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确实不放心韩石,倒也是无可无不可的,只不过顾虑紫云心有忌讳,故而犹豫不决未曾开口。
紫云通透,岂不明白清水的心思。忠爷爷的住处,她怎么忌讳。故而不必清水开后,便痛快地接受了韩石的邀请。其实,对她来说,住哪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一起住。
车子只能开到巷子口,山风调转车头,先去忙了。余下的一小段路需要步行。韩石很是识趣,快走几步。清水跟紫云,慢慢走在后面。很快,距离越拉越远。
“叶子,谢谢你。”清水的声音沙哑。
紫云知道,他在谢她愿意回这里。只是,他的嗓子真的没事吗?她隐隐担忧。
“清水,你我之间不说谢。”
他笑着说了声“好”。这是几天来,他第一次笑。
紫云知他为安她的心,只是在强颜欢笑。这个时候,他还在顾虑她的感受,说实话,紫云心里既心疼,又不好受。
她侧脸过去瞧他,仍是那张好看的脸,笑意转瞬即逝,又如往日般,平静无波澜,唯有眼底深处,藏着无尽的悲伤。别人不知,她却深知。
她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他曾说过,忠爷爷是他在江南唯一的亲人。一想到这儿,她心底的痛,也变得不可遏制起来。
她往手包里摸了摸,又勾住了他的手。
“什么事?”他问。
趁他低头询问的间隙,紫云便将一颗奶糖喂到了他嘴里。
他疑惑着没去追问给他吃的是什么。因为,很快,久违的甜甜的味道,在他的口腔中,晕化开来,似乎能驱走原本的苦涩。
“在山上,我就想给你。”紫云说,“记得小时候,不管多难过,一颗奶糖就能哄好你。”
往事悠悠,清水恍然。“随身带奶糖的习惯,你一直保留着?”
紫云不好意思地说:“那倒没有。是这几天,才又这样的。”
这奶糖是她专为他准备的。清水心里一暖,不忍拂她的好意,笑着安慰她:“很甜。放心,我没事。”
葵儿早来了,细心地带来了紫云的换洗衣物。不必想,也知道是清水吩咐的。他做事,有事细心得让人心疼。
“忠爷爷这儿,只有一间客房。”韩石说。
“没关系,我跟她,就住客房。”清水说。
葵儿去客房,先收拾房间去了。韩石折腾多日,也是困乏得很,自去回房歇着了。
“我们住一起?”紫云尴尬地问。来江南后,加上这里,她先后换过四个地方,但除了断电那晚,她跟他,从未住一起过。
清水“嗯”了一声,“放心,我不会做什么。”
紫云信他,但一颗心,却不受控地,扑通扑通个没完。她的脸热了起来,心虚地左顾右盼,借着随处转转,以免被他发现自己的失态。
尽管他的心思,沉浸在失去忠爷爷的苦痛里,不一定发现得了。但是,万一呢,也怪难为情的,尤其是在这里,不是小公寓,不是梧桐院。
紫云很快发现,忠爷爷独居多年,过的是极简的生活。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想想老宅,哪个院子不是衣食住行各有人服侍。就连精简的梧桐院,也不至于这么冷落。
“忠爷爷喜欢这样。”清水说。
花窗下,有一张旧摇椅,上面铺着旧毯子,很宽,很舒适。
“这是定做的,陪了忠爷爷几十年。”
窗外,阴沉得很。
紫云想象着,在那晴好的日子,无论白天还是夜晚。
若是白天,正午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格,晒在摇椅上,暖得躺着的人懒洋洋。
倘或夜晚,最好是月圆之夜,夜风轻轻地送,摇起窗外的梅花树,发出微微的声响,美丽的影子,投影在花窗上,斑斑驳驳,或明或暗,躺在上面,悠然地摇啊摇,定然觉得心境澄澈。
她忽然心有所动,好像有点理解忠爷爷喜欢独居的原因了。
清水已经躺了下来,还空出了很大空间。他用手拍了拍空处,示意紫云也躺下歇歇。紫云想了想,终是摇了摇头。
“放心,忠爷爷不会介意。她很喜欢你。”
紫云仍旧坚持,去搬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握紧了他的手。
“你想吃点什么?”紫云知道,他已经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清水闭着眼,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先睡会儿,我陪你。”
“好。”
清水握紧她的手,很快睡着了。
葵儿收拾好房间,轻悄悄地走进来。看到如此静好的画面,不由得心生感动。说来奇怪,他和山风相处,总是热热闹闹的。而大少爷和叶小姐,哪怕安安静静,一句话也没有,仍是让人觉得,他们之间,有着如海般的深情。
紫云听到动静,见是葵儿,含着羞涩,慢慢抽出手来。
“都收拾好了,要不要回房歇着?”葵儿问。
紫云摇了摇头,拽着葵儿来到院里。
“葵儿,你能不能联系王中医,让他来一趟?”紫云担心清水,他嗓子发了炎,又在山上吞了血。
“好,我这去请王老。”葵儿不多问,痛快地答应。
紫云再回屋来,坐在摇椅边,见清水睡得还算安稳,便想着去厨房,做点吃的。人在难过时,所说的不饿,可信度并不高。若意识到饿了,再去准备,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老狐狸,你好狠心。”清水梦中呓语,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哭吧,哪怕是在梦中,总比没有眼泪的好。紫云心说,又守了他一会儿,见他的情绪渐趋平复,才敢起身离开。
经过韩石窗下,她又听到里面有低声抽泣声。
“小石,你还好吧?”紫云隔窗问。
“姐姐,我很好。”韩石竟是笑着说。
紫云苦涩摇头,韩石和清水,都是一个脾气,有什么苦,只管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xǐυmь.℃òm
厨房里,食材俱全。紫云熬了蔬菜粥,炒了几个清淡的小菜。
刚忙完,葵儿带王中医来了。
紫云不忍心,又不能让王老久等,只得去唤醒清水。
王老号了脉,又看了看舌苔,笑着说:“放心,大少爷无碍,无须用药。只是要保持心情舒畅,免于过分劳累,按时饮食。”
清水谢过王老,并让葵儿再亲自送他回去。
韩石早醒了,只是懒得出来应酬。等人走了,他才来找清水和紫云。
“姐姐,我饿了。”
紫云说:“好,我们这就吃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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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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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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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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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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