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的想缩回双脚。
可是下半身是毫无知觉的,他大脑发出指令,双脚却一动不动。
他不由得一阵恼怒。
江云姝听到他的声音带着寒气,“简直放荡!”
相比他的羞囧,江云姝的反应倒是大方。
对方抬起头时,眼神里一片坦坦荡荡,“陆公子,医者父母心,没什么不好意思。”
这反倒显得他好像心胸狭窄了一样。
陆寒舟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向来清冷的性子几乎要维持不下去。
西风把剑一拔,“你这女人忒不要脸,占了我家公子的便宜,还想做我家公子的爹娘?”
江云姝:“......西风公子,要不你还是多读点书吧?”
她实在是太过磊落,看不出一丝龌龊,刚才的行为,好像真的就只是为了看病。
呸!
不是好像。
本来就是。
陆寒舟再纠结下去,反倒显得他磨磨唧唧小肚鸡肠。
他把衣摆理正,遮住自己的双脚,“我这病症,你可能治?”
他目光是如此赤裸,看起来是询问,但那其中暗含威胁意味,可就太浓了。
但凡江云姝敢摇头,说不定他天涯海角都得追杀到底。
江云姝狡黠一笑,“治断腿么,我是专业。”
吴潼那双腿都还是她治好的呢。
“需要多久?”陆寒舟在这轮椅上坐了快十年,他这样骄傲的人,也不得不在一日日的磋磨中接受了自己是个残废的事实。
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刻也不想再坐着了。
江云姝琢磨了一下:“三五个月吧,你这出云楼估计也快被封了,你好好找好地方下榻,等一切都安排好了再通知我,今日我就先回去了。”
西风拦在她面前:“公子,此女狡诈阴险,不能就这样放她走。”
“那你待如何?”江云姝整好以暇的问他。
西风被沈知言戳出来十二个血洞还在汩汩冒血,也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两分公报私仇的意思在里面,“留下信物来。”
这里的信物,肯定就是要卸江云姝一个血淋淋的零件。
“你大概是没有这个本事的。”江云姝自然不会同意。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小半盏茶的功夫,最后陆寒舟冷道:“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江云姝摆摆手,去了甲板上:“准备好了就派个人去离王府找我。”
百里墨还被栓在甲板上,像条被抓的流浪狗一样嘶吼咆哮着。
有人想要接近他,都被那双血红的双瞳给吓退了。
江云姝想要上前,被一个不明真相的侍卫给拦住:“这怪物凶悍,不能靠近。”
在抓捕这怪物的时候,他们被咬死了好几个同伴。
重伤者也有好几个。
江云姝冲百里墨招了招:“墨儿?还有意识吗?”
正在狂暴状态的百里墨愣了一下,那双掩盖在乱蓬头发下的双眸中闪过一丝迷茫。
江云姝上前,像是抚摸小宠物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墨儿,是我,睡一会儿吧,我带你回家。”
百里墨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双血瞳竟然硬生生合上了,真的听了话,精神一松,睡了过去。
侍卫们:“???”
只在神话传说里听过神兽会认主,怎么熊瞎子也要认主?
侍卫见百里墨不会呲个大牙咬人了,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问江云姝:“这怪物有些沉,需不需要我们去找个板车给你拉一下?”
江云姝摇了摇头:“多谢。”
然后下一刻,抽过一个侍卫刀,手中挽了一个刀花,唰唰唰几刀,就把囚笼和铁链瞬间劈断,然后把百里墨打横抱起,十分稳健的离开了。
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飒爽。
侍卫:“......”
现在的女人,都挺彪悍啊。
江云姝那小小的身板,抱着百里墨这么个‘怪物’。
有一瞬间,当真像是美女与野兽的现实版。
陆寒舟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烦躁。
遮盖在衣摆下的双足,不知怎的,竟似乎有些燥热起来。
总觉得好像还有一双澄澈的眼睛,在盯着他双足。
西风忿忿道:“公子的双足还从未被女子看去过,属下真想剜了那女人的眼睛!”
公子这双足甚是美丽,从未示人。
公子的清白啊!
