!女...女儿这就退下了。”
她说罢低着头合门退出了屋内,唐清幽从头至尾一直盯着那妇人,吴妈妈若抬头一看的话定瞧见那眼中隐藏不住的杀意!
那妇人退去后邓嬷嬷叹气道:“阁主让你过来,可不是来寻私仇的。”
唐清幽冷笑道:“嬷嬷想要保她?”
邓嬷嬷摇头道:“我只是不想妳因小失大,坏了阁主的差事!”
“您放心,这件差事我比谁都要上心,其中缘由相信您也清楚!只不过...”唐清幽咬牙切齿道:“阎王要惹,小鬼我却也没打算放过!”
“正因我知其中缘由,所以才怕你感情用事失了方寸,咱们此行人手本来就不够,你这么一闹又要分人去盯着花娘了。”邓嬷嬷道:“总不能让她在你任务完成前就暴毙吧?那也太容易打草惊蛇了。”
唐清幽冷哼了一声,似是觉得现在就让吴妈妈暴毙也不是个坏主意。
“总之老身言尽于此,今日之事老身也会一五一十的报给阁主!”邓嬷嬷道。
“怎么嬷嬷要为您那女儿告状?”唐清幽闻言有些玩味道。
邓嬷嬷摇头道:“姑娘您想多了,花娘没有你这般天赋,入不了秘阁不知阁中辛秘。她充其量了也就是个妓院老鸨罢了,在阁主心中一百个花娘怕是都比上您一根小指头。”
唐清幽闻言面露疑色,不知老嬷嬷这话何意,只听那老妪接着道:“我要报知的是那朱公子之事,阁主曾吩咐过有关那位朱公子的消息,事无巨细都要立时上报?”
“是他?”唐清幽更加疑惑道:“他究竟是何人居然能让师父如此上心?”
邓嬷嬷闻言目露幽光道:“老身在这里最后提醒一句,关于这位朱公子和他您不要有任何牵扯,否则一旦出了事,就算是你师父咱们阁主也救不了你!”
唐清幽撇撇嘴道:“谁想和他牵扯了,明明是那家伙自己像个狗皮膏药般,死缠着我不放!最好想办法让他滚远些,免得扰人清静。”
那邓嬷嬷闻言张大了嘴,可眼咕噜一转又没说什么,只听她接着道:“还有那个出手救朱公子的小子,也要查一查!”
“那个人?”唐清幽闻言道:“卢纶不是说了他是个东厂安插在此的外围探子吗?咱们和东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且这种小人物上视乎没必要浪费精力吧!”
“只是个普通的东厂探子?”邓嬷嬷冷言道:“姑娘怕是这些日子安逸久了,警惕之心太过放下了吧?您可有注意到那小子救人时的动作吗?”
唐清幽闻言脸颊微烫,事实上她当时的心神全在落水的朱公子上,对于韩彦全然没有在意。听邓嬷嬷这时候问起,她赶忙闭上了双眼一来掩盖自己的情绪,二来嘛也是为了回想韩彦当时入水的动作。
过了半晌唐清幽似是终于回想来,但脸上却惑色更浓,她有些难以置信道:“嬷嬷的意思是鱼龙变?”
见老妪微微点头,唐清幽惊讶道:“这怎么可能!”
“我也很惊讶,所以才想让阁主查一查!”邓嬷嬷漠然道,唐清幽闻言陷入了沉思,她忽然觉得此次金陵之行远会比像想象中还要曲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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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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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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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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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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