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乡人通行的泥路,洪水泡得烂泥湿漉漉的,侧旁杂乱生长的野花野草也都被洪水碾压成一大块,那高大些的树木干都糊上了黄褐色的泥巴,偶有一两杈树枝还挂着衣裳,想必是院子里晾晒的衣服来不及收,洪水一来被绊挂在上面了,满目尽是乱糟糟的。
灾后重建,乡人们都各自收拾自家,男人们挥舞起大铲屋顶、屋内、院子,清理着洪水后沉积的淤泥,女人们则是在家中四处窜走,收拾清点物品,大些的孩童随着父母帮忙打下手,而小些的什么也帮不上,全都跑出河滩、海滩看渔民捞鱼捡鱼。
“娘亲,那边为啥这么热闹?”宴儿指着不远处的河滩,那里人头攒动、吆喝声、叫喊声不止,不禁吸引她的注意。
“每当发洪水,我们乡的河滩、海滩交汇处就会冒出很多鱼。在这里,我们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凡是灾难后,每家每户都可分得一些鱼,也算熬过这灾后难挨的日子。”
她娘亲细细说道,拉着她的小手又加快了步伐,没走几步就到家了,一会就可以拎着鱼篓去讨鱼了。
宴儿听后心里嘀咕,此处乡人怕是早把发洪荒当做寻常事了吧,这时候竟还有心思想着分鱼讨鱼。
确实如此,铜山镇小城的东南低洼地,逢二三年必遇一场洪荒,此地乡人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一旦逢洪荒,他们不得不离家逃难,待洪水消散再回去。面对如此恶境,很多乡人早已举家迁走,还留此地的不是有浓厚的乡土情结,就是穷得叮当响的人家,其中一家就有宴儿家。
宴儿总算随娘亲到了洪水退散后的家,这灾后的家比山上的土房子还要破烂,屋顶的茅草整块掀翻不见,徒留几根木梁,幸在整个屋子以石块砌成,不然这家怕是早就坍塌了。
“还好,还好,修整一下屋顶就好了。”宴儿一脸惊讶看着娘亲,看来此处时常发生洪荒,连遇事爱掉眼泪的娘亲都习以为常了。
这么说来,娘亲怕事爱哭的软性子也不是不能改。宴儿此时的心境也随娘亲的乐观缓和了些。
这家若说那里比山上的土房子强,那就是空地院子够宽敞,不仅有一块菜圃,进门处还有一小角花圃,旁侧还有一方小鱼塘,只是现经历洪荒,那些花呀、菜呀、鱼呀,全都遭殃了,举目望去好似土匪进村,不留一物。
她们走过院子的空地,总算进入了家门,屋里全是脏兮兮的黄泥水,她们既是拿铲,又是拿瓢,拖着扫帚,总算把屋内收拾干净了。
“阿娘,我们现在可以去讨鱼了么?”累坐在石墩上喘气的宴儿弟弟,举着扫帚有气无力地拨弄着一洼还没扫干的泥水。
宴儿娘亲边使劲擦干桌角泥巴,转身回头对宴儿说:“宴儿,你去屋里把鱼篓拎出来。”
“我去,我去!”宴儿弟弟一听闻,立马把扫帚丢开,蹦起小短腿往屋里跑去。
宴儿只顾在旁笑呵着,真是只馋嘴的懒虫。
就这样,她们三人便朝河滩、海滩交汇处走去。宴儿望着这样湛蓝纯洁的天空、海面,迎风吹来着的咸湿海风,踏着轻柔的沙滩,这一刹间的惬意舒适使她有海边度假的错觉。
然不远处传来的吵闹声,将她思绪拉回到穿越异世的现实。
“我家要这条大胖鱼,你们谁也别和我抢!”
“这大胖鱼必须是我家的,我家里人多!”
“必须归我,我那媳妇临产要补身子!”
“我家有嗷嗷待哺的小儿!”
