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来过数十次,文岳霖还是无法适应。
一个善于隐藏自己的人,就像潜伏于夜色中的毒蛇一般,随时都可能给人致命一击。
但她不得不来,费尽心机才让褚承佑这种人对自己有了不同于他人的感情,在患难时刻不出现,就会功亏一篑。
更重要的是,她联系不上锦衣卫里的人了。
这让文岳霖很不安。
“承佑哥哥,你还未用过晚膳。”文岳霖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有什么事,我们吃完再说。”
褚承佑抬眸看到文岳霖,冷漠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霖儿,揽月楼被查封了。”
“我知道。”
“那是慕容建元和拓跋宗的心血,他们会很生气。”
“我知道。”
“没有北蛮人,我就永远报不了仇。”
“我知道。”
文岳霖语调轻柔,用充满信赖的眼神看着褚承佑:“我都知道,错的不是你,是他们。”
“揽月楼太高调了,太子早就起了疑心。这次被查,是因为拓跋蓁失手被擒,供出了慕容建元。”
褚承佑握住文岳霖的手:“是锦衣卫那边传出来的消息?”
“是的,不会牵扯到我们身上。”文岳霖肯定地答道,“就算是亲手抓到拓跋蓁的穆歆,也没有证据。”
褚承佑似是被说服了:“霖儿,我们要不要早些成婚,我怕父皇他——”
“不行!”
这句话稍微说得急了点,文岳霖很快调整出略带忧色的神情:“承佑哥哥,现在怀虚道长被软禁在国师府,揽月楼又被查封,我们不能乱。”
“只要不做多余的事,按照原定的计划,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好,都听你的。”褚承佑眼神扫过书桌前的炉子,眸光闪过一丝幽深。
霖儿在锦衣卫里的人被宴翎查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同一天,穆歆回到穆府后,明显感觉到众人对她的尊重又上了一个台阶。
尤其最信鬼神之说的太夫人,面上仍旧是一视同仁的威严,眼神触及她时,居然闪躲了下。
看来,这位祖母又听信了杀神转世的说法。
只不过比起只能克别人的煞星,能打死野猪王的杀神,太夫人明显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祖母,大伯父,大伯母,四婶,那歆儿就先行告退。”
穆歆也不想把太夫人吓出个好歹,老太婆虽然老想着送原主走,总归是没得逞。还有吴氏,似乎刚意识到她被封为郡主,态度极为端正,已然用上了敬语。
不错,孺子可教。
穆歆慢悠悠审查着穆府内隐藏的机关,也不枉费她顺手护她们周全。
“穆老大,听说你一脚踢废了宴翎那小子?”沈随现在已经是穆府护卫,这几天一直监工。
他以前找茬跟宴翎打过一架,差点没被活活打死,多亏了兄弟们及时带人来。要不是理亏,沈随早就给宴翎套麻袋了。
“皮肉伤而已,你最好别冲动。”穆歆一听就知道二人有仇,善意提醒道,“以你的身手,打不过,也逃不掉。”
裴兴言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继而一脸忠厚地邀功:“穆老大,前天有人来过明心居,触发了我埋的机关。”
“来人身手很好,受伤后一声不吭。我按老大的吩咐,放他跑了。”
穆歆赞赏地点头:“干得漂亮。只要没有杀意,你们就不要暴露自己,好好守着穆府。”
估计是宴翎派来的锦衣卫,穆歆还挺想知道,出现在洪熙帝龙案上的折子,会怎么形容她的明心居。
毕竟是因地制宜改造过的机关,最好能有第一批受害者的反馈。
“我的小腿被划伤了。”北夜的冰块脸上泛起一丝苦涩,“因为西暮踩着我的肩膀,跳了出去。”
西暮瞪大了眼睛,小声反驳:“明明是你!先用我的瘦弱的身躯挡住了飞箭。”
“来,一人扎一针。”穆歆笑眯眯地在二人的手腕上扎了一针,输入异能解毒。
“不愧是太子殿下的心腹,武艺高强。”
褚承泽无辜地眨眨眼:“我没受伤。”
“殿下,不要逞强。”穆歆按住褚承泽的脉,细细探查了一遍。
好吧,的确是全身而退了。
褚承泽酒窝若隐若现,隐隐透出一丝骄矜:“可能是我对地形比较熟。”
“好吧,让我们来谈点讨厌的人。”穆歆已经熟练掌握了褚承泽的转移话题大法,并熟练应用。
褚承泽从善如流地提起正事:“褚承佑应该接收到锦衣卫抓出奸细的密信了。”
“文岳霖不会告诉他?”穆歆有些好奇,“他们不是真爱么。”
“我猜,不会。”
“褚承佑身为皇子却与北蛮人勾结,文岳霖明知大周会生灵涂炭,却只让怀虚道长装神弄鬼。”
褚承泽泡茶的动作优雅从容,修长白皙的手指带着不徐不疾的节奏,赋予每个动作格外的韵味。
穆歆中肯点评道:“这就是天生一对吧。”
“我要他们自己决定,谁先死。”褚承泽将一杯茶递给穆歆,“这一定会很有趣。”
“那而是你的血浓于水的便宜哥哥。”
褚承泽嘴角微扬:“所以我压老六活,文岳霖死。”
“那我猜文岳霖还有后手。”穆歆品了下了善方丈最爱的茶,“她总不能重活一世,就这点本事吧。”
太子殿下亲手泡的顶级顾渚紫笋,果然比大和尚那双胖手泡出来的好喝。Χiυmъ.cοΜ
褚承泽:“不如赌一局?”
“赌什么?”穆歆提起了兴致,“我可是很有信心。”
“答应对方一件事,如何?”
“如你所愿。”
第二天,穆祁麟带着战术访友的穆老太爷回府,正式开始筹划新麦种推行一事。
一车又一车的麦种被运进明心居,所幸兼并了便宜爹的两任姨娘和一个刺客女儿的院子。
穆歆现在拥有整个穆府最大的院落,以及最多的自由。
穆老太爷宛如焕发了新生,全身心投入到制订章程上,每日还得穆祁麟和穆歆轮番上阵劝他入睡。
至于穆歆的功课,穆老太爷表示赶紧种地才是要紧事。
民生多艰,哪有摆弄琴棋书画的空闲。
穆歆对此欣然接受,每天松土播种,忙得不亦乐乎,间或接待下前来分享赌约进度的太子殿下。
传承数百年的博陵穆氏,在祖孙二人的努力下,返璞归真地透出一丝泥土的芬芳,别有一番岁月静好。
太夫人在福寿堂里眼不见心不烦,吴氏敢怒不敢言,穆妍和穆萱经过秋猎一遭后,再不敢靠近明心居。
反而是三个小的,爱上了种地的快乐,每天一结束课业,就直奔明心居。
穆歆来者不拒,手下要从娃娃培养起。
第一批麦种自然发芽时,揽月楼的事有了结果。
在锦衣卫三十六个时辰不间断的审讯下,揽月楼掌柜崩溃地供出了北蛮的十一皇子和宰相。
鉴于洪熙帝手上还有一个行刺太后的拓跋蓁,大周正式向北蛮下发了国书。
很快,北蛮皇帝为表达歉意,派来了使者。
北蛮十一皇子慕容建元,将携皇子妃,也就是大周的崇灵公主,为洪熙帝的四十八岁生辰送上贺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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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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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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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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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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