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正睁眼时,她残酷的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安家后院的那个小屋,无论怎么挣扎,这里就像是她的宿命一般,无法挣脱。
“为什么非要住这里,房子已经被火烧光了,你还能住哪儿?”
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安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她的身上。
冬天已经过去了,六月的天不算冷,但是斐明月的身体很弱,半年的治疗,已经剥离了她身上所有的精神气。
为了留在帝都照顾她,他申请转业,放弃了明年的提干,跪在祠堂被父亲打了一顿,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地。
但是比起明月遭遇的一切,他觉得自己受到的惩罚还不够,看着她现在了无生趣的样子,他心里的愧疚就一日比一日的深。
如果他在两年前刚出事的时候就和傅西楼一起退伍回到帝都,或许她就不用遭受这一切了。
“明月,我知道你不想住在安家,既然房子已经烧没了,你就出去住好不好,我在帝都中学附近给你准备了房子,入学的事也给你办好了,你还年轻,还可以重新开始。”
两年前斐明月打电话给他的那晚究竟发生了么,安轶不是很清楚,也不敢旧事重提,但是他知道,那晚以后她就被迫退学了,连高考都没能参加。
他希望她能重新去参加高考,淡忘这两年发生的事情,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斐明月麻木地看着眼前被烧毁的残垣断壁,她亲手放的火。
如今看到,还是会想到她被锁在里面的痛苦绝望的八个月。琇書網
就这样了,孩子还没保住。
孩子的父亲当时在做什么呢。
明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生不如死地被人囚禁,他都没想着过来救她。
不为她,总要保住孩子吧。
当她跪在山渐青楼下求他的时候,但凡他早一点出现,孩子或许就不会夭折了。
“我不住你的房子,你借我一万块钱,我自己出去租房子住。”
她收回目光,声音沙哑地说道。
安轶难受地看着她:“明月,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是你不要拒绝我的好意行不行,我是你哥哥,你不能拒绝一位兄长对自己妹妹的关心。”
“安轶,”斐明月认真地看着他,“从小到大,我在安家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都是你给的,我感激你,所以这次傅西楼的报复,我不怪你,我自认倒霉。”
“但是我也不想再和你,和安家纠缠不清了。”
可以的话,她都不想找安轶借钱。
但是现在除了安轶,她没有可以借钱的人了。
亲人朋友爱人,她现在什么都没有。
甚至这条命,她都不想要了。
只是在这半年的治疗期间里,她每次求死都被拦下了,甚至傅西楼说,她死了更好,方便把她泡在福尔马林里日日折磨。
按照傅西楼的变态程度,她知道他会做出这种事。
所以她只能好好活着。
活着的时候已经这么屈辱了,如果死后还不得安息,她无法想象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只怕比她沾了‘紫藤’后发作时还要痛苦难堪。
好在安轶现在也不敢反对她的意见,她想借钱出去租房,想和他撇清关系,他只能答应。
但是他希望她能重新回学校读书。
“明月,好好考虑一下,你年纪还小,现在重新开始一点都不晚。”
“嗯。”
她没接受也没拒绝,嗯了一声以后就离开了安家,自己去老城区租了一个价格低廉的出租屋。
去杂乱的菜场买日用品的时候看到了一只受伤的流浪猫,脚步顿了一下,剥了一根火腿肠给它就离开了。
她倒是想把它带回家,可惜她现在自己都养不活自己。
如果不能负担它的人生,就不要轻易对它好。
更不要在对她好以后再狠狠地捅她一刀,叫她痛不欲生。
就像傅西楼对她那样。
她忍住心口传来的痛意,提着东西朝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当她看到楼下停着的那辆熟悉的车子的时候,双腿如同灌铅一般地僵硬在原地。
傅西楼迈着长腿从车上下来了,面色冷漠地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购物袋,冷笑:“急着回去做饭给谁吃,安轶吗?”
斐明月隐忍的咬着牙,没理他,把他当做空气一样忽视掉,自顾自地朝楼上走去。
傅西楼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怒道:“我不过离开两个月,你就和你堂哥搞上了,斐明月,你真要脸啊。”
后面两个月是治疗的关键期,叶扶苏建议他不要出现,怕影响她的情绪。
南瑾已经回来了,他想着以前的事情可以翻篇了,不和她计较,就暂时去外地出差,让她好好治病。
可是她是怎么对他的,一回来就给他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居然和安轶同居了。
而斐明月只觉得他有病,用力甩开他的手冷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龌龊吗?”
傅西楼死死捏着她的手腕,恨不得把她的腕骨捏碎,那双阴鸷的眼睛更是沉的吓人。
斐明月怎么都挣脱不开:“放开我,傅西楼你放开我!你差点把我害死,你妹妹现在已经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要来折磨我!”
挣扎之下,她抬手的时候不小心打了傅西楼一耳光。
沉闷的巴掌声过后,世界安静了几秒,她能听到傅西楼急促的呼吸声。
她看着他阴沉的目光,身体害怕的颤抖起来,有些哆嗦地后退两步,然后转身就朝楼上跑去。
傅西楼反应过来以后她已经跑了一层楼梯了,傅西楼冷漠地按下电梯按键。
于是等她气喘吁吁地跑了五层跑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面色冷得跟阎罗王一样的男人站在她的家门口。
“大病一场,斐小姐智商见长。”
他嘲弄地看着她笑道。
甚至还觉得她这副小仓鼠一样四处逃窜的样子挺好玩的。
无论怎么逃都翻不出他的掌心。
他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理解,经此一遭,她的内心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斐明月冷眼看着他对自己的嘲弄,一颗心凉得彻底:“你以为自己很幽默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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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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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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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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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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