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很近,紫云的心,又是不受控制地一荡。
冷静,要冷静,千万要冷静……紫云心里默默祈祷着,趁清水不注意,赶紧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有力气往边上挪了挪,以保持与他宽些的距离。其实,也没宽多少,还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清水默默地望向道旁的梧桐树,似乎在神游。
思接千载,神游万里?
紫云研究着,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纤细的梧桐树,主动挑起了话题,不然太尴尬了。
“你喜欢梧桐树?”
清水听她问,娓娓叙起旧事来。
“小时候,家里的院子,有棵梧桐树。妹妹可喜欢了,常常拉着我,在树下玩耍……后来,我们分开了,我——很想她。”
他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忧伤。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紫云明白的。
不知为何,紫云特别想要安慰他,遂故作轻松愉快地说:“好巧,我家的老院子里,也有棵梧桐树。”
只是,后来赶上拆迁,老院里来了几个人,说要砍掉梧桐树。
紫云抱着梧桐树不撒手,哭喊着:“不要,不要,砍掉了,哥哥就找不到回家的门了。”
爸爸心疼地抱起她,跟着恳求工人:“能不能不要砍掉?整棵移走好不好?”
最后,没有用的,留不住的,树还是被砍掉了。为此,她哭了好久。
这些,她当然不能告诉他,以免引起更多的伤感情绪。
“谢谢安慰。”清水笑着说,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揉揉她的头。突然,又觉得太唐突,小心翼翼地,将手收了回来。
“叶紫云,是哪三个字?”清水转换了话题。
紫云巴不得,笑着说:“一片绿叶的‘叶’,紫气东来的‘紫’,云霞满天的‘云’。妈妈说,我出生的那天早晨,映着欲出的朝阳,一片紫色的云气,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美极了。有时我想,也许那天早上什么都没有,只是妈妈在胡诌!”
紫云说起名字的由来,忍不住呵呵笑起来。的确,妈妈可真能胡诌!
清水嘴角弯了弯,认真地说:“紫色的云霞很美,却过于缥缈,只能远观,无法捕捉。不如,我叫你叶子吧。叶子本身的色彩,总能给人绵绵不断绝的希望。我的江南老家,小桥流水,绿树环绕,浓荫遮蔽,亲亲热热,拥在一处,生机勃勃,美丽触手可及。不像北方,钢筋水泥,透着冰冷。你看,这道旁的梧桐树,纤细柔弱,还要保持着距离,有股清冷孤寂的味道,只有这稀稀拉拉的叶子,才有几分生机。”清水的话,变得多起来。wWW.ΧìǔΜЬ.CǒΜ
紫云再次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早已看惯了这城市的一切,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易地而处,感触不同,心境自然不同。只是,这清水,是不是太易感伤了些?再说了,哪有第一次相见,就给人家改名字的?但转念一想,有个专属的供他叫的名字,好像也不错。
“名字只是个代号,本就让人叫的。只要不叫我‘小姐’,其他的,随便你了。”紫云好心情地戏谑道。
“嗬,你可真记仇!我可不敢再叫了,否则,又是拳头招呼!”清水说完,也好心情地笑了起来。
提起这个梗,紫云也跟着尬笑起来。笑罢,紫云想起还没问他。
“清水二字,又是怎么个写法?”紫云有些好奇。
“清澈见底的山泉水,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平淡无奇,寡然无味。也许,认识了你,会弥散出沁人的味道。谁知道呢?”清水不急不缓地轻叹,最后一问,是对紫云说的,又似对自己说的。
“姓呢?不会就姓清吧?”紫云掩藏不住急切。
“山,山清水。”
哦,原来姓山。有那么一瞬,紫云有种错觉,以为是哥哥回来了。可是他不姓方,也不姓武,那就不是了。
清水心想,叶落水中,自是难解的缘分。
两人各想着心事,又是一阵沉默。沉默之后,又东拉西扯地闲谈起来。
这段闲扯,气氛很是欢悦。
夜已渐深,街灯依旧明亮,照出人们不同于白昼的心境。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清水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铃声,真有这么奇葩?薇薇很是嫌弃,紫云却从不觉得有何不妥。这可是全世界独一份的紫云原声大碟!可是,看到清水夸张的笑,紫云终于意识到,它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哦,不,就一点点点幼稚加奇葩。唉,管它呢,只要有足够的辨识度,又能带给听的人快乐,奇葩又怎样?幼稚又怎样?
“那个,薇薇催我们回去。”
再回到餐桌,紫云被眼前的景象惊着了。薇薇新南正交杯换盏,看来没少喝,二人均已显醉态。
“薇薇,注意形象!”紫云小声提醒。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老娘今儿高兴,去它的形象!新南,你说是不是?”
“是是!去它的形象!薇薇真性情,真本色!干!”
得,又一饮而尽。紫云尴尬地看看清水,又对着薇薇新南连连摇头。说好的淑女呢,曾见到的第一眼绅士呢,都跑到爪哇国去了吧?不过,这俩似乎还真对上了眼。难道这就是薇薇等待的命中注定?想及此处,紫云觉得后背直冒冷汗。
她祈求,苍天啊,大地啊,不要啊!一个薇薇就够自己受的,俩话唠黏在一起,还有我什么活路!我还没恋爱呢,我还没结婚呢,我还没生孩子呢,我还没和心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呢……总之,我还没活够呢!
待二人酒兴阑珊,清水和紫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俩活宝装进了车子。
回到住处,送走清水,把薇薇送上床。紫云终于松了一口气。
紫云躺在床上,望着小屋的天花板,脑海里回放着今天的相遇。
清澈的山泉水。
叶子本身的色彩,总能给人绵绵不断绝的希望。
叶子,认识你,我很高兴。
路灯,道旁树,江南,莫名其妙的拳头,还有变出来的美丽鞋子。
今夜如此美好。
紫云彻底失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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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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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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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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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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