陆寒舟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男人轻薄了的大闺女,顿时一个眼刀就朝西风递了过去。
西风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迷茫自己为什么又被瞪了。
**
宣平侯府。
萧瑾年这样赤身裸体的跑回家,直接把老爹给气晕了过去。
下人赶紧拿上衣服给他遮羞,萧瑾年气势汹汹,马上就想折返回去找江云姝的麻烦。
然而出门就撞上了萧菁沅。
萧瑾年顾不得其他,马上拉起姐姐就往外走:“他奶奶个腿儿,走,那江云姝竟然这样羞辱于我,我们去报仇。”
萧菁沅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骂道:“混账,还嫌丢脸没丢够吗?”
萧瑾年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长姐:“萧菁沅,你变了!”
以前他要是受了委屈,萧菁沅能带着他直接打上门,非让他出了这口恶气才罢休。
萧菁沅怒道:“我就是以往太过纵容你,才让你到现在还是这幅德行,早知道,我就该从小对你严加管束。”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萧菁沅自己以前也是个不着调的性子。
跟神玥的恩恩怨怨编成书,能说上大半年。
也没少闹出荒唐事。
是后来进了宫,才磨平了性子,像是变了一个人。
“把大门关上,谁把小侯爷放出去,我剥了谁的皮!”萧菁沅说完,转而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道:“你,跟我去祠堂。”
萧瑾年心生警觉,吱哇乱叫起来:“我不去,我要回房间睡觉。”
但马上,两个小厮就架着他跟上了萧菁沅的脚步。
萧瑾年心里那个恨啊。
早知道他就好好学武功了。
现在不仅外人欺负他,连家里养的狗也敢对他动手动脚。
祠堂中点昏黄的烛火,萧家历代列祖列宗的牌位在上,那压抑的氛围,仿佛那些长辈的魂灵从未散去,而是盘踞在属于自己的那块牌位上,正威严的盯着破门而入的那对姐弟。
萧瑾年被吓了一跳,彻底歇了心思,小心翼翼道:“姐,我知错了嘛,我不去找那江云姝了还不行吗?”
萧菁沅背对着他,那背影看起来仍有余怒。
“来人,请家法。”
萧瑾年顿时惊恐的后退好几步,像一只壁虎一样,整个人都贴在大门上,浑身戒备着。
“姐,你不是来真的吧?”xǐυmь.℃òm
一个走路虎虎生风的家丁拿着一根粗壮古朴的藤条进来。
萧菁沅闭了闭眼睛,“打。”
萧瑾年顿时被按在一条长凳子上,那藤条一打下来,当即皮开肉绽。
“啊——”萧瑾年惨叫:“萧菁沅,你来真的?”
萧菁沅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心有不忍,却也没有喊停。
甚至专门有人在一旁数数。
“一”
“二”
“三”
“四十”
萧瑾年的惨叫响彻整个府邸,此时屁股都已经被打烂了,他撕心裂肺的惨嚎:“姐,再打我就真的废了。”
萧菁沅挥手喊了停,这才转过身来,“你本来就是个废物。”
萧瑾年满头是汗,感觉脑子里都疼得直抽抽:“萧菁沅,打你也打了,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我高低给我爹告你一状,你说,到底凭什么打我?”
萧菁沅豁的转过身来。
“凭什么?”
“我的话,你是不是总当做耳旁风?”
“我告诫你要里江云姝远一点,你不听,反而多次去挑衅她。”
“这便罢了,还愚蠢到叫锣鼓队去离王府门口叫阵?”
“你知不知道,离王府里,有陛下的眼线,就是你愚蠢的做法,惊动了圣驾。”
“萧瑾年,你到底长没长脑子?”
“你到底有没有看到,陛下今日的那眼神,你想让宣平侯府变成下一个神氏吗?”
神氏的覆灭,她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内幕,自那以后,她才真真切切对这个帝王生出了惧意。
哪怕明面上还是以前那个任意妄为萧菁沅,可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了。
云帝乐意扮猪吃老虎,给自己塑造一个昏君的形象,那她就配合。
她的所有行为,都是踩在云帝的底线之内。
她小心翼翼的去迎合着。
裴阳钧起事之后,她更加胆战心惊了。
她根本看不透这个枕边人。
她很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全家也步了神氏的后尘。
她能感觉到,最近皇帝对父亲若有若无的疏离。
宣平侯老了,可他的儿子们还掌权。
云帝依赖着他们,却也忌惮。
萧瑾年被冤枉得够呛:“姐,那些人不是我叫去的,我冤枉啊!”
