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尤希能听出尤父那话语中饱含的“真心”,尤父自然也能听出张太太话里话外的讽刺,他脸色异常难看。
“怎么了呢?我开个玩笑而已,怎么就不可理喻了?”张太太趾高气扬,十足一副不可理喻的模样,“尤少爷能乱拿女儿声誉开玩笑,却听不得别人开自己玩笑不成?”
要是没有文君阿姨这么乱拳出击,横插一杠,将刚才她爸那质疑她成绩的言论打成了“乱开玩笑”,不知道今日过后村人该怎么看她这个被亲父质疑的小可怜了。
不仅如此,文君阿姨还暗搓搓地讽她爸小气,开不起玩笑。虽然不应该,但是看到她爸的表情,她心里实在是畅快极了。
尤希感激不已地看过去,张太太察觉到她的注视,偷偷眨了眨眼,好像在说“我帮你出气”。
在场的人听着他们交锋,内心有多兴奋不说,面上却都是不动声色地静静等待尤父的反应。
尤父最是重面子的一个人,他怎么会不知道此时自己已经成了村人围观的对象?那一双双眼睛里全是幸灾乐祸和重重探究!
他牙关紧咬,面色铁青地瞪着张太太,显然是恨极了张太太这个胡搅蛮缠的“程咬金”。
张太太被他盯着却丝毫不虚,更加昂首挺胸地瞪回去,只差没说“不服你来打我啊”了。
尤父的眼里都快蹿出火来了。
大队长是知道这位阔太太得罪不起的,开始思考是抱亲家腿呢还是抱他腰呢?
尤大哥趁机把手里东西放在地上,蹲到一边,哪怕吵架的是他亲爹,他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尤母一向没有存在感的,扛着锄头瑟缩在角落里,看不出神情。
在张家杰站到自己妈咪面前以防万一的时候,出人意料的,尤父从牙关里挤出句“好男不跟女斗”后就愤然离去。
“嗤,这么多年没见,某些人还真是一点没变。”张太太一点也不意外尤父的反应,伸手拍拍好大儿的背,“真是妈咪的乖儿子!”
见其中一方事主已然离去,看热闹的村人们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要做,都三五成群地散开了。
从他们脸上残存的意犹未尽和兴奋不已,尤希知道今日事将无法今日毕了,大约能口口相传,流传一段时日。
就是不知道,死要面子的尤父有没有想到他将成为被八卦嘲笑的对象呢?
张太太打口仗赢了,正是神清气爽的时候。但没一会她就猛然想起来,自己骂的人他妈(不是脏话)还在场呢!
“傅姨,实在对不住,我这嘴吧就拦不住……”张太太表情多少有点尴尬,虽然她觉得自己一点没骂错就是了。
张家杰挠挠头跟在她身后,嘀咕着:“妈咪啊你才想起来啊,当着人家全家面骂人,我都担心打不过……”
阿婆对独子和长孙感到失望至极,他们一个无端诬陷阿希,是为不慈;一个遇事装聋作哑,是为不孝。
尤家的男丁一直稀少,老太爷老太太在世多有娇惯,想必他们也没想到今日吧……
“不必道歉,我心中有数。走吧,趁天还凉快,我们去把墓扫了。”阿婆是个明事理的人,但此时她心中凄凉,语气便有些不对。
张太太脸上笑吟吟的,似对阿婆的不对劲恍若未闻,只如常说:“好的!都听傅姨的。”
说完这句,她指挥儿子帮尤希拿东西,然后与尤希一左一右地扶住阿婆的手,往山上走。
“妈,不等……”尤母犹豫着开口。
阿婆冷冷地说:“儿大不由娘,他不想去我也逼不了他,尤周氏你开路,就我们几个去。”
尤母不敢忤逆婆婆,嗫喏着答应了,扛着锄头走到了前面。
爸怎么就跑了?那活不会都得他干吧?尤大哥苦着脸磨磨蹭蹭地跟上了。m.xiumb.com
上山的路上,一行人都各怀心思,很是沉默。
走到半山腰时,旁边已经没有村人了。
“前面的可是傅姨?”
尤希心头一动,来了!
后面来人正是昨天尤希睡前好奇的主角之一——苏文胜苏营长。
他步伐沉稳有力,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赶上前来,站在离几人两步远的地方。
“你……可是苏家的文胜啊?”阿婆眯着眼看了好一会,才犹豫着开口询问眼前气势不凡的中年人。
实在是她已经十几年没见过苏文胜了,若不是这汉子眉眼间还有几分与文希相似,她也是不敢认的。
苏文胜像头被驯化的大熊,老老实实地低头答道:“是我,傅姨。”
真的是一家子!尤希确定了昨晚的猜想后,更大的疑问紧随其后,为什么苏营长不修葺自家房子,却放着让文君阿姨来修呢?
还有,看阿婆的态度,苏营长似乎已经好久没来拜访过阿婆了,怎么今天就……
“苏文胜!”
张太太突如其来的暴喝吓了众人一跳。
她牙齿咬得“咯咯”响,像头暴怒的母狮一样朝苏文胜扑过去。
“妈咪!”
张家杰深知苏文胜身手不凡,见自己妈咪扑上去了,吓得惊叫一声,也冲上去想阻挡惨剧的发生。
换作别人,面对张太太的突然袭击是来不及反应的,可她袭击的对象是久经沙场的苏文胜。
他瞬间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张太太的手,条件反射地就想把人甩到一边去。
但很快他又想起来这位袭击者似乎和尤家人关系匪浅,于是硬是停下动作,箍住张太太的手就僵立原地不动了。
张家杰看到苏文胜甩人的动作差点心脏骤停。
“苏文胜,你放开我!你还有脸来祭拜!你个……”张太太愤怒地挣扎着,咒骂着,全然没有起初贵妇人的姿态,看上去倒像个疯狂的泼妇。
“妈咪?”张家杰震惊地看着自家妈咪,不知所措地解释道,“苏营长,我妈咪她……她可能起太早了没睡醒……”
张家杰从来没见过自家妈咪这么暴怒的样子,从来她再生气都是顾及形象的,怎么这次会这样……
“你认识我?”苏文胜一双铁手紧紧箍住张太太,本只当这是个突然发疯的女人,可听到她说的话时,不由低头去辨认这是谁,“你是……”
“文胜,这是文希的好友,李文君。”阿婆缓缓开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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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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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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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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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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