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却不敢将她拥进怀里,只是盯着她的眉眼细瞧了许久,后又忍不住以手描画了半天,才稳稳地平躺好。
她的呼吸,均匀而轻微,入他的耳,竟似小石块投心湖泛起阵阵涟漪,又似春阳洒身映得心里暖洋洋,忽又如闯入茫茫沙漠干涸燥热难耐。
“小样儿……”
他以为她醒了,歪头瞧她。她仍紧闭双眼,沉沉地睡着。唉,原来在说梦话。只是,小样儿什么呢?后面的内容,呜呜啦啦,模糊不清。他觉得很有趣。
夜深沉。他还是睡不着,保持一个动作太久了,身体有点僵硬难受。他想翻身又不敢,怕动作大,惊扰她的梦。
后来,实在耐不住,他索性起来,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临走时,又不舍地回头,坐在床边,俯身下去,凑近她的唇边,轻轻地吻去,又迅疾移开。
“好梦,明早见。”
紫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懊恼地一拍脑门,怎么就睡着了呢?是他把自己抱回床上的?她偷偷摸了摸身上,一切正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门吱扭一声开了,他端着东西,从清晨的阳光中走来。
他将早餐摆在茶几上,回头唤她:“我知道你醒了,快过来吃早餐。”
紫云早闻到酱肉包子的香味,不自觉地流下涎水来。听他一说,几乎是跳下床来,快速在他身边坐下,伸手就要去拿包子。
他轻轻拍了一下她伸过来的爪子,“去洗个手,刷了牙,再来吃。”
紫云只得不满地起身,走了几步,迅疾回头,嘱咐:“不许偷吃。”
“知道了,快去。”清水笑着催她,语气宠人得很。
一起用过早饭,清水送回餐具,又回屋来,坐下翻开《李太白全集》,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
紫云觉得奇怪,只是没多问。待洗漱完毕,化好了淡妆,再次出来,他还在看书。呵呵,原来也是个书虫!
紫云拿起昨日穿过的衣服,凑到鼻端闻了闻,已经泛起微微的汗味了。这可怎么办呢?宅子里的女子,大都穿着旗袍,她要是换成随意的运动装,是不是太丢他的脸了?要不,就穿讲座那日的套装,好像也太奇怪了。
在她纠结的时候,清水已放下手中书,起身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排柜子前。拉开,里面挂着各种颜色的旗袍。
“都是给你准备的。”说罢,他又坐回去,继续看书。
紫云石化。妈妈呀,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这些衣服,显然已经准备了一段日子。原来,他的心意,竟是这么真,连这么细微的事,都思虑周全了。狐狸本狐,不该本色。只是,怎么回事,内心竟感动得一塌糊涂了。
“谢谢你,清水。”她说。
他“嗯”了一声,背对着她,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她挑了一件青绿渐变色旗袍,穿在身上,自觉趁得腰身纤细,身形袅娜。她觉得还不错,故意到他面前晃悠。
清水抬头,呼吸一滞,真是好看。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她穿上这些衣服时的样子,没想到,真人在眼前,一切的幻想都变成了多余。
紫云见他眼睛都直了,心里隐隐高兴着,嘴上却催他:“你还不去忙?”
清水合上书页,装回匣子里,放回原处,才说:“我上午没事,陪你去逛逛,顺便去看看石舫。”
石舫?她昨天已经见过,只是葵儿陪她去的,虽说也是不错的,难免有些遗憾。今儿既然他有空,再去一遍,定然别有一般滋味。
前往石舫的路上,又碰到一些人。
“大少爷好!叶小姐好!”
