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开祠堂,还是清水的祖母去世,恭送牌位之时。时光荏苒,如今已过去整整十年了。当时景况,老辈人记忆犹新。至于年轻的两三代,或模糊了印象,或根本没有见识过。昨日彩排,不过在宗祠外围,并没有太强烈的真实感。所以,今日的改姓礼,无论年老的,年轻的,甚或幼小的孩童,无不翘首以待。
此时,参加改姓礼的宗族们,早已垂立院前,恭敬肃穆地等待着。异性元老们,整齐地站立另一处院落,也在用心感受着,祈祷武氏先人,也能护佑自己几分。
“改姓礼,现在开始!有请大少爷,进祠堂,磕头上香,祝祷,填名!”宗族长老二叔公扬声,随后由几个传声客,声如洪钟般一一传下去。
改姓礼冗长而有序。
大人们尚可支撑;年龄小的娃娃们,有的开始无聊地打哈欠,有的开始偷偷溜出人群,去到幽深的园子里,寻觅花草虫鸣,那可有趣得多了。
“淘淘,听,那草窠里,是不是有‘吱吱吱’的叫声?”丁丁小声地说,生怕惊走胆小的虫儿。
淘淘蹑手蹑脚地过来,跟丁丁一起,慢慢蹲下,伸开小巴掌,扣成碗状,听得“吱吱”声越来越近,直至看到黝黑的小东西了,“扑”的一声趴在草地上,朝那小东西扣去。
逮住了!
丁丁正要兴奋地大叫,忽听得有异动。抬头四望,见到避人的墙根底下,有人悄悄竖起了梯子。紧接着,高墙外,有人爬上了高墙,顺着长长梯子,慢慢地爬了下来。
丁丁眼尖,小声嘀咕:“爬过来的,我认识,是杰叔叔,他手里有小刀。放梯子的,我知道了,是……”
淘淘机警,情知不妙,赶紧捂住丁丁的嘴巴,朝他“嘘”了一声。
两个孩子吓得躲进草丛里,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xiumb.com
祠堂内,改姓礼终于到了最后时刻。
二叔公严肃地问:“‘山清水’今改‘武清水’,可有人还有异议?若无异议,填名礼成后,清水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少爷,名正言顺的老宅主人,名正言顺的武氏掌门人!”
依礼,静待五分钟。
“还剩最后一分钟,”二叔公准备扬言,“好,无人反对,礼……”
“慢着,我反对!”有人突然走出肃穆人群,径奔祠堂而来。
“拦住他!是何杰!”有人惊呼,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混入人群的。
何杰速度太快,想要拦截,已然来不及了。刹那之间,他已窜入祠堂内,直接近了清水的身。
二叔公骇然,祠堂内外,无不骇然,除了大少爷。
“你要干什么?”清水低吼一声,并不见任何慌张。
何杰一愣,随即掏出明晃晃的匕首,紧紧地抵在清水后腰间,咬牙切齿地说:“嗬,好一个大少爷,命都在我手里了,还如此镇定!不妨告诉你,我来,就是为了碎你的梦!”
说着,何杰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来,高高扬在头顶,哈哈大笑起来,“二叔公,众亲族,大家可还记得,我叫武杰?想当初,祖母在世时,曾留下手书,承认我是武家嫡系子孙。而他,不过随母姓的一个私生子而已。您说说,大伙说说,他有什么资格姓武,有什么资格做老宅主人,又有什么资格掌管硕大的武氏?我呸,他根本不配!”
二叔公颤抖着老手,接过何杰递来的纸张,一字一句看下去,渐渐地,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大少爷,诸位,杰少爷所言不虚,这份证明,确是老夫人亲笔签字盖章的。”
“念念吧,二叔公,不必顾虑。”清水颜色不改地说。
二叔公默了默,终扬声念道:“我儿武云清,婚后多年,不曾有子,今有来历不清楚的山清水,收入家门,成为嗣后。为安儿媳何薇之心,收其内侄何杰,实是我心自愿。今白纸黑字,以作明证。立字人武王氏凝玉章年月日”
二叔公念毕,众人一片哗然,开始小声议论。
“原来大少爷,来历不明……”
“难怪老夫人不肯给他改姓,这么说来,我的武姓比姓山的,更名正言顺……”
“是啊,怪不得杰少爷不服,要我,我也不服!”
