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当朝神医圣手,在只用望闻问切的情况下,也很难在被穆歆用异能调理过两遍的身体里,发现被治好的问题是什么。
而韩离的疑惑更简单:“白公子为何不直接问我?”
“还以为你不会说。”穆歆一语双关,将拓印过的玉佩扔回给韩离,率先占据道德高地,“说吧,在腿受伤前,身体有过什么问题?”
得知韩离很可能是北蛮人后,穆歆重新再打量他的长相,有种之前被林清焰提醒着看火焰的感觉。
韩离的肤色和穿戴与仰波金母女相似,很容易让人忽视长相是更接近北蛮还是南疆。但此时与年龄相仿的林清焰对比着看的话,他的面部轮廓更加深邃,双眼微陷,鼻梁高挺,是不太像大周人的另一种英俊。
“自阿娘去世后,我就被韩家赶出门,每夜都会被噩梦惊醒,赫连部落的大巫说是因为要赎罪。”韩离的眼神闪过暗芒,“可我不知道向谁赎罪。”
“噩梦持续了多久?”
“三年,这几天没再做了。”
“你现在多大?”
“十五。”
“韩家为什么赶你走?”
“我不是韩家的孩子,阿娘与阿爹是在山里捡到我,身边只有这枚玉佩。他们把我当做亲生孩子养大,只是阿爹十年前就病死了。”
听起来相当可怜的身世,穆歆跳着问了几个问题,大概勾勒出来韩离失去养父后的遭遇,安慰道:“节哀,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家。”
韩离垂下头,几不可闻地说了句:“会的。”
穆歆一直捏着韩离的手腕在诊脉,转向老药王:“师父,我之前察觉到韩离的脉象每十瞬会有一次凝滞,只当是失血太多造成的小毛病。”
“是我疏忽了,当时只想着让你学习判断脉象,竟然没发现异常。”老药王惊喜于穆歆的敏锐,连他都没发现的脉搏凝滞,穆歆居然顺手就治好了。
穆歆诊脉只是做个样子,实际能探查到的身体信息远比她能用大周已知词汇描述出来的更多,可惜她不能说出真相,只好接受老药王发现天才一般的惊艳眼神。wWW.ΧìǔΜЬ.CǒΜ
“是中毒,”根据韩离说的话,穆歆沿着经脉从心肺探查到脑部,终于找出了一丝痕迹,“毒性不明显,却能持续影响心智,最后发疯致死。”
持续的噩梦会让人恐惧入睡,在缺乏睡眠又面临巨大压力的情况下,白日就会产生幻觉。而人的大脑是最复杂的,成年后损伤几乎不可逆转,幸好韩离还在生长期,自愈能力足够强,这才被穆歆轻松治愈。
“为什么会有人对我下毒?”韩离望着穆歆,疑惑不解道,“离开韩家后,我一直在山上打猎,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因为你是落难皇子。”穆歆半真半假地应付着,没感觉到韩离脉象有一丝变化,血压也始终平静稳健。
然而韩离脸上的表情却比内心要惶恐得多,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不可能,我从小在云城长大,肯定哪里搞错了。白公子不要说笑了,哪有我这样的皇子。”
一边三连否认,一边眼神中又难以抑制般地露出一丝期待,完全是孤苦无依却对亲生父母抱有幻想的少年。
欣赏着韩离入门三分的表演,穆歆嘴角微扬,抓到你了。
总算在千头万绪的乱麻中扯出一个线头,穆歆宛如在夏日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般舒爽,眼神带出自信的笑意。不管背后有多少人,只要有突破口,都能一步一步解决。
当务之急,是把这些事都写信告知褚承泽,让他去查北蛮七皇子的事。术业有专攻,穆歆自认对皇族之间的相爱相杀了解甚少,不是很擅长。
“反正也不知道是谁,何不安排一对最厉害的父母。”穆歆放开手,语气轻松得宛如在开玩笑,“做梦又不犯法。”
韩离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那我身上还有毒吗?”
“都解了,记住我的救命之恩,等你伤好以后好好回报。”穆歆意味深长地审视着韩离,语气一变,“不然本公子可是会生气的。”
她没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概念,并不介意救一个东躲西藏的北蛮人,但对方恩将仇报的话,就是在找死了。
只一句话,穆歆身上却涌现出一股凌然的煞气,不知从何而来的寒霜卷入了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像是一尊居高临下的杀神,在警告着凡人不要逾矩。明明还是那张俊俏中带着轻佻的少年脸,气场却完全不一样。
就连听不懂话的仰波金母女都下意识低垂下眼帘,她们习惯了听从大巫的指令,而穆歆此刻比任何大巫都要让人敬畏。
这一刻,林清焰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穆歆的距离,不是她年幼懵懂,而是他还没走到能被信任的位置,所以相处时总像隔着一层雾。
随之而来的不是挫败,而是从未有过的渴望,林清焰确定自己想要永远拥有眼前这个人。他不是镇国公,绝不会凭一时兴起去做事。
“全凭白公子差遣。”韩离似是没感觉到威胁,态度诚恳地承诺,“万死不辞。”
穆歆倏地一笑,那种迫人的气势一扫而空,爽朗地拍拍韩离的肩膀:“逗你玩的,好好活着就是对大夫的报答。”
“徒儿说得对吗,师父?”
“乖徒儿悟性果然高。”老药王很配合地接话,“你们好好在庄上养伤,院子里什么都可以用,有事就来回春堂找我。”
韩离讲话转述给仰波金母女,再次表达了感谢,小女孩知道大哥哥不会有事了,开心地保证会照看好所有草药。
捏了捏小女孩的黑亮细腻的脸蛋,穆歆心情愉悦不少,与老药王祖孙分别后回到了白员外的宅子。
书房内,萧向安还在奋笔疾书,再是天赋异禀,他也需要时间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暗夜军统帅。
穆歆见状很欣慰,喊他和白员外一起来吃刺果:“怀虚道长除了给出右腿有疾,十五岁,最近两个月会在云城出现外,还说了什么?有提到信物吗?”
“好吃!”萧向安咬了一口后摇摇头,“只说遇到那样的少年时,无论什么情况,都一定要救他。”
“怀虚道长的预知能力也太死板了,都不考虑意外情况。”穆歆很嫌弃地评价道,她现在完全确定韩离就是那个有腿疾的少年。
在洪熙帝面前装神弄鬼不是简单的事,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从宠臣变成阶下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要救的绝不会是普通人。
至于为何偏离了怀虚道长给定的范围,大概多了意料之外的变数。
腿疾的变数不是从穆歆这次来南疆开始,而是自卫博衍的僵石散被解后,老药王原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云城。以回春堂其他大夫的医术,未必能完好无损地保下韩离的右腿,更不用说从裕兴当铺的黑手下救人。
腿疾已经被穆歆给治好了,剩下就是韩离要面对的濒死困境。
“白员外,你可知云城有哪个韩家收养过孤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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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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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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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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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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