与昨日相比,这些人明显拘谨了些,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地瞧她。
“他们好像有点怕你。”紫云好笑地说。
清水只“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路。
又过种草的地方,园丁们正在浇水。那妇人远远瞧见了紫云,“昨天多谢你,帮了不少忙。”
紫云也热情地挥手过去,“大嫂,今天我不得空,不能帮忙了。再见吧。”
走了一段距离,清水才听她说起种草的事,按下心中的喜悦不提。
转进一个月洞门,上书“陶源”二字。紫云念了两遍,皱眉说:“这两个字虽好,放在这里,却是俗得很。”Χiυmъ.cοΜ
“理由呢?”他笑问。
“不离红尘,不脱俗世,蝇营狗苟,汲汲名利。偏偏标榜什么隐逸情怀,不是俗是什么?”
清水淡淡一笑,“有些道理。不过,有的人虽在俗世红尘,心底干净,就等于保有了心中的桃源,也是值得敬佩的。”
“你是说你自己吧。”紫云歪头笑他。
心有灵犀一点通。清水笑而不答,自然地牵上她的手,“你还要不要看石舫?”
“当然要。”紫云没有忘记来的目的。
过了月洞门,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潋滟碧波。碧波一角,就是石舫所在。远远望去,静静待立,似乎在等有缘人,好渡他飘然远去。
忽然传来几声人语,打破了此处的宁静。
紫云心慌地想要甩开她的手,反被清水牢牢攥住了。
“别怕,有我呢。”
他们朝人语声处走去。
石舫一角,涟漪正跟何瑶依着舫栏喂鱼。
怎么好巧不巧地,偏偏在这撞上了呢?紫云心底有些不舒服,又想起何瑶的照片,越发证实了猜想。
情敌在虎视眈眈,紫云任他攥紧自己的手,笑着说:“涟漪妹妹,好巧。何小姐,好巧。”
涟漪回头,甜甜地说:“大哥,叶老师,你们也来了,真是巧得很。早知你们来,刚经过梧桐院时,就该唤你们一声。这都要怪瑶表姐,她说,自己受了伤,贸贸然闯进去,带着血腥味儿,不吉利。我想,她说得有道理。瑶表姐做事,总是这么细心,这么周全。”说这些话的时候,涟漪主要看着清水,视紫云如空气。
紫云诧异,怎么才一晚上不见,涟漪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何小姐,你受伤了?严重不严重,怎么不好好在家养着呢?”清水淡淡地问。
何瑶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依旧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只是,他的手牵着的不是自己的。这两日,她经历了很多,本不想再来老宅。可是,她也是没办法,老爷子拿父母做威胁,她只得厚着脸皮,忍受清水跟别的女子亲昵,所带来的锥心之痛。
“大少爷,听涟漪说,姑妈明天回来,我想着,姑妈一向爱干净,就过来帮忙收拾收拾。”
收拾?清水暗暗冷笑,老宅这么多人,用得照你吗?好吧,既然不死心,我就让你死心。
“多谢你费心。对了,重新介绍一下,身边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叶紫云。”
紫云脸红起来,一双明亮的眸子,对着清水直笑。唇语:未婚妻?谁允许的?
清水贴着她的耳朵,呢呢喃喃:“早晚的事,提前用了。赶走觊觎的眼睛,不好吗?”
紫云无语。虽然早猜出,何瑶只是一厢情愿。今见他当面表明态度,也是值得大赞特赞的。
何瑶的心态崩于刹那间。她扔下涟漪,自顾逃离了陶源。
“大哥,我去看看她。”涟漪打过招呼,也匆忙追了过去。
鱼儿没了食饵,自行散去。
陶源内,终于变得清静。
紫云暂忘刚才的小插曲,认真赏起景来。放眼望去,游目骋怀,恍惚之间,好像真的驾上一叶扁舟,飘飘荡荡在茫茫的水面上,有他作伴,看山看水,阅尽万千风景。
回归现实,她问他:“涟漪和何瑶来这儿,是你故意让人传的信吧。”
“看破不说破……”清水说,“说破也不错。叶子,感情的事,容不得第三个人。你说呢?”
紫云深有同感,迎着风,与他并立船头,偷得浮生半日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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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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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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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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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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