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彦低着头道:“即便如此那我们这样逃出大明浪迹江湖又能给这些百姓们带来什么?这些贪官恶霸杀一两个又能顶什么用,无非是让这世道更乱更无法无天而已,只有溯本清源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而这不是靠着那些江湖人的打打杀杀能够完成的。”
韩立望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儿子一时无言,韩彦却抬起了头望向父亲,双眼之中熠熠生辉道:“要想真正拯救更多像张老伯一家这样的人,需要的是位极人臣和至高的权利,我原本是有希望成为这样的人!”
韩立对独子的幼稚想法感到可笑,他本想再教育他一番,话还未出口就听见常林急切道:“韩伯父你快来看下,锦衣卫好像打算放火烧庄。”
“什么!”韩立一惊道:“他们若是贸然进攻庄子,我们占据地利反而有利,可放火烧庄大家就真成了瓮中之鳖,这个姓金的百户看并非酒囊饭袋之辈。”
苏放拔出剑来恶狠狠道:“咱们冲出去和他们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不可!门外布满了弓箭手,任凭你武功再高出去也会被射成马蜂窝。”常林劝阻道。
“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的等着被烧成焦炭吗?”苏放瞪着眼睛说道。
“住口!你小子冷静一点,自己没脑子就别打扰其他人想办法!”苏鸿羽怒吼道。m.χIùmЬ.CǒM
苏放听后浑身打了个激灵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低下脑袋不再言语。常林则是心思急转在脑中预想着各种方案,可每个都好像无法安然脱困,他抬头看了眼韩立见对方也是默默的摇头,心下叹息道:“难道真如苏师弟所言,只有冲出去搏命这一条路?”
这时候张存领着他的父亲从后院过来,他们推着一辆从后院寻来的运粮车,上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麻袋还五花大绑的捆着一人正是古阳。张家父子来到常林面前扑通跪下,常林一惊赶忙上前搀扶道:“二位这是为何?张兄弟你爹才刚醒过来身体不适,快扶他起来!”
张家父子却是不起,硬生生的向常林和众人磕了数个响头,张老汉道:“此番多亏了常少侠及诸位英雄我们父子才得报大仇,现如今连累各位深陷于此,老头子我实在是...”
“张老爹不必如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应尽之义,况且您对我们还有大恩,您放心此番我们定会护送二位逃出生天。”常林这番话语豪气十足,在场中人无不点头称是。
韩立说道:“贤侄说得不错,请二位放心,无绝人之路大家同心协力定能找到逃出的办法!”
见众人气势正盛,张老汉咬了咬牙道:“小老儿有一法或可一试。”
“请老人家明示。”韩、常二人一喜,皆异口同声道。
张老汉道:“还请诸位先将古易老贼交给我和三娃子,之后方能告知。”
常林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苏鸿羽便将拴在手边的古易推了过去。
张存接过古易很快将其和粮车上的古阳捆绑在了一起,其间古易还不知死活的威胁道:“张老头你们父子完了,官府的人就在外面识相的就把我...”
‘啪!’的一声张存满脸厌恶的一巴掌将其扇晕了过去,把古家父子绑紧之后年轻汉子跟父亲对视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他不再犹豫来到车尾将一桶桐油倾到在捆绑古家父子的粮车和自己身上。
“等等你这是要干什么!快放下...”常林见了一惊赶忙就要上前阻止。
“都不许过来!”老人大吼一声手上的火折在众人面前摇晃“不然我现在就把火点燃!”
“张老你们这是干什么!”众人不敢上前,韩立则是厉声喝道。
“老人家你冷静点!”苏鸿羽说道。
“我很冷静,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向今天这样冷静过!”张老汉惨然一笑道:“孩子他娘去了!瑶儿、华儿也走了我们父子实无面目再苟活于世。”
“但至少也要让我们带着这对禽兽父子一起下地狱!”他突然面色一变望向车上的古家父子狰狞道,那古阳早已经吓得屁滚尿流只是之前被苏放拿一块破布堵住了口,想求饶也喊不出,他看了眼身旁被打晕过去的父亲,心想自己这时候或许晕过去了更好些。
“韩兄弟之前你答应要教我识字,这辈子怕是不成了,望你们接下来一路上能顺顺利利。”张存对韩彦淡然一笑看不出半点即将赴死的哀伤。
韩彦此时却是泪流满面哽咽道:“张兄弟、张老爹求求你们莫做傻事,张家两位姐姐泉下有知定不希望你们这样轻生,而是让你们二人能好好活下去啊!”
“是啊!彦儿说的不错,张老哥你切莫冲动一定还有其它办法的!”韩立亦是劝道。
“来不及了!”老人闭上眼睛留下泪水,回过头对儿子满脸坚定道:“三娃子去把大门打开!”
“诸位请紧随着我们父子,有缘咱们来世再见!”说罢老人推着车向门外冲去。
“张老爹!”
“张老哥!”
“爹!张老爹他们...”韩彦望向父亲不知所措道。
“走,跟着老爹他们冲出去!”韩立此时亦是满眼泪光,哑着嗓子吼道。
※※※
古家庄外,金鹏见风向偏转正打算让属下往庄内射火箭,突见庄子洞门大开一辆粮车疾驰而出,上面还绑着古家父子。
“来这套把戏!”金鹏冷笑一声道:“放箭不用顾忌车上的人。”
箭如雨下粮车上古家父子顿时被射成了马蜂窝,然而车速丝毫没有减慢仍自向官兵冲来,金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喊道:“不要投射火矢!”
