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中意见她丢魂失魄的模样，赶紧打开刚才的矿泉水递给她，说道：“乔诺，你喝点水。”
乔诺机械地接过水，机械地放到嘴边，机械地喝了一口。
一股清凉从喉间直入心田，浑身有些发冷，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
汤中意从她手里拿过矿泉水瓶，放到茶几上，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安慰她道：“乔诺，如果你心里难受，想说什么就跟我说吧。我知道你这些年心里不痛快，受了很多委屈，现在你心里肯定也一样不痛快，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
汤中意顿了顿，见乔诺没有反感的样子，于是又继续说道：“说真的，我当时看了那些东西也很惊讶，很气愤，真他妈的想骂娘，想杀了郑小宛和那些狗杂种。”他咬了咬嘴唇，声音里透出一丝愤怒，“你们一家子本来好好的，都是被他们害了，要不然你妈也不会死，他爸也不会落到那种境地，你也不会一个人跑到国外呆那么多年。只要你同意，我立马给他们找罪受……”
“你不要说了。”乔诺缓过神来，打断了汤中意的话。
汤中意听罢，依言不说话了，怕说多了反而刺激乔诺，于是沉默地坐在她身边。
乔诺也是一言不发，浑身僵硬，像个木头人似的。
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时间也仿佛停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上传来一阵练习钢琴的声音。一个一个音符的发出来，像小孩子初学钢琴，十分生涩。
乔诺回想起自己初学钢琴的情景，她用稚嫩的手指敲着黑白琴键，弹奏出不连贯的乐谱。母亲听得直摇头，伍顺海却十分开心，夸她是天才，将来一定会成为名扬四海的钢琴家。
伍顺海的脸浮现在眼前，他的眼里满是怜爱，这眼神如刀子似扎着她的心。
楼上的钢琴声停了，乔诺用手指摁了摁太阳穴，头很痛，很痛。
汤中意看到乔诺脸上无法形容的悲伤，不由得心如刀割，恨不得自己能替她受。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乔诺的手。
乔诺没有反应，任由他握着，一如当年她母亲死后的一个晚上，她坐在黑暗中，悲伤得如同木偶，他也是这样无声却有力地握住她的手。
十年来，似乎什么都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原地。
她依旧是那个孤独无助的小女孩，而他也依旧是那个一心想守护她的小男孩。
两人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外面天色降黑，屋子里暗了下来。乔诺没要汤中意开灯，汤中意也不想去开灯，他怕自己一起身，乔诺就会离开，他愿意就这样陪着她一直到天亮，就像当年那个夜晚一样。令他心痛，也令他心动，因为只有那个时候，他才能握住她的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诺在黑暗中发出声来，“小米汤，你开下灯。”
汤中意听罢连忙起身，开了灯。
房间里瞬间亮了起来，灯下，乔诺的脸色苍白如纸。
汤中意瞟了眼墙上的时钟，对乔诺说道：“你饿了吧，我给你煮点东西吃。”
“不用了。”乔诺摇头，叫住他，“我一会就走。”
她说罢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那端接了，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在碧云街6号院，你过来接我。”乔诺说完，不等那边回答，就挂了电话。
汤中意纳闷地看着乔诺，问道：“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乔诺说：“不用，我叫了周其峰。”
汤中意一听是周其峰，心里一怔，便不说什么了。
他知道周其峰跟乔诺母女的关系，于是对她说：“估计得等一会儿，我先给你煮点东西。”
“不用了。”乔诺看了他一眼，又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少有的温和。
乔诺尽管脑子纷乱，但她能看出汤中意的紧张和担忧，也看出汤中意想全力保护自己免受伤害。
她不是不知道汤中意对她的心思，但他们只能是那种肝胆相照的哥们，能有义气，不能有爱情。她清楚，汤中意更清楚，所以她能和他安然相处，她也不怕把自己的脆弱与无助展现在他面前，尽管他无力给她什么。
此时能承受她的委屈和痛苦的，只有周其峰，也只有他能懂她。
汤中意猜到她的心思，在她心里，他依旧不足以庇护她，他心里五味杂陈，说道：“乔诺，当年我们都还小，没有办法对抗发生的事情，现在我们长大成人了，有足够的力量对付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尽管我依旧一事无成，但是只要是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哪怕去死。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我，我会永远做你的后盾。”
乔诺看着汤中意，轻轻点头，说道：“小米汤，我不会让你去死，我有自己的办法，而且你也在帮我进行，我不会让他们活得痛快的。”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汤中意说：“尽管我不清楚你的计划，但是我会按你的要求做好每一个环节，我会尽我的全力帮助你。”m.xiumb.com
乔诺说：“这就够了，谢谢你。”
汤中意说：“乔诺，我们之间用不着谢，我愿意为你……”
汤中意说不下去了，突然眼眶红了。他真的愿意为她去死，只要让她不痛苦。
乔诺心领神会，目光看向那个木盒，说道：“把那些东西处理掉。”
汤中意一愣，诧异的说：“还有些，你都没有看完。”
那些东西是他亲手整理按类别用文件袋装好的，他清楚乔诺才看了一半。
乔诺语气淡淡的说道：“知道一些就可以了，我不习惯有太多回忆。有些东西该扔就得扔，留着没什么好处。”
汤中意一听就不再勉强了，这是属于乔诺的东西，她有权怎么处理，而且他也不希望乔诺受更多刺激，受更多伤害。
汤中意默默把那些东西放进木盒里，抱着进了里屋。
半个小时后，两人听到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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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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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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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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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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