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金摇着扇子,从阁楼上缓缓地走了下来。
蹲在水池边的卫元洲,正低头洗着手中的盘子。
在他的身旁,是数盆装满了的盘子。
要怪,只能怪意蕴酒肆的生意实在是太好。
因此不是许多金剥削他,而是许多金也没有办法。
毕竟,这客流量,哪是他所能控制的呢?
走过去的许多金,颔首看着额头上汗水不断地卫元洲,开口道,“小公子,你这盘子可是洗得越来越干净了,不错!”
这是在夸他?
卫元洲抬头,白了许多金一眼,“掌柜的若是天天洗盘子,肯定比我洗得更干净。”
这盘子是他想洗的吗?
他堂堂正正的卫府小公子,纵使卫府落败,也不至于缺他那点吃喝的银子。
况且,卫府并非真的落败。
不夸张的说,卫府的家产多着呢。
哪真的需要卫元洲日日从早到晚的洗盘子,才能谋生。
可偏偏他必须得留在意蕴酒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洗盘子,擦桌子,扫院子!
许多金自然是听出了卫元洲在怼他,但他又这么会跟卫元洲一般见识?况且卫元洲这个人其实很不错。
从踏进意蕴酒肆的第一日起,就一直信守承诺,对于许多金所安排的所有事情,都是矜矜业业,勤勤恳恳。
“鉴于小公子上次和我配合的还不错,在帮小芫荽保护七王爷那件事情上。今日,放你一天假。”许多金浅浅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
这个变态的掌柜,竟然肯放自己一天假?
一度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的卫元洲,险些没有哭出声来,“掌柜的,此话当真?”
许多金点头,“当真。快去换身衣裳。小芫荽这会儿应该才来探望你的路上了。”
“我姐?要来探望我?”卫元洲再一次目瞪口呆。
他抬头看向天空,今日的太阳分明还是从东边升起的。
可发生的事情,怎么像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似的?
来意蕴酒肆这个地方这么久了,且卫芫荽时不时的就会来意蕴酒肆,常常一呆就是数个时辰。
但这数个时辰当中,别说一刻钟了,往往连一分钟都没有属于卫元洲的。
顶多就是对视一眼,就算是看望了。
偏偏许多金还给这件事情,安了一个无比名正言顺的理由——不能影响到他洗盘子。
而卫元洲,根本就没有反驳的资格。
“对。顶多一刻钟,就该到了。”许多金点头,看着卫元洲脸上的欣喜,继续说道,“当然,小公子要是想就这样与你姐外出,也不是不可以。”
卫元洲颔首,素色的长袍上满是油污,它们七零八落的绽放在他的长袍,像是刻意点缀的一般。
“那不行。我姐好不容易这么正式的探望我一次,小爷我当然要盛装出席。”伴随着话音的落下,卫元洲的身影已经消失于院落的一角。
……
卫芫荽拎着糕点走进来时,卫元洲已经换好衣裳,坐在院中,悠闲地喝着上好的滇红了。
生活这一块,许多金还是从未亏待过他的。
毕竟,安排的所有一切的打杂事情,皆是为了磨练卫元洲的心性,好让他早日沉下心来。
只是卫芫荽还未走过去,另外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冲向了卫元洲,声音软糯而甜,“小公子!”
——竟是宴琐。
眸光一震的卫元洲,眼里一闪而过的心喜,被卫芫荽成功的捕捉进了眼里,“公主,你怎么来了?”
“今日我是来找小公子帮忙的。”宴琐眉头微皱的回答道,“杜神医离开南山堂已有多日,府上的大米,菜油,还有盐等必需品,都被我和茈茈用完了。”
卫元洲点头,同时将给自己特意准备的早膳,端给了宴琐,“所以公主是来找我帮忙采购这些东西的吗?”
“不是。我是来借银子的。杜神医那日离开南山堂过于突然,没有安排我与茈茈。”宴琐摇了摇头,肚子随即咕咕咕大叫起来。
公主府的下人,若是知晓自家公主被饿成这个模样,指不定得多心疼。
但宴琐依然遵守当初的诺言,没有杜阳秋的允许,不得回公主府。
因此,这才找上了卫元洲。
卫芫荽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孩子竟然也能信守承诺到这样的地步,着实是令她感到钦佩。
见卫元洲没有立马答应,而是陷入了沉默,宴琐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局促。
殊不知,卫元洲是在想,从何处给她搞到银子?琇書蛧
他来绥安长街之前,卫斯年可是毫无留情的收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钱财的,为的就是不留给他任何一丝,从意蕴酒肆逃跑的机会。
而他在意蕴酒肆所做的这些事情,都是没有任何酬劳的。
卫元洲哪是不答应?又哪是不愿意?
分明是他没有。
这是宴琐第一次找自己帮忙,而且只是需要些许银子,自己若是都帮不上?这太伤宴琐,也太伤自己的自尊了。
见许多金从一旁走过,卫元洲立马有了主意——是他了!
大不了,接下来的日子他给许多金当牛做马,以此还债。
实在不行加利息也不是可以,明日他就给卫斯年去信,求他帮忙还上。
思考清楚的卫元洲,立马站起身来,“公主,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取银票给你。”
宴琐还来不及开口,以表谢意。
卫元洲的身影就已经冲进了厅堂。
一瞬间,他终于明白许多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掌柜,为何要下楼了?
因为他的姐姐到了,是他的亲姐姐!
如此一来,这还找许多金借什么银子?
“姐,快快快!急事!”冲过去的卫元洲,一本正经的说道。
殊不知方才那一幕卫芫荽早已经全部目睹,只是为了避免他尴尬,这才又退了出来,“这么着急,何事?”
“能不能借我点银子?”开口求助的卫元洲,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的亲姐,还是极为窘迫。
因为他深知,自己之前对于卫芫荽是什么样的恶劣态度。
卫芫荽能来看他,已经很不错了。
还借银子给他?
只怕是……
未曾料到,卫芫荽竟然爽快的答应了,甚至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要多少?让许掌柜的取给你。我一会儿让七王府的人送过来。”
以至于卫元洲顿时就膨胀了,“要多少都可以吗?”
“对,可以。”卫芫荽点头。
卫元洲傻眼了。
这是出现了幻听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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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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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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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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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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