一群人因一条大胖鱼而发生了争吵,谁也不甘示弱,那些大男人都快撸起袖子要干架了。这时,人群中一老爷爷发话,他不紧不慢、语气平缓却带着威严,他一发话旁人都安静了下来。
“吵什么吵,一个个大男人为一条鱼争得脸红耳赤、还大打出手,这么有本事不如自己抓。”
乡长劈头盖脸一顿骂,总算把那些男人给震住了,大部分都低下了脑袋瓜子,但嚷嚷得最厉害的那几个却不肯罢休。
宴儿和娘亲总算走近人群,看清了众人哄抢的那条大胖鱼,这家伙真是非同寻常。那是一条深海里的大黄花鱼,通身没有鱼鳞,色泽灰白,背部有三行骨甲,看其体型差不多有七八斤重,难怪众人非争个头破血流。
“乡长,您是乡里最公正的人,您倒说说这条鱼怎么分?”人群最前面一高大男子大声吆喝,试图用他强壮的身体、粗狂的声音,胁迫乡长多关照他。
“大伙都是识货的人,这条深海黄鱼可浑身是宝,不仅肉质鲜美,其药食用还可开胃,醒脾,补虚,活血。”乡长这一念叨,众人对这大黄鱼的念头更执着了。
“归我家!”“归我家!”“归我家!”
人群中又是一片嚷嚷,恨不得直接将鱼抢回家。
年老的乡长虽也曾处理过不少大事,但今日不知怎得满脑袋经验,没有一条用得上的。正当他左右为难之时,宴儿似泥鳅般滑溜到他身旁,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比划了刀切的手势。
此时,乡长才恍然大悟,这分鱼分了大半辈子,从来都是一整条或整篓分,居然从未想过用刀切开分,着实是老了,榆木脑袋没有年轻人来得灵活。琇書網
宴儿娘亲发现女儿不知何时挣脱她手,溜到乡长身旁不由心一跳,生怕她不懂事惹怒乡长。
然见乡长竟冲宴儿一笑,还清了清嗓子喊道:“既然大伙都想要,那就把这大胖鱼给分了吧!每家各领一小块,也算尝尝鲜了。”
乡长发话用刀切开分鱼,众人也不好再发难,毕竟没有什么办法比这更公平了。于是,众人各自拎着小块黄鱼,及其余小鱼回家去了。
“宴儿、君然,见过周乡长!”宴儿娘亲规规矩矩向乡长问好,并牵着儿子、女儿过来。
“周爷爷好!”宴儿及弟弟异口同声说道,可把乡长老胡子都笑翘了。
乡长乐呵呵看着这两娃,满脸慈祥关爱:“宝二家的娃都这样大了,记得当年你们父亲也是一样可爱,只是可惜了。”
说罢,神色不由抹上伤感,轻轻哀叹了一声,宴儿娘亲又禁不住一阵落泪。
“不哭,我偷偷给你们留了几尾小黄鱼,虽小刺多但味道更鲜美,回家清蒸或腌干,也是极美的。”乡长说着从鱼篓底下的瓷罐捞出几尾小黄鱼。
周乡长真是乡里最慈爱、公平的长辈,也难怪大伙什么事都愿意与他说理。宴儿娘亲感激地接下了那几尾小黄鱼,宴儿则是将目光看向那堆淘捞鱼后的淤泥里。
这些打捞上来的鱼,大都是这洪水卷上来的,有海鱼亦有河鱼,眼看这分得干干净净,但宴儿却发现了还有其他宝贝,那些被人们遗弃在泥滩上的海鲜。
“周爷爷,那些海螺、海贝、海蟹都没人要么?”宴儿指着泥潭里横行的螃蟹,惊讶问道。
“那些丑家伙怎么能吃?全身都是甲壳,浑身上下一点肉都没,还凶猛爱蜇人,你们得离它远些。”
什么!如此绝美的食物,竟然没有人吃,简直暴殄天物!宴儿看着这些四处大胆横行的家伙,她感觉自己要发财了。
“那可以把它们给我么?”宴儿小声探问。
“你能抓到你就算你的。”乡长以为她是小孩子家家贪玩抓来耍耍,谁曾想竟被宴儿做出了一席海鲜盛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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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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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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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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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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