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掌柜望着从天而降的连迟,一把握住她的手。
“别别别。”连迟推开他的手。
“咱俩是小尼姑看嫁妆,和尚寻媳妇,今世无缘。”
“瞧你这话说的。”钱掌柜又握了回去。
“你留发,我还俗,还不能成就一段金玉良缘?”
“只怕他们不答应。”连迟微微后退一步,指了指门口。
肖歧、高剑、冬叔、赫连在门口虎视眈眈。
钱掌柜哽住,松开手,尴尬地笑了几声,“哥几个都来了啊……”
“大人在前厅叫我呢,我先走了。”钱掌柜猫着腰就想跑,被连迟一把拽住。
“老钱,在花瓶里找什么呢?”
钱掌柜见瞒不住,莫名有些心虚,“我今儿个送花瓶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包东西进去,来找找呵呵……”
“找东西……为什么只在青花斗彩鱼尾瓶里找?”
连迟话锋一转,“老钱,富昌轩卖出去的六只鱼尾瓶,都是你偷的吧?”
“不是!”钱掌柜斩钉截铁,“我没偷自己铺子里卖出去的!”
“那不是你铺子里卖出去的两只花瓶,是你偷的了?”
“啊这……”钱掌柜自知失言,苦着个脸,不敢说话,这小女子忒难缠了。
“无须跟他废话。”裴世嘉一身酒气走了进来。
往花厅上首一坐,支着头,傲睨万物,霸气十足。
“你说你丢了包东西进花瓶?”
钱掌柜连连点头。
“这才潜入花厅查找?”
钱掌柜继续点头。
“巧了,今日连捕快在花瓶里搜出一只断手,想必就是你丢失的东西。”
钱掌柜这头点到一半,突然呆住,眼露惊惧,“断、断手?”
“根据初步判断,是被人活生生砍断。”裴世嘉瞳眸猝然紧缩,声色俱厉。
“说!是不是你杀人抛尸,将断手遗落在花瓶内,怕罪行败露,这才前来寻找?”
“大人!我冤枉啊!”钱掌柜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涕泪俱下,膝行上前,“大人!老钱是个什么人你知道的!让我杀只鸡我也不敢呐!”
钱掌柜面色苍白,不停地流着虚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当真?”
“我哪儿敢在观音菩萨面前说假话啊!”
不等裴世嘉再问,老钱主动交代得一干二净。
“我背着娘子偷了几张银票,可却不小心弄丢了,我猜测就是那日去永和窑看货的时候,掉进那堆青花斗彩鱼尾瓶里了。”
“我怕娘子揍我,不敢声张,这才偷偷找了起来。大人若不信,在那堆花瓶里头翻翻,一定能翻出我的银票!
高剑点点头,确实翻出一包银票。
裴世嘉低眉,掩饰眼底锐利的锋芒,再抬眼时,眼里尽是笑意。
“老钱,瞧你,这么不经吓。”裴世嘉挥挥手,“六宝,还不赶紧扶钱掌柜起来。”
钱掌柜扶着六宝的手勉强站了起来,双腿颤颤巍巍,根本站不住。
“钱掌柜,我还有几句话问你,另外两户丢失的花瓶可是你偷的?”
连迟一边问话,一边偷偷瞥了眼裴世嘉,六宝正剥荔枝往他嘴里送,他半张着嘴,连手都舍不得伸一下。
放佛刚才那个疾言厉色的大人只是她的幻觉。
钱掌柜抖抖嗖嗖,根本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还是男人最懂男人,冬叔掏出随身酒壶递给钱掌柜。
钱掌柜一饮而尽,冷酒下肚,打了个激灵,这才稍有好转。
“我没偷,我就是去晃荡一声,听那花瓶里头没声儿,我又放回去了。”
冬叔接过空酒瓶,有些心疼,“你回忆回忆,你去这两户人家时,可曾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或人?”
“奇怪的人……”钱掌柜挠挠头,“还真别说,我两次去都碰上了刘老板,就是前后脚的事儿。”
连迟眼皮一跳,“永和窑刘鹤生?”
钱掌柜点点头,“他这几日都待在城内,到处走亲访友,哎!富昌轩卖出去的那六户人家,他也去过!”
这么一想,这老小子还真有可疑,联想到近日外头传言,钱掌柜一个激灵,攀咬起来,“那、那断手……莫不是他娘子的?”
“他杀妻抛尸,还诬陷娘子是跟人私奔!大人!一定是这样!”
“不该你猜的事别瞎猜。”裴世嘉开始赶人,“六宝,送钱掌柜回家,问起来就说钱掌柜不胜酒力。”
老钱明白,这是怕他在酒席上嚼舌头说漏嘴。
许是酒壮怂人胆,老钱一步三回头。
“大人,那包银票……”他欲言又止。
“我好像记得,这是本官的花厅,是本官的花瓶。”
“你要觉得不是,咱们找钱夫人来评评理?”琇書網
“呃……”把他娘子找来了,只怕他要横着出去了。
老钱屁也不敢放一个,掉头就走。
他心里苦啊……赔了银票又折兵。
待钱掌柜走远,高剑觉出不对劲来。
“既然钱掌柜都知道晃晃花瓶就能知道里头有没有东西,为什么凶手还要大费周章去偷花瓶?”
“也许……”低沉阴森的声音突然从众人背后传来。
暗处缓缓走出一个黑影,“连凶手自己也不确定,他到底是在找花瓶,还是找花瓶里的东西。”
“啧。”冬叔被赫连吓了一大跳,“臭小子,别卖关子!”
“断手上有被灼烧的痕迹,除此之外,我还在瓶底发现了一些被烤熟的人肉和组织。”
几人面面相觑。
“凶手很有可能是将尸体和花瓶放入窑中一起烧制,没被烧完的人肉才会附着在花瓶底部。”
连迟紧蹙眉头,实在是惨无人道。
“想必他是在慌乱之中遗落一只断手。而瓷器的烧制工艺繁杂。”
“所以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这只断手到底有没有跟花瓶熔为一体。”
“太他娘的残忍了!”高剑忍不住骂道,“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杀人焚尸到这个地步!”
“还有。”赫连突然上前一步,掏出一个布包。
“我在昨日被黑豹打碎的花瓶中,发现了这个。”
黑布慢慢打开,上面赫然放着一颗白色石头状的东西。
“这是牙齿?”连迟凑近看了一眼,猛地抬头,骇然变色。
赫连沉重地垂下头,“是一颗乳牙,来自不足五岁的孩童。”
晦暗的天色下,手中的牙齿仿佛千斤重。
这一切都意味着,融在花瓶里的尸体,远远不止一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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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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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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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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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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