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是不是要先排除中毒的可能性?”罗绍上下地打量着张太医,“陛下龙体这些天分明比以往康健。”
张太医知道罗绍在怀疑什么,也懒得解释太多。
他的确与穆首辅私交甚笃,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他们张氏世代行医,自有累积了数百年的信用。
哪怕行走在最危险的后宫,张太医顶多就是在必要的时候安慰下病人,开一些让病患心里舒服却没什么实际效用的药。
绝不在诊断结果上欺瞒,是张太医的原则。Χiυmъ.cοΜ
洪熙帝若不是相信这一点,早就将他的院正之位给撤了。当然,也不排除太医院也没人比他们师徒医术更高的原因。
要么世代为官的张太医,要么是随心随遇的药王谷。
对于越发依赖汤药的洪熙帝而言,等于是没有选择,唯有让宴翎牢牢控制住张太医的家人。
“罗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请其他太医或者有经验的大夫来复诊。”张太医不软不硬地怼了回去。
“本官没有不信张太医的意思,”罗绍脸色变得很难看,“只是关心陛下。”
“下官明白。”张太医淡淡道,下巴微扬,一副不跟罗绍一般计较的样子。
罗绍被张太医的态度气得拳头硬了,这该死的老匹夫。
若是一年前,绝不敢这么对他!
恼羞成怒之外,罗绍脑海中又有理智在冒头,克制住用御史大夫的骂战素养,教张太医做人的冲动。
如今罗绍虽然被文渊阁边缘化,在洪熙帝心中的地位,却是前所未有的重要。
前些日子,罹患癔症的三皇子褚承安,不知怎么躲开了看守的侍卫,跑到宫墙上一跃而下,不治身亡。
按理说明德郡王一死,朝廷就要收回封地。
然而洪熙帝大手一挥,将两个孙女封为郡主,一人一半继承了明德郡王的封地。
此外,还下了一道彰显恩宠的圣旨:若是郡主出嫁,罗予微可在明德郡王府,享受封地的税收,颐养天年。
这份荣宠,自然是洪熙帝看在罗绍的面子上,破例赏赐的。
也是通过这道旨意,让摇摆不定的朝臣对罗绍愈发敬重。万一,太子斗不过洪熙帝,罗大人必定会成为未来的首辅或是宰相。
然而张太医从给洪熙帝诊脉后,态度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洪熙帝自从祭天后,身体每况愈下,罗绍有过许多次不祥的预感。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不安。
似乎冥冥之中,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淑妃等了许久,见罗绍和宴翎都不再说话,更加心慌:“张太医,陛下昨晚睡前还很精神,说今日要教瑞儿射箭。”
“若没中毒,又是怎么回事?”
张太医嘴角微抽,含蓄地暗示道:“就是昨天太精神了,才伤及根本。”
“老药王离京前特意嘱咐过,切不可情绪过激。”
淑妃听得脸色一白,昨夜,她没拦住洪熙帝。
虽然出于一些考虑,淑妃拦得不是很真心。但事后洪熙帝明明气色红润,气息绵长,不该是那药的问题啊。
张太医虽然年纪一大把,连孙子都有了,也不好在这种事上细说。
洪熙帝的脉象其实很清晰,罗绍和宴翎不管请哪个大夫来,都是一样的结论:
为了一时欢愉,服用了虎狼之药。
“淑妃娘娘,恕下官直言,平日里还是要多注意些分寸。”
若非有药王谷的九转救心丸,洪熙帝将会成为第一个死在后妃床榻上的皇帝,永远被挂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造孽啊。
宴翎听出了张太医的暗示,眼神变得锐利,审视着满脸惶恐的淑妃:“淑妃娘娘,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锦衣卫这里,不存在什么是不可说或者不能说的情况。
洪熙帝屡次被身边人所害,哪怕淑妃母子表面上只能依靠圣宠,宴翎也不会放松警惕。
淑妃的脸色不断变化,最终还是对锦衣卫的恐惧,战胜了羞耻。
“陛下,只是服用了些滋补之药。”
“何种滋补之药?”宴翎面无表情地公事公办,“淑妃娘娘恕罪,末将职责所在,需要验毒。”
“那药,并非是本宫准备的。”淑妃为难地看了一眼紧闭双眼的洪熙帝,小声道,“陛下所用之物,昭纯宫上下都不会经手。”
张太医觉得接下来的话自己不适合听,拱手道:“淑妃娘娘,宴大人,以微臣的诊断,陛下确实没有中毒。”
“老臣还要去给陛下开方煎药,先行告退。”
就算没亲眼看到,张太医都能猜到洪熙帝服用的是什么药。
十有八九,是怀虚道长当年献上的龙虎丹。
太医院曾经研究过数次,确定龙虎丹成分简单,效果明显,就是对身体有些负担。
只不过虎狼之药难免会有伤身,龙虎丹已经是最温和的配方了。
然而洪熙帝过于高估自己的身体状况,龙虎丹六十岁老人都能吃,唯有被涅槃水糟蹋过的身体,无法负荷。
“噗——”
穆歆一口酒喷了出来,匪夷所思道:“居然因为这个原因,瘫痪在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林清焰动作灵活地端着自己的酒避开,“别浪费千日醉,就剩这么一坛了。”
“听说皇上醒过来后,就满天下找我外祖父,以及你。”
为了收集更多的数据,穆歆最近疯狂地奔走于各大种植了新麦种的州县,速度快到京城传来的书信根本跟不上。
能遇上林清焰都是巧合,两个人一起被千日醉吸引到了钱塘,又在酿酒大师聂源清的宅子前碰上。
“外面是怎么说的?”穆歆一口酒一口肉,惬意得很。
洪熙帝想找她很难,想找老药王更难,还是让领俸禄的太医院好好研究吧。
林清焰凤眼微挑:“当然是心怀天下,操劳过度。”
“有意思。”穆歆哈哈一笑。
远离京城大半年,穆歆经常能收到褚承泽的信,在回信的同时,都会顺带附上一封给洪熙帝的奏折。
毕竟在外为朝廷奔波劳累,总是要留下记录的。
本来以为洪熙帝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哄弄着两个孩子冲锋陷阵,没想到会提前倒在了不合时宜的放纵上。
对于一心渴望流芳百世,修道成仙的皇帝而言,简直是绝妙的嘲讽。
大概是先皇后和沈氏家主在天之灵,看洪熙帝这么多年后,还在摆弄那些陈旧的手段,实在有些无聊。
于是乎,就给洪熙帝安排了一个滑稽的晚年,让他最终活成一个笑话。
穆歆与林清焰边喝边聊,有一搭没一搭地分享了在各地遇到的趣事。
瘟疫危机接触后,穆歆忙着巡查春小麦的生长状况,林清焰则开启了药王谷中人必经的游医之路。
一坛饮尽,各自奔赴新的征途。
“走了。”
“保重。”
至于洪熙帝的瘫痪情况,在京城之外,根本无人关心。
全看虎狼之药,有多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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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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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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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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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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