为时已晚一道火箭射入点燃了粮车,粮车卷着火焰如脱缰的野马般汹涌而至其间还夹杂着古家父子不似人声的惨叫。人群之中有人开始动摇,金鹏脸色铁青大吼道:“散开!”
阵势顿时散开,就在火车经过的瞬间一道身影从车后窜出向一旁的县令周庆安疾驰而去。
“狗官还我娘命来!”此人正是张存,他浑身浴火有如地狱的恶鬼般扑了过去。
“保护大人!”周庆安旁的捕头反应不慢惊慌之中拿着一根木头削尖的长矛向张存的腹部捅去,张存的腹部瞬间被刺穿,可他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只停顿了一下就顺着长矛一步步向前走来,捕头惊呼道:“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动手啊!”
众衙役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拿长矛刺了过去,张存的身体瞬间被七八根长矛捅穿。
“啊啊...”临死前张存发出野兽般不甘的咆哮最终抽搐了几下彻底没了动静,只剩下一双眼珠死死的瞪着早已惊落下马的周庆安,周庆安倒在地上浑身颤抖着看着那双吃人的眼睛,忽然觉得裆下一凉竟是被吓得失禁了。
“保持好阵型不要乱!”人群中传来金鹏的咆哮声,原是常林一行跟在车后乘势杀入阵中,众皆眼中含泪自带一股悲愤之气,而锦衣卫众人原本还拿着弓箭突然被近身一时间竟被砍瓜切菜般杀得大溃。
“抢了他们的马匹就走,不要过多纠缠!”苏鸿羽一边护住侄女苏妍一边高呼道。
“待我杀了这狗官再说!”苏放怒吼一声红着眼向周庆安迈足狂奔。
“拦住他!快拦住他!”周庆安顿时手脚大乱急呼左右,一众衙役在捕头的带领下纷纷拔刀前来阻拦,苏放被他们挡住去路一时难以突破。
就在周庆安准备偷偷摸摸爬上马独自开溜时,一声疾呼吓得他魂胆俱丧“狗官纳命来!”
来人正是常林,他跃向空中一招‘流星赶月’周庆安刚一回头就被刺穿了咽喉,紧接着他又轻点周庆安的尸身跃上马匹毫不拖泥带水的向苏放这边赶来,他一边赶马一边伸出手道:“苏师弟!”
已经将众衙役砍翻在地的苏放大笑一声伸出了手臂,二人双掌相接常林用力一拉苏放顺势跃上了马背!
韩立看向常林那边眼中一亮赞叹道:“好俊的身手!”
忽闻韩彦一声惊叫:“爹!小心!”韩立转头一看原是金鹏乘他分神之际拍马掩杀而来,刀光已近在咫尺。
金鹏一刀砍下心下却是一沉,他是个用刀老手很清楚这一刀什么也没砍到,那韩立就像从眼前突然消失了一般。只有在另一侧的韩彦才能勉强看清,父亲在将被砍中的刹那屈膝弯腰从马腹底下滑过,紧接着他的身体又像水蛇一般缠绕而上,眨眼间来到马上之人的后方右侧,手持利刃对准颈部的要穴一击刺下。
那金鹏亦不愧是江湖上多年的老油子,一感到耳旁生风顿时血脉喷张“呔!”的一声腰间急转横刀向右上方架去。韩立手中的只是一把短匕,刺在金鹏的长刀上却震得他虎口俱裂几欲脱手,更让金鹏心寒的是韩立一击不中后竟还可以闪电般变招,凌空一脚踹向他的腹部,这招他已完全无力抵挡被一脚从马背上踹了下去。
在空中金鹏强提一口气凌空倒翻后以刀杵地才不至于倒下,只是这样一来胸口的那股血气是怎么也压制不住了,鲜血从他的嘴角滑落,想来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韩立见他刚才那一手眼光一闪冷哼道:“少林弟子吗...可惜竟在这里助纣为虐!”
金鹏只觉得背上冷汗不止心道:“此人究竟是什么来路?仅仅一招间就看破我的武功出处,此前为何没有一点他会武功的记载!”
韩立却是对他不再理会,驾着马接上韩彦扬长而去。“大人,可要追过去追击?”杨彬从一旁过来捂着心口说道,他之前和苏鸿羽交手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叫兄弟们都停下不要追了,他们不是我们可以应付的。”金鹏脸上闪过阵阵阴霾,最后咬了咬牙道:“是我低估了对手一切责任由我承担,传讯给千户大人还有...秦秦公公吧!”
“大哥!”杨彬上前欲言又止道。
“快去!”金鹏一声怒吼道。
“是,下官领命。”杨彬低着头抱拳而去。
※※※
那一天少年离开了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乡,与往常不同,不是去游历,更不是去陪父亲行商,少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回来的可能。同样是那一夜,当少年在马背上飞驰经过那被烧焦的老人尸体时,少年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匹夫之怒,但他还是不能理解张老爹的选择。只知道不管他愿不愿意,那个饱读圣贤书一心望庙堂的江州儒子韩彦从今往后就不存在了,那一天少年烧去了儒衫穿上了布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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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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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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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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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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