“唉,今天祠堂白开了。其实,大少爷人不错,接手武氏不过数日,已干了好几件大快人心的事。”
“就是,就是,连刘老爷子那样的蠹虫,都被他连根拔了。若他掌权,不出几年,定还武氏朗朗晴天。”
“是啊,可惜了,可惜大少爷不姓武啊。”
……
何杰开始以武家嫡系子孙自居,得意洋洋地说:“二叔公,您还要将改姓礼进行下去吗?还不赶紧让人把这来历不明的东西,赶出武家祠堂去,没得辱没了祖宗,懒得庇佑儿孙们!”
此话一出,无不悚然!若没了祖宗庇佑,他们武氏就完了。
有人开始激愤着,往祠堂内拥,想要亲自把清水拉出祠堂,再痛痛快快地扁上一顿,方解惶惑之心。有人觉得此事存疑,想着先护住大少爷,等弄清楚事实真相,再作计较不迟,于是,也开始往祠堂内挤。
眼看局面闹得不可收拾,清水一声长笑,不顾腰后的匕首,朝二叔公走近,低沉着声说:“二叔公,可否劳驾您,把那所谓的证明给我看看?”
二叔公慌乱之下,赶紧把烫得手疼的证明,塞给了清水。
清水冷眼看了薄薄的纸张,抻平整后,高举过头,对着门口阴沉的光,又是一声长笑。
众人不明所以,却被清水的两次长笑镇住了,立在原地,止了喧嚷,忘了移步。
清水见场面暂时控制住了,不慌不忙地回头,对二叔公说:“可否再劳烦您,给我取碗水来?”
二叔公赶忙点头。
水取来了。清水将薄纸平摊在祭品案上,手指蘸过水,朝纸上轻轻一抹。
何杰嚣张大嚷:“大家瞧瞧吧,山清水要毁灭证据了!”
嚷完又觉不对,疾步上前,想要抢回证明。因为,一旦证明毁了,他闹上一场,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大家的好奇心早被吊起,哪容何杰再放肆?此时,早有几个身手不错的人,纠缠住了何杰。何杰被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水,又伸出手指去,又蘸了几次水,又抹了几回证明。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何杰痛苦地移过眼去,脸上露出了玉石俱焚般的恐怖狞笑。
“二叔公,请您移眼,再读一遍?”清水说着,离了案前,将位置空给长老。
二叔公先好奇地读了一遍,脸色复杂地变化着。
“二叔公,您磨蹭什么,快读啊!”
“是啊,长老,我们都等着呢!”
……
又是一阵七嘴八舌。
二叔公这才扬声读道:“我儿武云清,婚后多年,曾有子,今有来历清楚的武清水,收入家门,成为嗣后。为安儿媳何薇之心,收其内侄何杰,实非我心自愿。今白纸黑字,以作明证。立字人武王氏凝玉章年月日”
“什么?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何杰被人扭着,颓唐又不服气地质问。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少爷,麻烦您说清楚吧。”
清水立于众前,有泰山压顶,巍然不倒之气势,沉稳又冷清地说:“二叔公,诸位,想当初,祖母年老,父亲身弱,我初入家门,毫无根基。祖母怕我被人戕害,遂命我忍一时之辱,暂随母姓。夫人厌我,何杰跋扈,其中苦楚,唯我自知。若夫人能一心为武氏,秉‘仁义、诚信、公平、传统’的经营理念,我自甘愿一生姓山,不沾染武家一切。可惜的是,夫人经营多年,私心太重,搅乱了武氏。我再不正本清源,怕武氏万劫不复……这证明,特殊水笔写就,眼见为假,遇水为真。其中秘密,祖母只告诉过我一人!”
何杰这才明白:夫人被老夫人耍了,他被老夫人耍了,他们何家被老夫人耍了!他想痛骂一顿,搅得武氏祖宗不得安宁,可惜啊,他的嘴被人堵上了,只能怒视反转的一切。
众人听着听着,联想起夫人这些年的所为,不由得更是钦佩老夫人,赞她深谋远虑,一心为武氏,巾帼不让须眉,云云。
“二叔公,事已明,改姓礼是不是可以继续了?”有人提议。
“是啊,二叔公,我们信服,大少爷是名正言顺的武家嫡孙!”
二叔公这才恢复常态,一脸严肃地干咳了两声,复朗声:“‘山清水’今改‘武清水’,可有人还有异议?若无异议,填名礼成后,山清水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少爷,名正言顺的老宅主人,名正言顺的武氏掌门人!”
依礼,又是静待五分钟。
长老宣布:“礼成!”
传声客声如洪钟:“礼成!”
“礼成!”
“礼成!”
祠堂内外,回荡着“礼成”之声。
------题外话------
改姓礼纯属虚构,如有雷同,仅巧合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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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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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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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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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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