萧菁沅一顿:“不是你还能是谁?难不成还是江云姝她自己叫人去府门口叫阵?”
萧瑾年当即一拳狠狠捶在地上:“肯定是的,你没看到今天那些刁民里,好几个都是她喊的托吗?故意煽动那些刁民的!”
萧菁沅默了:“......”
萧瑾年仰天长啸,“他奶奶个腿,那我不是白挨打啦?”
“江云姝,小爷和你势不两立!”
‘立’字被他喊得九转十八弯,结果话音都还没落,萧菁沅赢面一巴掌就打过来了,“你是不是记吃不记打,让你离江云姝远点,你耳朵被豆腐渣塞住了吗?”
天上有一排乌鸦‘嘎嘎嘎’叫唤着飞过。
萧瑾年被一巴掌从板凳上抡下地面,气若游丝的直勾勾盯着半空。
嘴巴一张一合,说话的声音比蚂蚁叫大不了多少。
“江云姝,我和你势不......两立......”
此时正在给百里墨把脉的江云姝觉得的背脊一凉,突然就爬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她看了一眼窗外,喃喃道:“我好像听见谁在叫我?”
萧菁沅脑子里总闪过今日甲板上的那个怪物,闻言质问萧瑾年,“你也不冤枉,说,今日甲板上的那怪物是怎么回事?”
那怪物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咆哮吼叫时的声音,她好像……在皇帝的豹房里听过。
萧瑾年的目光一顿,样子有点瑟缩。
萧菁沅抓住他一闪而过的不自然,一把抓过家丁手里的藤条:“说!”
萧瑾年老实交代后,萧菁沅差点没被气疯:“你居然跟万绍元那老狐狸勾结!你是不是活腻了?”
萧瑾年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无所谓道:“姐姐,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什么叫勾结?那只是个靶子而已,反正我射箭也需要个靶子,他主动送上来,我还不用自己准备,有什么大不了的。”
萧菁沅已经连跟他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
盯着皇宫的方向,她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看样子,万绍元已经早知道皇帝今天会亲临出云楼,就算江云姝没把皇帝弄出宫,他也会想法子。
可他费这般波折……目的是什么?
**
皇宫。
皇帝换了明黄的龙袍,坐在高位上接过朝善手中的茶,品了一口后长叹一口气,“这茶不错,给爱卿也上一杯。”
朝善马上弓身下去斟茶。
万绍元却一点没有品茗的兴致,对上座一拱手,“圣上,您可有留意今日出云楼的那怪物?那是药王宗跑出来的药人。”
皇帝马上就明白这佞臣想说什么,他砸了咂嘴,“那江云姝似乎跟那药人甚为亲厚。”
万绍元提醒道:“那江云姝师从药王谷,她着意药人……其心可诛。”
皇帝咂摸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今日破获虞美人案的沈知言。
想着想着,也就说出来了:“今天在出云楼的那沈……沈什么来着?”
作为一名专业的秘书,必须拥有出色的记忆力,朝善马上递上话:“陛下,是沈知言。”
“哦,沈知言啊,朕瞧着他挺机灵,甚合朕心意。”
万绍元暗道不好,马上道:“陛下,老臣已经查探过了,那沈知言和离王自匪寨一同长大,感情……牢不可破。”
今日唯一的错处,就是宋云齐不该来。
白白让离王府的人出了那么大一个风头。
皇帝听他一说,似乎是考虑了一下,有些意味深长的道,“感情颇深啊?”
万绍元琢磨皇帝的心思这么些年,皇帝此时心里想的什么,他最明白不过了。
他上前一步:“陛下,那沈知言着实是危险人物,不宜启用,老臣有一孙女,名为温凝儿,若陛下不嫌弃,老臣愿意为凝儿请婚,让她嫁与离王,为陛下排忧解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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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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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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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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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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